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沉扶老夫人坐下,臨下飛機時,緊緊擁抱她,低聲在她耳邊說:“奶奶,對不起。”

傅老夫人麵色淡淡的,端莊坐著,不發一言。

傅星沉為她扣上安全帶,吩咐空乘人員好好照顧她,便下了飛機。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傅老夫人眼角滑落一滴眼淚。

她忙抬手拂去。

她是傅氏最為尊貴的女人,要強一輩子,不允許被人指點她晚景淒涼。

李冰香是自願跟來照顧老夫人的,她假裝沒看見老夫人流下的那滴眼淚,拆了一條新毛毯,轉頭來,老夫人已然恢複正常,她把毛毯蓋在老夫人的腿上。

飛機起飛的這一刻,曾秀荷徹底鬆了口氣。

原本,她看穆妍怎麽看怎麽不順眼,渾身都是小家子氣,看在她沒被老夫人帶走的份上,她決定讓兒子多給這個穆妍一些分手費。

一行人回到傅家,傅星沉安頓好母親,又看望了父親。

他要趕回去給江杉杉做午飯,看到大家都在客廳裏,他一出現,曾秀荷就起身,表情有些扭捏:“那個,阿沉啊,既然夫人出國去休養身體了,我住在這裏不大合適,要不,我還是搬出去吧?”

真心相搬的話,直接就搬走了,根本不用通知傅星沉。

明知傅星沉對她的去留壓根不在意。

她這是想留下來,繼續享受傅家大宅的富貴,又怕傅星沉趕她走,索性先發製人,讓傅星沉不好意思趕她。

傅星沉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穆妍,和臉色暗沉的傅廷禛,開口說:“那倒不用,爺爺病重時,都是曾夫人您在照顧,您若不介意,我會給您養老,傅家大宅,您住到什麽時候都行。而且,奶奶和李管家都出國了,您再搬出去,家裏更冷清,不如您就住在這兒,和我媽做個伴兒。”

曾秀荷喜形於色:“好,好,反正搬出去,廷禛天天上班,見不著人影,倒不如和念秋作伴,有個人說話也好。這傅家大宅,我住了十幾年,早就當成家了,還真舍不得搬走呢。”

老夫人走了,以後她就是傅家大宅輩分最高的人,豈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更逍遙自在?

傅家那些窮親戚,從此後,也會像巴結老夫人一樣巴結她。

曾秀荷陡然生出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慨和暢快來。

“午飯你們吃吧,杉杉等著我回去做飯。”傅星沉點點頭。

曾秀荷:“……”一言難盡。

傅廷禛和穆妍:“……”不敢置信地抬頭。

霍念秋笑道:“那你快去吧,別餓著杉杉了。”

傅星沉轉身出去了。

霍念秋去打理午飯。

客廳裏隻剩下曾秀荷三人。

曾秀荷臉一板,拿出貴夫人的款兒,眼神高高在上,挑剔而嫌棄地打量一眼穆妍:“穆小姐,你在傅家也看了幾天了,有沒有什麽感想?”

穆妍被曾秀荷咄咄逼人的目光壓得垂下眼簾:“傅家人都很和氣。曾伯母,您直接叫我穆妍就行。”

曾秀荷更加瞧不上她,甚至覺得江杉杉、江意如都比這個穆妍強太多。

那江杉杉狐假虎威,仗著傅星沉撐腰,天不怕地不怕,捅破天也有傅星沉收拾爛攤子,所以素來囂張,眼高於頂。

江意如呢,拿著發達國家的國籍,見著國人不自覺高人一等,沒見她怵過誰。

這穆妍,明顯是窮鄉僻壤出身的土包子一個。

曾秀荷嫌棄得不行:“我們傅家從小就教育子弟,要平等看待普通民眾,當然和氣。”

穆妍豁然抬眸。

氣氛一刹那緊繃。

曾秀荷微抬下巴:“穆小姐,我直說了,你這些天的表現我十分不滿意,你和廷禛生活環境差太多,你們不合適,我希望你們盡快分手。當然,你的損失,我們家會彌補的。”

穆妍咬緊唇,臉漲得通紅:“曾伯母,我會和傅先生分……”

“媽!你別亂說話,我會和穆妍結婚的。穆妍將會是我的妻子。”傅廷禛攬住穆妍的腰,朝曾秀荷使眼色。

老夫人才剛走,他們就過河拆橋,這不是明擺著故意弄來個穆妍糊弄老夫人麽?

何況,他現在想拆橋,也拆不了了。

曾秀荷聽到“結婚”兩個字,就炸了,哪裏顧得上兒子使的眼色:“什麽?你還要跟這個鄉下女人結婚?我不許!”

“我,我沒想過結婚。”穆妍傷了顏麵,無地自容。

“可我想結婚。”傅廷禛二話不說,將穆妍壓在沙發上親吻。

聽到爭吵動靜出來的霍念秋,看了一眼,急忙回到廚房——年輕人幹柴烈火,就不能挑個沒人的地兒?

曾秀荷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但她能做什麽?

她總不能上前拉開兒子。

她冷哼一聲:“我們傅家的大門可不是那麽好進的!廷禛,你要是被這個女人糊住了眼睛,娶她進門,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曾秀荷眼不見為淨,拂袖離去,氣得中午都沒過來主樓吃飯。

……

吃完午飯,江杉杉又要睡午覺。

傅星沉現在十分享受睡午覺的這段時光。

或許是因為吃飽了,順毛了,這個時間段的江杉杉是最溫柔無害的。

他親著她濕漉漉的頭發,這是他剛剛洗過的,一樣的洗發水,她用起來就格外清香。

“杉杉,我們搬回家住吧。那是我們共同長大的地方。”

江杉杉覺得不可思議,在他說這句話之前,她以為傅老夫人沒被送走呢,因為他的神色和平常別無二致。

聽了這話,她確定,老夫人已經被送走了。

可,他怎麽能這麽平靜?

這還是人麽?

這人真打算在不肖子孫的路上一條道走到黑了?

“馬上開學了,我住這兒方便。星沉,你起來,給我吹頭發去。”

她不想他抱著,她覺得渾身發寒。

傅星沉依言坐起,拿來吹風機。

他一邊抖她的頭發,一邊說:“杉杉,回去吧,曾夫人住在傅家,媽媽也住在家裏。”

江杉杉眉頭一下子擰起:“那傅廷禛不是隨時可以回去住?他傷害霍阿姨怎麽辦?”

傅星沉溫聲解釋:“傅廷禛膽子小,他自己是不敢動手的。看他在傅博聞一事上,隻敢背後做些小動作,就能看出來。爸爸媽媽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反而不敢輕舉妄動。而且他要對付的人是我。曾夫人住在傅家,算個人質吧。”

江杉杉鬆口氣,想了想不太放心:“周末我們回去看看霍阿姨和傅叔叔。”

見她退讓,傅星沉“嗯”了聲。

江杉杉心裏一梗,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著了他的道兒。

她懶得多想,閉上眼,昏昏沉沉睡去。

傅星沉拿起她的手機。

今天他回來時,江杉杉在打電話,一看到他,似乎很驚訝很緊張,立刻結束通話。

他抓起她的手,一根手指挨一根手指,試指紋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