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三人小組中氣氛不太對，上課還是上課，說話還是說話，沒有人覺得奇怪。

第一個察覺出來的是夏子晴。

她發現一件事，每次下課都黏在一起的三人小組，居然分開玩。不光如此，好幾次夏子晴收作業，發現幾人不像以前那麽熱絡，誰都不理誰，有時候還得讓別人在中間給他們倆傳話。

稀奇，真稀奇。

「徐澤語，你和孫正晨他們怎麽了？」

徐澤語抿著嘴，「管你什麽事！」

一巴掌拍在頭頂，「有話不會好好說，非要找打。」

捂著腦袋，徐澤語叫苦連天。

怎麽會有手勁這麽大的女孩子。

說起來，和孫正晨、孫正迪疏離，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一到下課，和平時一樣找他們倆玩，他倆要麽寫東西，要麽就趴著不動。不說話，不去看，就跟徐澤語哪得罪他倆似的。

回過頭想想，徐澤語真想不出來到底哪裏得罪他們倆了。

「都回到座位上。」

班主任拿著一摞卷子走進來，「先測試數學，班長過來發下去。」

夏子晴上去，抱著數學卷子發下去。

鈴聲打響那刻，所有人都緊張開始答題。

卷子完全沒有難度，像夏子晴那幾個學習好的，答起來遊刃有餘，也有個別幾個，在後麵交頭接耳，不是探頭瞅別人，就是借橡皮，借鉛筆，要麽撕紙捏成小紙團，自己不回答，就影響別人注意力。

張潔下去轉了轉，警告搞小動作的那幾人，提醒沒寫完的同學趕緊答題。這時，下課鈴響起，答題時間結束。

同學們將卷子交上去，張潔收好離開教室，所有人跟炸鍋一樣聚在一起。

「最後那道應用題怎麽做？」

「那多簡單，你還不回，最後肯定得13。」

「13？你確定嗎？」

「當然，老師不是講過嗎？」

徐澤語豎起耳朵，心底瞬間涼透，完了，最後那道題答錯了。

再聽聽其他，剛才頗有自信覺得自己能拿滿分的心態直接崩塌。

而第二節語文測試，才真正讓他感受到壓力。

方靜禾發下卷子，走到他身邊時，又想起早上出門說的話，拿卷子的手哆嗦起來，握著鉛筆在卷子上掃視一圈，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好了，開始答題。」

身旁已經有人開始寫題，筆尖流暢的速度時刻提醒徐澤語要加快進度。

這些題他都做過。

一定會十拿九穩。

徐澤語開始提高速度，十分鍾寫完卷子正麵，又花了十分鍾寫完反麵。

最後一個字落筆，他自信的朝方靜禾一笑，那意思赤晃晃的顯擺。

方靜禾心裏咯噔一聲，再看看徐澤語寫完趴在桌子上戳橡皮，右眼皮直跳，

「寫完的同學一定要認真檢查。」

她重複兩三遍，尤其看向徐澤語時。

一年級同學不會懂這句話含量，他們看來，這隻是張紙，按照要求寫完就可以，至於其他，不如咬鉛筆頭，削橡皮，還有搞小動作快樂。

方靜禾心涼半截，她清楚，自己認真上了快兩個月的課，算是白費了。

抱著收上來的卷子回到辦公室，張潔捂著心髒仰麵朝天，一副絕望到生無可戀的樣子，麵前放著正在批改的數學卷子，紅筆掉在地上無人管。

剩下半截的心徹底涼透。方靜禾欲哭無淚，已經能想象到接下來自己批改卷子會是什麽樣子了。

「張老師，你還好嗎？」

張潔擺擺手，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指指卷子，又指指抽屜。

方靜禾拉開抽屜，發現裏麵放了幾盒藥，張潔拿出角落裏最小那瓶，扭開倒在手心，閉著眼吞進嘴裏。

半晌，她終於恢複力氣，對著方靜禾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方老師，這活交給徐老師吧，你別動了胎氣。」

嘴角抽搐，方靜禾不死心，「不至於吧，不至於…這麽遭…吧。」

說到底，她自己都沒信心。

張潔搖頭，苦澀一笑，「沒批之前我也是這麽想的。」

就算再差，自己教的那麽用心，平常看學習都挺積極，不可能測試會差。

事實證明，自信不能太早，打臉很疼。

三張卷子批完，方靜禾開始不淡定。十張卷子批完，她心裏想罵人，胸口急促喘氣，兩眼一花，紅筆劃過一條弧線飛出去。

算了，命重要。

她這樣想，緊急喊來徐俊傑。

吩咐兩句，直接將卷子和筆塞給徐俊傑，起身找了個涼快地方透透氣。

躲在臥室裏的徐澤語小心觀察環境，耳朵貼在門框上聽動靜。

「這夏子晴，真是太厲害了，小小年紀寫字這麽板正，還有這答題率，簡直就是清華北大的苗子。」

方靜禾抽走這張，「你接著批。」

徐俊傑不以為然，「就是個檢測，能有多難，看把你嚇得。」

這東西誰批誰知道。

接著往下批，眼瞅著徐俊傑從高興到驚訝，再到質疑，最後揪著頭發沒忍住又打了個叉號。

「這都寫的什麽啊，這不就是瞎寫嘛。」

可不就是瞎寫，就他們考試那狀態，不用批方靜禾都能想象到會寫的有多差。

想起這一個多月自己嘔心瀝血教育，換來這麽一個結果，方靜禾鑽進死胡同，認定後方哪一處環節出了岔子。

卷子快批完了，徐俊傑撂下筆，方靜禾喝完牛奶，不解問，「怎麽了？」

「這是孫正晨的卷子？」

方靜禾接過，看過之後，驚訝的張大嘴巴，不敢相信似的反複確認。

「還有孫正迪。」

同樣整齊的字，比剛入學時狗爬字好太多了，有模有樣，沒有大小不統一，或者胡亂寫題，很認真對待每一道題，基本上都答對了。

沉默聲震耳欲聾。

方靜禾，「徐澤語的呢？」

「還沒批到。」

手上又批完一張，徐俊傑翻了翻後麵，大概還有十幾張左右。

方靜禾放下兄弟倆的卷子，目光陰沉，緊盯著臥室門，「他的卷子我來批。」

徐澤語聽後心如死灰。

祈禱自己考的不會太差。

外麵又聽不到聲音，徐澤語焦急拉開一點小縫，眼睛亂瞟，看見方靜禾和徐俊傑一同坐著看卷子。

越是沉默，越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睡覺前，徐澤語躲在被窩裏反複琢磨，應該是考得不錯，他這樣安慰自己，一定在90分以上，不然按照方靜禾的脾氣，今晚自己絕不會睡個安穩覺。

眼睛承受不住漸漸閉上，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方靜禾不會在後麵憋個大招整他的！

這個想法一出，徐澤語腦袋清醒過來，小眼珠一轉，掀背下床，躡手躡腳出了臥室門。

客廳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徐澤語眨眨眼辨不清方向，摸著黑在客廳裏尋找方向。

憑著記憶，他摸到桌子，上麵薄薄幾聲脆響，讓徐澤語驚出一身汗，緊張的望著主臥室方向，等待半天沒有聲音，才繼續小心扒拉卷子。

借著微弱的月光，確認卷子上的名字。

夏子晴，張夢澤，侯文婷，孫正晨…看到最後，徐澤語沒看到自己那張。

以為自己錯漏過去，他從頭再找了一遍，翻到第三次他確認自己沒在裏麵。

那塊石頭提在嗓子眼，他知道，自己離世界末日離得不遠了。

這一晚上，他做了一晚怪物與逃跑的噩夢，就在快要被吃掉時，鬧鍾及時救了他，一個翻身滾在地上，心驚膽戰去洗手間洗漱，迎麵撞上徐俊傑。

噩夢與現實重合，心突突狂跳，【爸...爸爸...】

徐俊傑看不出喜怒，讓開位置讓他洗漱。

這邊弄完，回到餐桌，方靜禾坐在那吃著早飯，他謹慎坐好，等待挨訓，想象中的挨罵沒有出現，心中又升起小小希望。

或許自己還沒有考的那麽差。

【徐澤語，你的卷子...】

一口粥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我和你爸都沒批，等會帶到學校讓你班主任批。】

得，白高興了。徐澤語咽下去，人也焉下去。

方靜禾和徐俊傑照例先走，背著書包和夏子晴剛下樓，遠遠看見兄弟倆，徐澤語喊了聲，兄弟倆回頭看清是誰，急急跑離開，直到看不見身影。

後麵跟著出門的徐繪，不明所以看了幾人一眼，出了小區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最近補習班群裏介紹了一個非常不錯的學樂器機構。原本隻是有這個想法，自己家孩子什麽樣，徐繪比誰都清楚。她和孫炯濤都沒有音樂方麵的天分，更別說遺傳給孩子了。

打算都放棄了，群裏突然炸開鍋，一個個在裏麵報喜。

【古箏上岸，多謝老師栽培。】

【已考上古典樂專業，期待更好未來。】

...............

沒忍住，徐繪又起了念頭，在聯係機構老師後，約定好上門時間。

見麵後，機構老師先領著在裏麵轉上一圈，一一介紹，「一定要先培養孩子的愛好。這樣孩子慢慢喜歡上就不會感到排斥。。」

徐繪想想，對方說的對。

她又進一步了解一下，最後問到關鍵問題，「你們是怎麽個收費？」

「是這樣的。我們是按照課程來收費，不同的課程，不同的年級收費也不一樣，單看你想報什麽課了。就比如我們這的一年級家長，有報兩節或者三節，價格看著就會高一點。如果你單報一種，價格就會低一些。另外，鋼琴課是按照每節課來收費的。」

徐繪，「那孩子去了能學到多少？」

「嗯，這個問題嘛，其實您來問我，我也沒法具體回答。畢竟孩子與孩子之間的吸收能力，和學習能力都不一樣，所以沒辦法來跟你肯定孩子來了一定就能改變。而且我們更注重孩子思維活絡，讓孩子在趣味中感受學習的快樂，通過自己的理解和感受讓孩子自己自己體驗音樂帶來的快樂。」

徐繪心中開始沒底。

對方話鋒一轉，「不過有一點我敢跟您下保證，來過我們這裏上學的學生，和沒有得到過具體輔導的孩子很容易就能看出兩者之間的差異。就比如樂感上，我們的孩子會通過音調不同分辨出意境和來，很大一部，想象出畫麵，真實感受最能調動孩子情緒。」

徐繪有點搖擺不定。

這些問題恰巧自己那兩個兒子身上都有。

「那…像我們一年級，先學什麽？」

「男孩子的話可以考慮二胡，嗩呐，小號這一類，當然鋼琴，小提琴，大提琴這些也可以，價格會偏高一點。我們老師都是專業，有評級職稱的證書，而且我們也可以考核，對以後各個方麵升學都可以加分。」

對方說的極具**，徐繪問，「價格方麵呢？有沒有優惠？我們家兩個孩子，你那邊能不能便宜一點？」

「我看看啊。」徐繪聽見對麵敲擊鍵盤的聲音，沒一會兒，對麵就回話，「這樣姐，你先回去商量商量學什麽。我們之前的開學活動已經結束了，當時是給的最低價，普通類的半年3500，一共上150節課，非常劃算，近幾年都沒有過這樣的價格。現在你要是真想給兩個孩子報名，我試著給你申請申請，但我得先給姐你打個招呼，價格可能不會再這麽低了，因為那真是從來沒有過的活動。」

「行行，你給我申請申請試試。我這兩個孩子，這會正是一年級，在家裏我教他們都不聽，就聽老師的話，你那邊給我多爭取幾節課，學的好了，我們小區裏明年上小學的孩子有的是，我再給你們多介紹幾個過去。」

徐繪的話很受用。

對於一個教育培訓建構，最喜歡的就是有人往他們那裏介紹學生。

這件事就這麽敲板定下來。徐繪喜滋滋跟老師道別，騎著電動車回到家。

她走之前先把米飯提前悶上，從冰箱裏拿出排骨。早上上班前孫炯濤說想吃紅燒排骨，兩個兒子也應和好久沒吃肉了，徐繪又簡單收拾出來準備炒的菜，摘洗幹淨，放在盤裏，這樣一回家就能直接炒，即快又省時間。

弄好一切，她看看時間，差不多到中午放學點了。

到了學校，徐繪和周璐碰上麵，簡短的聊了會天，周璐接著夏子晴先行離開。

徐繪瞅著兄弟倆的隊出來，喊著他們上車，看見方靜禾領著徐澤語在後麵，「方老師，這次測驗我們考得怎麽樣？」

「下午統一發。」方靜禾讚揚，【倆孩子進步很多。】

「真的啊，那太好了。這說明我給他們報的補習班有效果了，你不知道，我在家裏看他們學習簡直愁死了，一會上廁所，一會喝水的，就是不正經寫，對了，我還打算給他們報個興趣班，你要不要給徐澤語也報一個。」

方靜禾驚訝，「興趣班？學什麽的？」

「就是音樂方麵，我心思報個架子鼓或者嗩呐啥的。」

方靜禾深知這東西學了沒用，打著哈哈把話往外麵拐。

徐繪想到中午谘詢過得培訓機構，拉過方靜禾低聲問，「方老師，我知道你家都是老師，不缺孩子教育，但是這興趣班學了大有用處，聽說級別越高，考試加分就很高呢，你得好好為孩子以後打算。」

「等我回去問問徐澤語吧。」方靜禾不太讚成這樣的做法，「才一年級，你這會就給他們報補習班，太早了吧。現在主要是習慣養成，養成讀書的習慣，多認字，讓他們先立規矩，約束自己行為。」

「你自己就是語文老師，當然不著急了。還有你對象，雖說是個體育老師，但起碼教育上還能溝通的著，哪像我們兩口子，老孫成天見不著個人影，我自己的脾氣我還不了解，上一秒母慈子孝，連摟帶抱，一開始學習了，就雞飛狗跳，那雞毛撣子都讓我折斷兩根。這會得虧報了補習班，短短一個月不就是看到成績了。」

嗯，這點方靜禾深受體會。

她也快了。

「我們每晚都會讓學生抽出半個小時讀書，學校每個學期都會有固定的故事書讓孩子讀，你先讓他們兩個在家裏養成習慣，認的字多了，後期自然就跟上了。」

方靜禾固守的學習觀念和徐繪完全無法認同，她私心裏覺得隻有攆著孩子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沒從方靜禾這裏得到準確的答案，徐繪有點不高興，「那你們徐澤語呢？考的怎麽樣？」

方靜禾仿佛吞了個蒼蠅一樣語塞，她真是有苦說不出

三人小組先下電梯，兄弟倆招呼都不打就轉身走，徐澤語攔著三人，【你們最近怎麽了？為什麽不和我說話？下課也不和我玩？】

兄弟倆理都不理，鼻孔朝天，【以後你不是我們老大了。】

【為什麽？！】

孫正晨不理，轉身回家。孫正迪白了他一眼，【誰讓你不幫我們的！】

電梯上行，方靜禾和徐繪出來，打過招呼，領著徐澤語打開門。

食物特有香味適時鑽進了徐澤語的鼻子裏，讓他忘記了剛才不高興，他迫不及待跑去了廚房，「爸爸，是雞腿不？」

趁著蓋鍋蓋的功夫，徐俊傑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爽朗的笑臉在看到方靜禾陰雲密布的臉色後，脫口欲出的話立馬咽了回去，招手讓徐澤語過來，

「你今天是不是又惹你媽生氣了？」

徐澤語眼神飄忽，「沒有吧…」

他嘴快要撇到後腦勺，根本不敢正眼看徐俊傑。

不用問，徐俊傑心中了然，他調了小火，悄聲走到方靜禾身旁，諂媚又熟練的給她捏肩膀，

「我的方老師，今天又生誰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