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表指向半夜11點時，淺睡一覺的徐俊傑醒了，摸向身旁，冰冰涼涼，打開小夜燈，被子還保持著他鋪床時的狀態。

他穿上拖鞋去客廳，黑暗中隱約看到一處瑩瑩亮光在閃，透過落地窗，倒映出方靜禾蜷縮的身軀。

啪——

客廳瞬間亮了。

方靜禾晃著僵硬的脖子找尋一圈，大腦空擋階段，一時沒反應過來燈怎麽亮了。

「我的方老師，你這是拿命在這裏熬夜嗎？」

徐俊傑無奈，取下她耳朵上的耳機。

壓在耳朵的重量被解放，方靜禾一下沒適應外麵的氣流和聲音，兩手捂住，待到大腦中嗡嗡聲消失，才不解地看向徐俊傑，「你怎麽還沒睡覺？」

「我都睡了一覺起來了。」

徐俊傑氣笑。

就知道回屋前跟方靜禾說的話她沒聽見。

「哦，那你繼續睡吧。」

方靜禾拿過耳機，準備塞進耳朵，徐俊傑無奈擋住，「方老師，就當是可憐可憐你的耳朵吧，咱們才30來歲，可不要提前過家裏靠吼才能聊天的日子。」

徐俊傑半開玩笑，他實在心疼方靜禾，最近看著她心思重重，吃飯提不起精神，下巴頦都尖了，整個人清減了不少。

搞得別人還以為在家裏虐待方靜禾似的。

「可是…」

「沒有可是，方老師，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大，又是公開課，又要帶教一年級，還要麵臨編製考試，但身體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慢慢來，現在跟我去睡覺。」

點擊電腦中視頻保存，關機合上筆記本，徐俊傑拉著方靜禾起來…

「等等。」

方靜禾沒有動，眼睛停留在桌子上那一堆複習資料中，「我把這份卷子做完再去睡。」

「方老師！」

徐俊傑生氣的瞪眼。

方靜禾軟下態度，「就這一張，我今晚聽的就是這節課程，不趕緊趁著有記憶時候做，事後光忘，我保證，做完立馬回去睡覺。」

並成三指，方靜禾嚴肅保證。

「…我陪你。」

「別，你在這裏我光心亂，你先去睡覺，明天不是還有課嗎？」

徐俊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想笑又不想破壞自己嚴肅表情，壓住嘴角提醒，「方老師，你是不是忘了，這一個周的體育課，你都給我搶了。」

「啊？」

方靜禾懵懂，方靜禾憨笑，方靜禾表示歉意。

「我可是個尊重老婆的人，老婆說什麽就是什麽，哪怕讓我背著個體弱多病的名頭。」

這話聽著不對味。

方靜禾砸砸舌頭，徐俊傑好像有點委屈。

自己最近確實因為學習的事忽略他不少，忘記這人也是要順毛捋的。

「好啦，好啦，等下個周公開課結束，我保證好好補償你。」

「怎麽補償？」

怎麽補償？熬夜讓方靜禾稍些遲鈍，並沒有聽出話裏什麽意思，頓了頓，「把你的體育課統統還給你。」

徐俊傑怒極反笑，「誰稀罕！」直接扭頭回了臥室，大力關上門。

額…怎麽還適得其反了呢？

臥室門猛地打開，徐俊傑咬著牙叮囑，「趕緊寫完進來睡覺。」

不等方靜禾回答，門再次關上。

好嘛，這次看著更生氣了。

方靜禾摸不著頭腦，站在原地又想了一會兒也沒想明白，幹脆跳過這段插曲，拿出卷子奮筆疾書。

這一覺，帶著一肚子氣睡到天亮。

徐俊傑醒來時鬧鍾還沒響，許是這一覺好眠，昨晚生的氣也消得差不多，大概…在見到依舊沒有翻動過得被褥之前，他怒氣衝衝走到客廳，在快走到茶幾前輕聲放緩了腳步。

唉…他輕聲歎了口氣。

電腦忽閃忽閃，發著微弱的亮光，方靜禾趴在茶幾上，眼睛下濃重的黑眼圈，雙臂壓著試卷。

這一晚，又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

這在他們家算是常態。

關掉電腦，徐俊傑半扶半抱地將方靜禾放到沙發上，扯過小毯子蓋在身上，卷子滑落在腳邊，他彎腰撿起來。

一張，兩張，三張…昨晚方靜禾親口答應他做完一張卷子就睡覺，他拿起茶幾上的試卷和撿到的整理在一起，手上重量加重，根本不知道做了多少張。

「…幾點了…」

沙發上傳來微弱的聲音，方靜禾沒有醒，但能感覺到徐俊傑在她身邊。

「還不到六點。」

「哦…」

徐俊傑歎氣，蹲下身，「我倒想問問，身為教書育人的老師學著騙人，該怎麽懲罰？」

嘴角傻傻彎著笑紋，方靜禾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沉沉睡著。

日頭頂上天，慢慢向落地窗偏移，金色的陽光包攏住整個身體，驅散了未供暖前的寒意，方靜禾舒緩了一下四肢，適應光亮後，睜開霧淋淋的雙眼。

天花板拉長吊燈的影子，她盯著看了好久，才想起什麽，猛地起身，一股暈眩襲來，霎時白了臉，強壓著惡心，跑到洗手間蹲在馬桶邊吐了起來。

一晚上喉嚨艱澀幹疼，她吐了好一會，胃裏沒東西，勉強吐出一灘黃綠色苦膽水才消停，衝掉後，撐著馬桶邊緣強站起來，眼前天旋地轉，雙腿發軟，她閉著眼難受地扶著牆走出衛生間。

「老公…」她喊徐俊傑，空****的房間隻聽見回聲，「徐俊傑…」依舊沒人回答。

方靜禾頓覺心酸，情緒一起一伏，坐在沙發上啪嗒啪嗒掉眼淚。

心裏把徐俊傑從結婚到現在所有記憶翻個遍，隻找到一段她懷徐澤語時想吃臭豆腐加芝士，徐俊傑沒找到做這個攤子，還被當成神經病的回憶。

那也不妨礙她把這段回憶又拉出來，借口在心裏把徐俊傑罵了一頓。

現在又是這樣，想著想著，她肯定認為徐俊傑是故意的，抓起手機正要打電話，屏幕上閃出被忽略的時間。

——九點半。

哦，怪不得徐俊傑不在家，原來去上班了。

方靜禾暗暗鬆了口氣。

正打算回**躺一會兒，大腦宕機重啟，倏地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事。

憤然給徐俊傑打去電話，「喂？醒了？飯…」

「徐俊傑，你為什麽不叫我！我今天上午有課你知不知道！」

對方靜默，「我給你請假了。」

方靜禾頓時委屈到哽咽，幾乎吼出聲，「你憑什麽給我做主！你就是故意的！」

徐俊傑不語，等她發泄完，一字一句嗬斥，

「方靜禾，你的身體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