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伴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往門口走來。
碰!
門被人從裏麵用力打開了,一個麵相刻薄的婦人出現在眾人眼前。
她看到門口出現了一群陌生人,當即沉下臉,“你們找誰啊?”
顧老太站了出來,“大妹子,這是徐桂香家嗎?”
婦人一聽到這名字,說了一句“不認識”,就要關門。
謝氏和田氏趕緊上前攔住,“徐桂香是我們大姨媽,我們是從北邊逃荒過來的,來投奔她的。”
劉氏見兩個妯娌都開口了,也不甘示弱地說,“這是我娘,她和老姨是姐妹,快讓我們進去吃口熱乎飯。”
說完,劉氏還一臉討好地看著顧老太,卻得了一記白眼。
婦人一聽,這些人是來投奔自己婆婆的,便再次將他們打量了一番,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顧家眾人看在眼裏,心裏沉入了穀底。
“找錯人了,我們家沒有這個人。”
婦人說著,就要關門,被劉氏一把抱住了腰,“快讓我們進去!”
“鬆手!”
婦人嚇了一跳,但怎麽都甩不開劉氏這賴皮貨。
甜寶兒看得咯咯直笑,心說這劉氏還有點用處。
顧家其他人也沒阻止,婦人隻好喊人,“大夥快出來啊!”
嘩啦!
一下就從屋裏出來了好幾個人,加上先出來的這婦人,三男三女,五六個小孩子。
其中一個長得賊眉鼠目的男人問那婦人,“大嫂,哪來的流民?”
其他人都一臉嫌棄,“村長不是說了,不讓流民進村嗎?”
“對啊,是誰把人放進來的?”
一家子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堵在門口,不讓顧家人進去。
看到這種情況,顧家人豈會不知道投奔的希望落空了。
千裏迢迢地逃到這裏,卻連門都進不去。
顧老太沉著臉上前,“請問我老姐姐在不在,能否讓她出來見一麵?”
“都說了,我們家沒有這個人,再不滾,就別怪我不客氣!”
一個皮膚黝黑,長相凶惡的男人拿起牆角的鋤頭,作勢要打人。
看到自家老娘、奶奶被人威脅,顧家男丁都衝了上來。
“你們要幹嘛?”
朱家人嚇到了,急忙退進了院子。
甜寶兒算是看出來了,這家人就是欺軟怕硬的紙老虎。
就在氣氛緊張之際,突然從朱家人群後傳出一道微弱的蒼老聲音,“是凝嗎?”
先前開門那婦人罵道:“死老太婆,出來幹嘛?”
“阿姐?”
阿凝是顧老太的閨名,一聽到這個稱呼,顧老太身形一晃,要不是丈夫扶著,都激動得站不穩了。
“讓開!”
顧家兄弟把擋在前麵的幾個礙眼的拔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滿是補丁衣裳的老婦人,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老婦人蒼老得可怕,兩隻眼睛幾乎凹陷下去,臉上看著沒什麽肉。
顧老太推開顧老頭,跌跌撞撞地走到對方麵前,“是阿姐嗎?”
“是我,阿凝。”
多年沒見的老姐妹,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甜寶兒覺得不忍,嘟囔道:“阿奶,不哭。”
“好孩子,阿奶不哭。”
顧老太趕緊抹掉眼淚,可看到自己姐姐的模樣,顯見日子也不好過,頓時又覺得心酸。
徐老太紅著眼睛問,“阿凝,你們這是?”
顧老太意簡言賅地說了逃荒的事,徐老太聽到妹妹是來投奔自己的,一臉為難,“這個恐怕——”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兒子兒媳,剛開口,剛才那個黑臉男人就怒道:“我們兩家早就斷親了,趕緊滾!”
有人附和,“老大說得沒錯,一群窮鬼,想賴在我家白吃白喝,沒門!”
另一個婦人指著徐老太,陰陽怪氣道:“我們肯養你這老不死的都不錯了,別想著把外人往家裏帶。”
這是徐老太的二媳婦王氏,說話間,她恨不得把自己婆婆也趕出去。
朱家這些人,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對顧老太都沒有半分尊重。
“夠了,她是你們的長輩!”
看到自己姐姐被兒女這麽對待,而姐姐卻一副膽怯的樣子,顧老太看不下去了。
王氏啐了一口,“狗屁的長輩!你們這些臭流民,再不滾,我讓村裏人打出去!”
“你敢打一下試試?”
顧家人氣得想打人,顧老頭看了看老妻,生怕她氣出好歹了。
朱家等人見對方這麽多男丁,到底不敢真的動手。
見徐老太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顧老太不住地歎氣,“阿姐,你這——”
徐老太低著頭,愧疚道:“阿凝,阿姐實在幫不了你們。”
“走走,別在這裏礙事。”
朱家兄弟拿起掃帚開始趕人了,徐老太被拉回屋,一聲都不敢吭。
顧家人見狀,不再多說什麽。
剛走出朱家院子,碰地一聲,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顧老太一臉落寞地看著朱家破敗的木門,姐妹多年未見,卻連坐下來,敘舊的機會都沒有。
眾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老太太,甜寶兒就窩進顧老太懷裏。
她乖巧地用腦袋蹭了蹭脖子,倒把顧老太惹笑了。
顧老大問,“爹,接下來該咋辦?”
顧老頭沉默了片刻,說道:“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其實說是投奔親戚,他們也不可能一直麻煩人家,也得為以後打算。
剛要離開朱家,門又開了,不等眾人反應,嘩地一聲,一盆汙水從裏麵潑了出來。
潑完水,門又被重重地關上了!
“這家子也太惡心人了!”
顧大郎這些小子們氣得想砸門,被顧老大喝止住了,“都給我停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