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狂雨暴,電閃雷鳴,海浪則無休無止地拍擊著海岸,發出震天的響聲,而在天路口的小小服務點裏,卻是一片安靜,安靜得令人發指。
“長得就跟你一樣。”
這句平平淡淡的話,突然讓兩個人都覺得有些怪異。
心愛的臉有些熱,心跳得沒了節奏,她倒是不再瞪著眼睛看他了,垂下眼簾,摟著自己的雙膝發抖。
“冷了?”厲君陌問她。
她在黑暗裏無聲無息地點了點頭,他卻似乎能看見一般,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涼,他的手火熱,一觸之下,讓她驚了一下。
他的熱度有些不同尋常,如同火爐一般,熱得發燙。
她突然警覺起來:“厲君陌,你怎麽了?”
“唔。”他的聲音好像嘶啞了許多。
心愛站起來,伸手過去,觸到他的臉,發現他的臉也很熱,她摸到他的額頭,發現他滾燙如火。
“你發燒了?”她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剛才淋了雨,又在海裏泡過,但是這麽容易就生病了,這個大個子也很脆弱呀。
他拉了她一把,她身子趔趄,不由得順手扶了一下他的膝蓋,他突然一聲悶哼,好像在忍受什麽痛苦。
“怎麽了?”心愛問他。
“沒什麽。”他恢複了淡定,伸手扶了她一把,不動聲色地將腿挪開一些。
在一瞬間,心愛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她騎著自行車放手從坡上衝下來,而他為了給她當肉墊,摔傷了自己,兩個膝蓋如同中箭了一般。雖然是皮肉傷,雖然也經過簡單處理了,但是剛才他去大海裏救她,那可是在自己傷口上撒鹽啊,這該有多痛,他竟然一聲不吭,如果不是心愛意外碰到他的膝蓋,讓他在意外之下沒控製住呻吟,隻怕她到現在都沒想起來。
厲君陌發燒,不是因為他身體多脆弱,而很可能是傷口發炎了。
心愛想到這裏,心裏說不出的愧疚難過,她將手覆在他的額頭上,隻覺得那一塊地方迅速點燃了她的手掌。
“厲君陌,你的傷口是不是很疼?可能是傷口發炎引起的發熱,我們最好盡快出去找到消炎藥,或者聯係上誰,讓他們找到我們。你這樣下去,萬一引起敗血症就……”心愛有些慌亂,現在不知道什麽時候了,風雨未歇,夜晚卻已經來了,到哪裏去找藥?又有什麽人會找到他們?
正在這時,她冰涼的身體突然被他有力的胳臂摟住懷中,在他**的懷裏,她隻覺得整個人仿佛融入了暖洋洋的熱水裏,說不出的舒服,又說不出的惶恐。他將滾燙的臉在她冰涼的臉頰邊摩挲,突然低聲笑道:“你這麽在意我?”
“別開玩笑!我做誌願者上課的時候,老師跟我們講了很多例子,汶川地震的時候,就有人因為傷口發炎,又沒有最後導致敗血症,當時她在那裏做誌願者,親手護理過一個病人,就是因為沒有藥,眼睜睜看著他去世了,到現在她還不能從內疚中走出來。”心愛認認真真地跟他說。
“你是說,如果我死了,你會內疚一輩子嗎?”厲君陌問她。
“別瞎說,你不會死的!”心愛悶悶地回答他,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他又是一聲悶哼,她不由得惱怒道,“沒想到你這個大個子,卻這麽幼稚,你哼什麽哼,你好好放開我,我就不會碰到你的傷口了呀。”
他卻緊了緊懷抱,將這個亂動的小東西固定好,在她耳邊說:“你這麽舍不得我,我又怎麽會放開你?”
“別走題。我想出去找藥,下午的時候,我看到山頂上好像有一幢別墅,說不定那裏就有人住。我去求他們幫助我們。”心愛紅著臉躲他,嘴裏還是將自己的話說完。
“不要走。”厲君陌低低地懇求她,將她抱緊,感受著這個小小身體的清涼,隻覺得自己的灼熱被她一絲絲吸走,他覺得非常舒服。
“我心裏有數,什麽發炎,我隻是有點疼,有些發熱,摟著你降降溫就好了,你這個冷冰冰的小東西。”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過了一會兒,他將自己沉重的腦袋不客氣地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她想將他推開,他卻將她箍得緊緊的,頭依賴地靠著她。
“心愛,你還欠我一個故事。”他在她肩頭低低地說著,聲音變得*,“我想聽,你這個小東西到底有什麽秘密,讓我這樣放不下?”
心愛不答,過了好一會兒,她悶悶地問他:“我今年19歲,是個大人了,你為什麽說我和5歲的蘇默默長得一模一樣?還有,蘇默默去哪裏了?你怎麽不去找她?還有,我的記憶裏也有一個叫蘇寒的人,他好像是個惡棍,經常欺負我,我常常在夢裏夢見他,然後哭醒。好像有點像你,又好像不是。你說,這是巧合,還是什麽?”
“不知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讓我想想……”他心不在焉地說,摟著她隻覺得一陣熨帖舒服,根本不想動彈。
聽到他要“想想”,心愛便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等待著他,可是他卻長久沒有做聲,又過了一會兒,他呼吸悠長緩慢,竟然輕輕打起呼來。
竟然睡著了?
心愛一陣氣惱,這個人竟然如此無恥。
可是她怎麽能叫醒他?
他救了她,還為了她受傷,現在不過是靠在她肩頭睡一覺,難道她還能殘忍地將他叫醒?
他這入睡速度讓心愛歎為觀止。
到這裏來,也不知道多久了,身上擰過的衣服,還是有些黏黏的很不舒服,而且陰陰冷冷的,但在他的擁抱下,她其實很舒服。
而且,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想起在東南金融大廈那個高大得不可思議的辦公室裏,他對她做的那些事……跟現在的他相比,卻判若兩人。
他雖然緊緊地抱著她,但是……並沒有更多的侵擾,隻是像孩子一般依戀地抱著她而已。
現在風雨這麽大,出去也實在不妥當,隻能將就了。
心愛決定明天清早就去山頂別墅求助。
過了一會兒,她也覺得有些困倦,在暖洋洋的懷抱裏,她的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中,竟然靠著他粗壯的胳臂睡著了。
在風雨飄搖的簡易小屋裏,精疲力盡的兩個人竟然就這樣擠在一張椅子上睡著了。
…………………………………………
熟睡的兩個人,並不知道在水玉島那邊,有一艘快艇正乘風破浪地向巨人島開去。
在雷電交加中,這艘臨時租就的快艇隨著海浪顛簸起伏,顯得並不可靠,而那個開著快艇的男子也過於俊美白皙,實在不像個習慣於出海的人。
然而眉頭緊蹙,抿著嘴的他,卻一臉堅毅,似乎並不在乎眼前的風雨,更不在乎岸邊那個雖然打著傘,卻依然渾身濕透的美麗未婚妻。
“楚銘默,楚銘默,你給我回來!”Echo在風雨中拚力地叫喊著,卻絕望地發現,在萬眾矚目之下向她求婚的那個人,其實心並不真的在她身上。
看著那洶湧的波濤,她突然給了自己一耳光,接著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求婚算什麽?
訂婚算什麽?
就算結婚了,又算什麽?
她和他的關係,從頭到尾,都是她在自取其辱。
“這是最後一次……”
“你是我最後愛的人……”
“當然……”
都TMD全是騙人的!
他就是仗著她愛他,所以能一次次讓她退,退了又退,將自己的愛與尊嚴全部拋下,守著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謊言來過日子。
什麽過日子!
楚銘默才不想和她過日子,不過是因為他的財務出了問題,不知道誰動了他,讓他無法周轉,才被迫和她結婚。
她是個世家的獨生女,早在十年前,楚銘默的長輩就定下來財產由楚銘默的兩個哥哥繼承,為了安置楚銘默,他們早早就看好了她,從小相識,為的是兩人長大之後結婚,楚銘默也便有了足夠體麵的地位和財產。
她當然知道,她不是個傻子,她隻是愛他。她甚至暗暗歡喜,慶幸自己有這麽好的家庭,能在長輩的安排下與自己真愛的那個人在一起。
即使這樣,楚銘默也不願意過早娶她。
她是他的第一個女友,他們靈肉*過,也曾屢次分手過,但在家族麵前,他們依然是內定的婚姻搭子,但是Echo知道,即使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他也沒有停止追逐某些女人,雖然他未必和她們上床,或者上床之後又很快甩掉。
相比之下,這些女人或許還不具備那麽大的威脅,因為她知道他最終會回到自己身邊來。
唯獨這個喬心愛,卻有些異樣。
這是最讓他上心的一個,甚至她懷疑他已經愛上的一個。
直到他以那樣的方式向她求婚,她心裏才安定下來。
可是今天一下飛機,聽到喬心愛被丟在巨人島,他二話不說,便自己開著快艇去找她。
Echo知道自己錯了,楚銘默根本不可能改變。
望著這茫茫風雨下的茫茫大海,她已經看不到那艘快艇。
他上哪兒去找她?
他連自己是否能保全都不知道!
楚銘默根本就是個神經病!一個活在過去,活在自己想象中的神經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選擇什麽。
幾乎從不流淚的Echo,在海邊的大雨裏放聲大哭,她哭得抽抽噎噎,不能自已。
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很傷心,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承受到了極限,但是到了此刻,她才覺得自己已經絕望。
…………………………
在風浪之中,楚銘默專注地看著前方,心中焦慮無比,但依然鎮定地駕駛著手下的快艇。
他也是在這一刻確認,他要找到那個女孩,不惜一切代價,他要知道她是好好的,不然,他不知道接下來,他會不會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