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年級遭到投訴。

辦公室裏都在討論這件事，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討論到底哪個班被家長投訴導致整個一年級都不敢留家庭作業。

是三班？三班班主任，「我們班作業挺少的，基本在放學前就讓他們在學校做完，極少數學生做得慢，回家還要補一補，十幾分鍾就能寫完，不至於投訴吧。」

那是五班？五班班主任，「我都直接在群裏發通告，告訴家長作業必須要寫，要不然孩子放學回去幹什麽，光玩嗎？反正誰愛投訴誰投訴，我就是要留。」

一班班主任，「現在我們這些老師太難了，留作業抱怨咱們不給孩子童年時間，不留作業就說咱們不負責任，到底該怎麽辦我都不知道了。」

張潔歎氣，偏頭問方靜禾，「方老師，上次那個家長投訴你們了嗎？處理結果出來沒？」

上次那件事，提起來憋屈，管旭洋的家長無理取鬧，一個勁推卸責任，甚至攻擊到方靜禾身上，徐俊傑無論是出於什麽身份，第一時間站到方靜禾身邊，麵對家長咄咄逼人，直接反擊回去。

當時覺得過癮，後麵家長直接投訴到校長那裏，徐俊傑挨了好大處分，工資扣了一半，還要當麵批評這個行為。

方靜禾氣不過，氣不過又怎樣。

他們兩個幹的是老師，專修教學專業，可‘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她教得了學生，教不了學生被家長灌輸的思想。

這就形成一個極限拉扯，她拚命想把這棵樹扶直，用耐心、愛心、責任、知識等等好習慣來澆灌，好不容易有那麽個樣子了，她正欣慰，哢嚓一下，家長不分青紅皂白一通修剪，把那些剛長出來嫩芽剪掉，再添上點偏心推卸，之前那些努力全都白費。

小樹又歪了。

到底是家長問題，還是老師問題，現在誰也說不清。

群裏發來通知，校長通知下午第三節課開會，全部老師到場。

「真服了，又開會。」二班老師抱怨。

一班老師，「肯定是為了投訴這件事。」

「哪個家長投訴的就讓家長和那個班班主任見麵不就行了，開什麽會。」

「誰敢？萬一家長後麵在投訴老師區別對待孩子怎麽辦？」

其他老師表示讚同，紛紛無奈，拿上教案回到班級裏上課。

方靜禾課上完了，坐在辦公室發呆，手裏還有套試題沒有做完，離著下課還有段時間，索性拿出來消磨時間。

這些日子忙著抓徐澤語，自己課業耽誤不少，懷著二胎常常精神不濟，上課做題的效率大大減少。

一想到明年就是最後一次機會，方靜禾就不免各種焦慮著急，心情各種煩躁，再碰上點糟心事，她能直接崩潰。

「方老師，看你臉色不對呢？」上次暈倒那件事屬實把其他老師嚇壞了，張潔一直注意方靜禾這邊，「你要是不舒服就休息休息吧，畢竟懷著孕，還是不要太累了。」

方靜禾，「沒事，沒事，可能是最近上網課太累了。」

為了這次考編，方靜禾白天做卷子，晚上抽空回去聽課，不敢有絲毫放鬆，隻要有一點時間也要榨幹。

徐俊傑嘮叨好幾次，轉頭她繼續這麽幹。

誰都知道這個編製有多難考，更不用說今年就招70來個，而報名的人數多達上千。

光是想想，方靜禾就倍感壓力。

再加上…方靜禾摸著小肚子，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最近這段時間，徐澤語老實不少，一方麵是跟兄弟倆鬧翻，聽說好幾天了，三個人見麵誰都不理誰，在學校也不說一句話。另一方麵…兄弟倆在這場考試中發揮出色，一躍擠進好學生堆裏，冷落徐澤語，碰著麵也躲得遠遠，顯得徐澤語跟個跳梁小醜一樣搞笑。

孤零零坐在座位上，說話都找不到人。

夏子晴放學時看他自己一個人在路邊踢石子，有點好奇追上去，「怎麽就你自己？」

「不然還有誰？」

「孫正晨，孫正迪呢？平時不是跟你最好。」

不提還好，一提他倆更來氣，「人家現在是好學生了，放學哪能和我這個差生走。」

夏子晴品出點味，「那你也使勁學不就行了，他們能學好，你也能。」

「我就不是個學習的料！」

聽著就是在賭氣，得虧方靜禾個徐俊傑不在跟前，不然又免不了一頓打。

分開前，夏子晴磨蹭一會，「要不…我給你補習吧。」

徐澤語拒絕，「不要！你當你的好學生去吧，我才不要你多管閑事！」

一氣之下，夏子晴出電梯時狠狠踩了徐澤語一腳。

徐澤語含著眼淚回到家，書包一扔，跳著腳坐到沙發上檢查。

確定沒事後，徐澤語拿起遙控器，大大咧咧躺在沙發上打電視。

桌子上放著水果，隨手拿了個蘋果，嘎嘣一口，等著電視放完廣告。

廣告放完，網絡突然斷掉。

徐澤語懵了，坐直身體關掉重新打開，同樣的操作，同樣處於無信號狀態。

第一時間，他就跟徐俊傑打去電話確認，通了一聲，對麵直接掛斷。

他想起來，徐俊傑今天值班，要等到六年級放完學才能下班。

這個點肯定在送學生過馬路。

雖然不情願，徐澤語隻糾結一分鍾，就把電話打給方靜禾，「喂，徐澤語，什麽事？」

語氣還算平和，徐澤語稍稍放心，小心詢問，「媽媽，電視怎麽沒網了？」

方靜禾道，「我知道，我讓你爸爸把網給掐了。」

「掐了？！憑什麽！」

「徐澤語，你現在拿什麽資格在這裏跟我大呼小叫！」

徐澤語氣勢瞬間蔫了，「媽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覺得把電視掐了沒必要吧，再說，網沒了您得怎麽用？」

「我們不用。」方靜禾淡淡開口，「徐澤語，你自己看看你的學習狀態和成績，就憑你這個樣子，我和你爸怎麽心甘情願讓你看電視。不看電視都學成這樣，再讓你看，你還有學習的心思嗎！」

「可是…」

「別在這給我找借口。你去看看孫正晨他們兄弟倆，就拿這次考試來說，他們發揮的就是比你強…」

「那是因為他們上補習班的原因，我去上我也能考好！」

積壓在心底的氣憤在聽到又拿著他和兄弟倆比較後徹底爆發。

他想不明白，憑什麽總拿他比，學習不好難不成就不能看電視了嗎？

處於家長兼老師這個角度，徐澤語每一句話都踩在方靜禾邊緣，她盡量讓自己平和，「徐澤語，我現在不是再跟你商量。我就是告訴你，你瞧不起的人已經在後麵追上你了，你自己再不努力，就會被遠遠甩在後麵，到時候你想追都追不上。」

他理解不了這個問題，轉回最開始他生氣的問題上，

「我想看電視！我就想看電視！」

直接跟方靜禾杠上。他以前不是沒用過這招，就是因為太好用了，每次一用就會得償所願，以至於忘記最後一次用，是因為弄壞了別人家貴重東西，方靜禾狠狠打了他一頓，並且拿出他所有零花錢和壓歲錢自己去賠之後，他收斂了這個性子。

現在照搬出來，是又將那頓懲罰拋在腦後。

方靜禾像是早就料到沒這麽容易解決，「徐澤語，我隻說一遍，你聽好了。你現在是班裏倒數第三名，已經拖班級後腿了，你現在還不往上趕，那倒數第一非你莫屬，你爸媽都是教師，這個臉絕不允許丟，現在去你的學習桌，我已經安排好你放學後要學的所有東西，你最好在我整理完複習資料後回到家寫完，要是寫不完，我就盯著你，什麽時候寫完再什麽時候睡！」

她直接斷死徐澤語所有路。

一氣之下，徐澤語對著電話怒吼，「最後一名就最後一名！我就樂意考倒數第一！就讓你們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