掛斷電話，方靜禾一氣之下扔掉手機。

在沙發上滾了幾個個，掉進縫隙中熄屏。

抓著抱枕深埋裏麵，臉上憔悴盡顯，身影單薄孤冷，從未有過的傷心情緒湧上心頭，胃裏泛著酸滋滋，與心中苦澀摻平，胸中悶住一口氣，卡在喉嚨不上不下，說不上是什麽滋味，但就是不好受，就是覺得受了天大委屈，就是認定徐俊傑不愛她了。

肚子咕嚕嚕叫，方靜禾打開鍋蓋，上麵雞蛋糕微微冒著熱氣，清炒時蔬裏加了蝦仁，清甜香揮散在空氣中，搭配上大棗八寶粥，全然符合方靜禾此刻的口味。

她盯著看了半天，內心天人交戰，糾結半天，忍疼蓋上。

起火，從櫥櫃裏拿出方便麵，磕進一個雞蛋，加上蔬菜，五分鍾後，她端著一碗蛋花四散的幹拌麵回到客廳，扒拉著吃了幾口，轉身扔進垃圾桶。

上午是去不成了。方靜禾打開電腦，找到昨晚學習的課程，戴上耳機，繼續聽後半段。

不知不覺間，日頭完全暖照在她身上，掃除早上留下的陰霾。

「媽媽。」徐澤語一進門就看見方靜禾，跑上前吧唧一口，「你好點了嗎？」

「好了。」

她特意咬重字眼說給後麵進來的徐俊傑聽。

徐俊傑裝若無聞，拿著菜進廚房，方靜禾聽見裏麵傳出細小的鍋蓋聲，不一會兒，徐俊傑皺著眉走出來，「你沒吃飯？！」

是關心。方靜禾認定是質問，鼻子一哼，扭過頭不去看他。

氣氛些許微妙。

徐澤語在兩人之間來回流轉，瑟瑟往後退，盡量讓自己顯得渺小不引人注意。

徐俊傑暫停電腦，皮笑肉不笑，「方老師，你就是跟我慪氣也別懲罰自己吧…」他看到垃圾桶裏多了一團東西。

顯然方靜禾也注意到，心虛地挪開眼神。

徐俊傑氣笑了，他一眼就認出什麽東西，「方老師看來想吃麵了。」

「管你什麽事！」方靜禾撞開他，「閃開！」

「媽媽，你要去哪…」

徐澤語不敢問得太大聲。

「小孩子瞎打聽什麽。徐澤語，這兩天課程學得怎麽樣？下午第一節語文課，我要挑寫生字和默寫古詩，你自己準備，聽見了沒有。」

這股火終究燒到徐澤語身上。

「可是下午爸爸答應第一節體育課…」

目光冷冽射向徐澤語，一片陰雲飄過，徐澤語後背聳立，立馬捂住嘴噤聲，看向徐俊傑求救。

對方訕訕攤手。

方靜禾穿上鞋，取下背包。

「你要去哪？吃了飯…」

「不吃，氣飽了！」方靜禾根本不領情，關門前下命令，「徐澤語，吃了飯馬上給我複習生字課文，下午聽寫要是再出現上次那個情況，那你這個月電視就別想看了。」

「啊…」

咚——關門聲隔絕徐澤語痛苦的嚎叫。

電梯到達一樓，方靜禾緊緊衣服，她後悔出來沒帶個帽子，頂著逆風，小步朝學校走去。

小區大門處，有幾個人圍了一圈，披麻戴孝商討事情，腳邊放著塊紅綢，中間放著大喇叭壓住，四邊被風刮的在空中亂飛，好幾次差點連大喇叭一塊卷走。

方靜禾不由多看了幾眼，隨即被後麵汽車喇叭聲催促，匆匆離開小區。

回到辦公室備好課，方靜禾趴著又待了一會，離打鈴前五分鍾進的教室。

一看見她，本來還歡呼雀躍的同學立馬蔫下來，紛紛回到位子上坐好。

「把聽寫本拿出來。」

下麵極不情願的抱怨聲連成一片。

「《江南》默寫一遍。」方靜禾昵了眼下麵，「徐澤語，到講台上來寫。」

徐澤語苦哈哈地把書本塞回課桌內，拿著筆和本子走上講台。

筆頭咬住，筆尖頓在紙上，拉出一道虛線。

第一句是什麽來著？

歪著頭想了半天，才寫下第一行，停住看向窗外小鳥，操場上另一個班正在上體育課。

「徐澤語…」

徐澤語趕忙收回心思，將注意力放在本子上。

最後一組詞聽寫完，下課鈴接著打響，方靜禾收好四線方格本回到辦公室，推開門，辦公桌上放著一盒牛奶和麵包。

「呦，方老師，加餐呀。」

身後同事打趣，方靜禾麵上一紅，把東西塞進抽屜，尷尬笑笑。

等到後麵沒聲，桌子上的手機嗡嗡兩聲，點開消息，是徐俊傑發來的，

【吃飯！】

跟著一個生氣的表情。

方靜禾還存著股怨氣，閃退當做沒看到。

正打算放下手機批作業，小區群裏突然爆出好幾條消息，擴散很快，一下達到幾十條未讀。

出什麽事了嗎…

點開群裏，往上翻找第一條，連著好幾張打了馬賽克的照片出現在眼前，再往下翻，方靜禾驚訝的張大嘴，是她走時在大門口碰到的那幾個人。

他們穿著素白孝服，舉著幡子，前麵一人手中抱著畫框，身後兩個人拉出一塊紅綢，上麵寫著‘肇事司機周璐撞死人’這樣的字，大喇叭在小區裏無限循環，惹來一眾居民圍觀竊竊私語。

下麵群裏有人問，‘周璐是誰？’

‘不認識，新來的？’

‘沒聽說過，哪個單元的？’

‘是不是租房子的，這些日子來了好幾個租房子住的。’

‘租房子可真得擦亮眼睛，不然什麽樣人都能碰上。’

………………

消息越傳越多，有鄰居發送群裏視頻，小區保安怕事情鬧大，驅趕那群人離開。

中間有個年齡稍長，一下躺在地上，哭天喊地，「打人了，打人了，哪裏能伸張正義啊…」

看那場麵，誰都不敢在上麵，保安處於一個尷尬的境地。

這是怎麽…回事？

方靜禾第一時間問周璐，周璐那邊消息回複很快，「方老師，能不能麻煩你放學先讓夏子晴在你家待會。」

「好。」方靜禾刪除打出的字，「我不會跟她說的。」

對話框上輸入很久，也沒有發送過來。

想了想，方靜禾趁著第二節課下課，把徐澤語叫到辦公室，「放學時候叫著夏子晴到我們家。」

「為什麽？」

「給你補課。」

徐澤語不滿，又不敢反抗，忍氣吞聲答應下來。

再回頭點開小區群，最新發來一條新的視頻，周璐出現在眾人麵前，顯得既弱小又無助，無聲地接受來自周圍人對她的惡意。

麵對指指點點，周璐穩住聲線，清亮的聲音穿透一切雜音，

「我相信警察那裏正在積極調查，絕不會隨便冤枉人。至於你…」周璐望著幾人，「扭曲事實，捏造輿論，真當現在法律是戲台，讓你們幾個搭台唱戲！還有，你們要這麽多錢是打算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