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降溫並沒有影響到孫炯濤的好心情，刮完胡子在鏡子前欣賞片刻，抹了把徐繪放在鏡櫃裏麵的擦臉霜，精神抖擻從衛生間出來。

「你回來了？」

徐繪驚嚇住，手機置於身後，結結巴巴地說，「那個…方老師他們開車，正好一塊接走了。你今天這麽早？」

「嗯，早點去有個好麵貌。」

孫炯濤蹬上皮鞋，拿著車鑰匙，「我先走了。這鬼天氣，也不知道路上堵不堵車。」

總算把孫炯濤送出門，徐繪鬆了口氣，忐忑不安翻著剛才未看完的消息。

隨後選擇刪除。

心頭像是壓了座山，即使信息刪除，在她心裏還是留下無法逃避的事實。

希望後麵都順順利利吧。

徐繪祈禱，突然響起巨大的砸玻璃聲，她這才注意，外麵雨不知何時下大，天氣陰得厲害，悶得不透氣。

有一股暴風雨前的寧靜。

徐繪心煩意亂，手機嗡嗡連著跳出好幾條信息，她不想去看，逃不過內心焦灼，往上翻了好幾條，都是同樣信息推送。

隨便點開一條，就是各種小網貸推送的廣告信息。

自從她申請某一個網貸開始，就有無數網貸聞著味跟過來，不厭其煩給她發。

刪掉一條又來一條。

永遠都擺脫不了。

徐繪靠在沙發，凝重的氣氛極盡折磨肉體和精神，惶恐不安害怕被發現的心理，在麵對孫炯濤時都要打起精神隱瞞，生怕發現一點端倪。

還好，孫炯濤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徐繪安慰自己，隻要工作穩定下來，每個月偷偷攢出來點就能還上。

但願吧…

但願，一切順利。

她這樣想，仍擺脫不了刻在夢裏的陰影。

忙碌能暫時忘掉這些煩心事，起碼能維持住現在家裏平衡和支出，保證兄弟倆繼續在補習班擴展，投資借錢就是值得。

期中考試就是給徐繪最好的回報。

兩張卷子一拿回來，成績就是資本，徐繪拿在手裏反複看，紅色大對號鮮豔奪目，她笑的合不攏嘴，朝著孫炯濤顯擺，「我就說補習班有用吧，你還不信，你看這次成績多好，比上次月考提高了20多分。」

孫炯濤瞥了眼，「一年級學習好不好又看不出來，誰還考不了滿分。」

徐繪不樂意聽，轉頭問，「徐澤語考多少？」

兄弟倆看看，孫正迪搶先，「我知道，他兩門都不及格。」

兩門都不及格，這有點玄乎了。

方靜禾教語文，徐俊傑雖是個體育老師，一年級起碼能教吧，再怎麽也不能兩門都不及格吧。

徐繪有點不信，「不可能吧，你看他卷子了？」

孫正迪嘴快，「我看見了！卷子發現來我瞄了幾眼，他立馬放抽屜裏，我看見上麵全是大叉號，正麵沒幾道題做對了。」

徐繪心花怒放，抱著兩人啃了口，歡天喜地找個地方把卷子貼好，安排兄弟倆一頓可樂雞翅。

旁的不說，徐繪覺得給他們報興趣班這個想法可以提上日程，正好這會手裏還有點餘錢，等著孫炯濤工作提上正軌，後麵日子還長著呢。

學習桌上隨意放著一年級數學練習冊，根據學習同步課程，兄弟倆每天晚上放學回來都要做一會題。

這是專程給他們買的，還有一些補習班發的同步練習冊，比學校內容進程快，很多時候補習班這節課都學完了，學校裏才開始講。

好處就是能加強鞏固，兄弟倆在趕進度上不會吃力。

徐繪想到之前群裏有個家長談過這個問題，認為咱們這裏學校學習進程還是太輕鬆，個別城市學校，一年級學生已經開始做黃岡密卷。

這種高密度塞知識，在很多大城市學校都很普遍。

說實在，起初徐繪並沒上心，兄弟倆吸收知識有限，能學到今天這個效果她就很滿意了。

可…「現在這些題對他們來說就是弱智，基礎題都明白了，還學幹什麽，這個時候就要強行開發智力，不懂就多做多看，刷題刷多了一樣都會了。」

群裏有家長跟風，很多家長都讚同這樣教法。

有人把剛買的黃岡密卷拍進群裏，二年級的學生，做的是三年級卷子。

「深有同感，我家孩子今年二年級，上半年就把下半年那些題掌握做完，現在開始做三年級，並且還輕鬆，這套卷子快做到一半了，在班級裏一直都是第一。」

反饋最能**人。徐繪動心了。

她還在猶豫，群裏麵陸續有家長發送信息，很多人已拍，補習班老師跳出來證實，多刷題對孩子記憶有非常大的幫助。

這時，補習班老師單獨給徐繪發來信息，「孫正晨媽媽，你要不要給孩子也買上兩套回家做。群裏正在收集信息，需要的話我們記上，統一訂卷子，到時候在補習班裏做。」

統一訂啊...【這一套多少錢呀？】

【正晨媽媽，兩本書兩套試卷一共才200來塊錢，你要去書店買還貴，我們這團購，都是進貨價，所以價格都是給到最低。】

徐繪沒有急著答應，她搖擺不定，桌子上還有好幾套未完成的練習冊，如果太多會不會給孩子壓力太大...

【這樣正晨媽媽，我們定這個是自願的，你也不用為難，我就是統計個人數，你要覺得孩子沒必要就先不定。】

徐繪鬆了口氣，【我沒有別的意思，老師，就是家裏還有好多練習冊，學校也有布置作業，我擔心孩子做得太多壓力大，等著先把家裏的做完了，我在找你定。】

終於敷衍過去，掛斷電話，群裏消息達到100多條，訂購書的家長正在接龍，徐繪大體數了下，人數已經到30多個，群裏總共40來個家長，基本一半多都定了，剩下接龍人數還在增加中。

那股子剛剛在心頭散去的焦慮再一次出現，收緊呼吸，輕微窒息感使額頭沁出豆大汗珠，雙腿虛軟乏力，她撐著凳子慢慢坐下，仰頭保持呼吸道通暢，在這個暴雨天氣中尋找稀薄的冷空氣。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胸腔非但沒有緩解，反而細細綿綿的疼感沿著血管走向滲進皮膚裏，她不是疼，不是癢，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就好像有螞蟻在上麵爬，時不時啃咬兩口。】

無傷大雅，就是不舒服。

尤其這個天氣，更加雪上加霜。

群裏訂書消息截止，最後人數在42人，加上她，一共三個家長沒有定。

纏著她的負罪感漸漸消失，徐繪甚至覺得慶幸，還好她在群裏不是異類。

收拾好桌子，收起胡思亂想，最近她自己也感覺到驟然增加的壓力導致晚上睡不好覺，白天精神恍惚，高度緊張，趁著這會無事，聽著外麵雨聲，漸漸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