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香微微一笑。

老夫人向來心軟,否則也不會照顧老爺子留下的那些血脈。

這一回,杉杉吃了大虧,老夫人要負很大的責任,所謂福之禍所倚,禍之福所伏,或許老夫人心存愧疚,出於彌補心理,再也不會阻止阿沉和杉杉了。

她覺得欣慰,還以為老夫人在生日宴會上重用江意如,又要出什麽幺蛾子,沒想到峰回路轉。

這樣,她也能理直氣壯地向阿沉求情。

親生的祖孫,何必鬧到這般地步?

李冰香放下手中的梳子,語氣恭敬:“夫人,我剛接到消息,阿沉和杉杉二十分鍾前到的,杉杉還問起您呢。”

傅老夫人手微顫,假裝漫不經心地打理發髻:“問我什麽?”

“問您在哪裏,說好久沒見過您了。大概是想念了吧。”

傅老夫人便沉默下來。

江杉杉找她,她也能猜出為的什麽事,無非是感謝她與傅博聞那廝周旋,最後“救”出了她。

真是可笑!

她會稀罕她的感謝麽?

傅老夫人冷笑一聲:“是麽?”

李冰香心裏就是咯噔一聲:“當然是。夫人,您皮膚白皙,脖子修長,戴這套翡翠首飾最好看,優雅又貴氣。我給您戴上。”

她拎起綠汪汪的翡翠項鏈,放在老夫人脖子上比了兩下,就給她戴上,然後是手鐲和耳墜。

傅老夫人心情煩躁,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套翡翠的首飾過於華麗:“換那套珍珠的。”

今天是個好日子,李冰香可不想尋了老夫人的晦氣。

她依言換了套珍珠首飾。

傅老夫人又覺得太素了,正要再換別的,有人敲門。

李冰香出去了三分鍾,進來後神情有異:“夫人,是杉杉的父母來拜見,要求私下見您。”

江家人來幹什麽?

打秋風?

要賠償?

雖然江家人沒少從傅家打秋風,但從不敢正麵開口要,都是表現得被生活所迫,被社會鞭打逼到窘境,博取江杉杉的同情,然後江杉杉想辦法給他們弄錢、弄人脈。

江家人找上她,她倒是好奇,他們想做什麽?

幾分鍾後,江國泰和甘棠上樓來了。

老夫人戴著那套珍珠首飾,脊背筆直,端坐在沙發上:“坐吧。”

江國泰夫妻倆拘謹地坐下。

江國泰先問了好,再感謝一番傅家這些年對江杉杉的養育之恩,然後才吞吞吐吐說出目的:“老夫人,杉杉這一回受驚不小,我們看她情緒不太對勁,所以想帶她回家住,換個環境,或許對她有好處。老夫人,煩請您體諒我們做父母的心,都是為了孩子好。”

老夫人意外他們居然想接江杉杉回家,淡笑一聲:“杉杉已經成年了,是個有自主行為能力的大人,你們應該直接問她。問我是沒用的。”

她猜,兩人必定在阿沉那裏碰過壁,這才迂回拐彎來找自己。

她自己是對江杉杉有愧,但她不是江杉杉的父母,不把她當自家親生的孩子那是本分。可江杉杉的父母不養孩子,哪裏來的大臉想接孩子回去就接回去,早幹嘛去了。

她對這倆夫妻,沒一點好感。

跳樓拖著孩子去死的父母,她就隻見過這一對。思想這麽極端的夫妻,幹出什麽石破天驚的事情都不稀奇。

江國泰本來沒抱希望,但聽到老夫人一口否決,仍然麵露失望。

老夫人端起茶杯:“舞會還有半小時開始,不如你們陪我老婆子在這兒喝會兒茶?”

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江國泰和甘棠連忙起身告辭。

李冰香關上門,回頭來說:“這都什麽父母,孩子小的時候不好好養,孩子在別人家長大了,就來摘桃子,想得倒挺美!杉杉怎麽能跟他們回家去。”

杉杉回家了,阿沉怎麽辦?

老夫人低頭品茶沒開口。

李冰香天天在她耳邊為江杉杉說好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冰香見老夫人無動於衷,暗自歎息,希望待會兒的舞會不出差錯。

總要把這個七十大壽,歡歡喜喜過完才好。

……

還有十分鍾,舞會就要開始了。

開場舞是今晚宴會的重頭戲,而傅星沉跟誰跳第一支舞,更是重頭戲中的重頭戲。

賓客們的目光落在江杉杉的身上,舞會另外一位女主角不見蹤影,倒是讓舞會少了幾分談資。

另外一位女主角,江意如,沒見到傅老夫人。

而開場舞就要開始了。

她心一橫,叫來早就買通的一個服務員,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女孩子不到二十歲,剛上大學,是來做兼職的。

聽了江意如的話,神情驚恐,連連搖頭。

江意如手上掂著一包磚頭厚的現金,淡淡道:“你不願意就算了,自會有別的人願意掙這個錢。”

“可是,如果那位貴客發怒,牽連到我家人的話……我不敢。”女服務生猶豫,眼饞錢,她父親病重,正等錢救命呢,但又膽子小。

“不會的,她是個心軟善良的白蓮花,想要保持白蓮花的人設,就絕對不會追究你。就算別人追究你,她也會為了寬容仁慈的形象,為你求情。”

“真的?”

“我騙你做什麽,如果她牽連到你的家人,我再給你五十萬,夠了吧?”

“可是……”她道德上過不去。

“可是什麽?我跟你說,那個男人是我的未婚夫,不然為什麽今晚是我迎客?那個白蓮花是我們之間的第三者,如果不逼走她,今晚我就會成為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同學,你就幫幫我吧,好不好?”

女服務生再無顧慮,走出更衣室,端著一個托盤就朝金碧輝煌的大廳走去。

她直直地走向江杉杉,看準一個男人轉身的時機,假裝被嚇到,狠狠朝前跌倒。

托盤上的紅色飲料,便衝著江杉杉一身潔白的晚禮服而去。

“杉杉!”

江杉杉腰間一緊,轉了半個圈,似乎有一陣龍卷風刮過自己身邊。

她下意識扭頭,就見一杯紅酒跟玩特技似的從托盤上飛出,然後兜頭澆在寧百旗的頭上,高腳杯隨後砸在寧百旗的腦門上,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傅星沉俊美的臉,唰地冷下來。

他周圍十米範圍內,像是一瞬間變成了北極。

整個宴會大廳,就在這刹那間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