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三天假期結束,忙碌又馬不停蹄開始。
麵前大樓聳立威嚴,在陰影下肆意釋放壓迫感。走過林間那條小道,腳下踩在枯葉鋪成的人行道,尋摸很久,才在拐角處找到電動車停放處,周璐看到空缺,把電動車推進去停好,在大門口籌措半晌,才鼓起勇氣走進去。
「你好,請問有什麽幫助?」
手心攥出汗,周璐緊張,「我想仲裁怎麽走?」
「這邊坐電梯上三樓,第六個窗口就辦理。」
周璐拿著文件匆匆趕上電梯,假期結束後,就迎來工作高峰期,行政大樓聚集多個部門,常常人滿為患。
這是周璐第二次來。
相比較第一次給夏明昊辦理賠償款和傷病福利待遇,她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這一次她輕駕熟路找到位置,等待叫號。
仲裁這邊人不多,等了大概十分鍾就叫到她。
「你好,辦理什麽業務?」
周璐,「我被公司單方麵辭退,工資和說好的獎金都沒有給,可以申請仲裁嗎?」
「幾個月?什麽公司?」
伴隨著電腦鍵盤快速記錄,周璐將事情經過複述完畢。
工作人員遞給她一張表,「到那邊,上麵有模板,照著按照自己信息填好。」
周璐拿好東西,對著模板上內容,填好信息後返回交給工作人員。
「女士,這邊跟你確認,是想對外賣站點的站長進行仲裁是嗎?」
簽好自己名字,周璐下定決心,「是。」
「好的,我們會把相關責任書發送給站點,在此期間,你們可以先私下協商解決,解決完成後解除裁決,對方如果不協商,拒絕給錢,我們最後可以強製執行。」
周璐點頭,拿上另一張複印件回到長椅上坐著。
她反複仔細看清楚上麵內容,每一條都不放過,手指在簽名處摩挲。
第一次逼著自己去前行,一路上做好了心理準備,建設出無數個場景和對話,甚至想好如果不幫她辦理,就在這裏聲淚俱下控訴這層遮羞布下的腐朽。
結果一個都沒用到。事情出奇的順利。
原本周璐真打算去站點學著何潔的辦法撒潑打滾,隻要能要出錢,麵子通通扔到腦後。
結果在門口轉了好多圈,羞恥和害怕使她望而卻步,進進出出的外賣員,人來人往的街道,都成了她無法跨越的大梁,終是過不了心中那關,落荒而逃。
她都打算放棄這筆錢了…
醫院一個電話打來,「你好,夏明昊的家屬是嗎?最近病號挺多,號很難約,這次康複訓練需要我給你們提前約上嗎?」
「這次康複訓練是哪個主任做?」
「是王主任,王德邦主任來做。另外,你們上次做的高壓氧,主任看了結果挺不錯的,建議這一次再做一回看看恢複程度。」
再做一次…高壓氧?
周璐沉默掛斷電話。王主任的號她必須約上,這是和在中醫康複科威望和實力很厲害的醫生,並且夏明昊從病房到康複訓練,都是他接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夏明昊情況。
如果他說做高壓氧有效果,那就一定有很大好轉。
隻是…周璐走到夏明昊身邊,他可以自由指揮自己胳膊做想做的事情和動作,也會有意識感覺到一些情感,僅限於此,不仔細去看,也看不出太大變化。
周璐不過是跟他同床共枕太多年,所以能感受到這點小變化。
錢,她需要錢。
她覺得自己可笑,以前笑別人,現在自己笑自己。把表格裝進包裏,起身準備回家。
她清楚,這一步邁出,就必須按照這一步的節奏持續走下去。
再也不能回頭去找以前懦弱膽小的自己。
「這個錢太多了,我們拿不出。」
聲音聽著耳熟,周璐不自覺地停下。
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定格在一間半掩的門內。
腳比大腦反應更快,在還沒想出聲音是誰時,人已經停在門外了。
「十二萬,我老公人又被裁員了,我又不上班,家裏還有兩個孩子,都是開銷,我上哪裏去整這麽多錢?!」
是徐繪。
周璐驚訝,更驚訝是在這個地方碰見她。
「好了,這邊女士平複一下心情,這邊被告,你有什麽要陳述的。」
對麵應該站起來一個男人,周璐看不仔細,隻能聽到聲音,
「我這邊不同意。我的手被砍了一刀,造成我身心都受到傷害,精神上也是重創,已經構成故意傷害罪,我念在以前是公司老員工,又親自帶過我幾年,才在警察局撤了案底,選擇讓他們賠錢,但,你們也看到了,她們這個態度不值得我空出時間來參加這麽一場可笑的調解,就好像我好不容易定下一個大單子,被最信任的人偷走,再轉頭狠狠捅我幾刀子一樣。」
徐繪不服,「這件事情我對象固然有錯。借錢是另一碼,我們就是一個太普通的家庭,老實本分,絕不讓自己給數據新玩意。」
「那你們的意思就是我活該被人砍?!」
聲音陡然提高聲量,在整個大廳久久回**。
裏麵再說什麽已經聽不到了,門從裏麵關上,斷掉所有信息。
而周璐本人,也跟在後麵攆了出來。
她忘不掉,門關死之前,徐繪那雙心如死灰,略帶祈求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