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七竅玲瓏

大‘門’轟然關閉,妙妙眼睜睜地看著赫連歌被那隻巨手擒了去,頭頂雷聲隆隆,應和著那關‘門’的聲音,妙妙想把赫連歌拉回來,可是誰也沒給她這個機會。再回頭尋找阿木,可是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濃得化不開的白霧。

她掏出陣旗點亮了風行陣,刮起的罡風將眼前的霧氣吹散了一點,隱約可以聽到兵刃撞鳴之聲,她無措地喚了一聲:“阿木!”

一道驚雷打在腳邊,綠草瞬間焦黑,妙妙感到兩耳一陣鑽心地痛,頓時什麽也聽不見了。

“阿木!”妙妙又叫了一聲,這一回,卻是仰起頭,筆直看向了頭頂的烏雲。

那團黑雲,與天罰之日在百歲峰看到的一樣。

妙妙的心‘亂’起來,絲絲觸不到底,感覺整個人都懸在了半空中。

她的腳有些發軟,可是下一刻,她就把雪兔放了出來。

“雪兔,你能飛多高?能不能飛到了那雲層上去?”

她聽見自己虛弱的聲音,不是不怕,不是無所畏懼,而是不知道怎麽去麵對。

妙妙從來沒有獨自麵對過任何困難,也沒有鬥法的能力,她以為學些陣法就能自保,卻無法保護身邊的人。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自己在保護阿木,可是,懷著那樣渺小的力量,帶著絲毫沒有著落的心思,也能撐起頭頂的天空麽?她……還能像上次一樣麽?

“能……可、可是……那朵是劫雲……我、我們飛上去做什麽?”雪兔的耳朵軟下來,四肢也軟成了一團,她連普通的仙‘門’弟子都害怕,遑論是天上雷公,她剛想拒絕,就聽妙妙斬釘截鐵地吐出幾個字。

“我要救阿木。”

……

雲頂之上,是一塊由萬千雲蒲填滿的‘花’園,雷公黑衣黑發,坐在被雪白蒲草包圍的賞雲亭裏。

他抱著手臂,看阿木帶著森冷怒意直直奔來,他沒有動,也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反倒是昂著頭,鼻孔朝天。

等阿木奔至跟前,他才悠悠地開口了:“上次你騙得了我,這次卻未必能如願了,我去鳳族查過,絕命咒須以命易命,也就是說,施咒那個人最終要代替扶蘭仙子繼續受著紅塵情苦,你認為鳳族的人會有這麽傻?”

扶蘭仙子是下凡曆劫,並不是出來遊玩,鳳族那些家夥養尊處優慣了,哪肯做這種事?

雷公意識到自己被騙之後,立即去而複返,這次,他沒有劈錯人,也沒有手下留情。

阿木的修為被雷劈得刷刷刷往下掉,轉眼就變成了大乘初期的水平。

阿木生氣歸生氣,卻對他沒有半點威脅了。

“扶蘭仙子又蠢又笨,萬年以來,都被眾位大神護著,不經人事,也不懂情愛,活著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天庭‘混’了上萬年,連段姻緣都沒成,這樣的她跟南天‘門’一塊普通的墊腳石又有什麽區別?就這麽一個人,還用得著費盡心思,施用絕命咒,這代價也太高了罷。”雷公看看著阿木半邊焦黑的身子,眼目間盡是得‘色’。卻不知這樣一罵,剛好觸了阿木的逆鱗。

“住口!”阿木莫明其妙被天雷這一劈,心裏本就壓著一堆邪火,這時候更忍不下去。當即祭出了紅綾,朝雷公臉上‘抽’去。

“你!”雷公猝不及防,仰頭避開,狼狽地雲台上一滾,阿木的紅綾化成了鞭子,第二鞭又‘抽’到了,雷公怒不可遏,喝道,“紫綃,你別給臉不要臉,你本是罪人,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有怨言,大可以回天庭去同上頭理論,把一身怒氣發在我上又有什麽用!信不信我再劈!”

“你劈,你劈了幾十年還沒劈夠?我是帝俊大人派下凡來與扶蘭仙子共同曆劫的仙君,並不該是什麽地仙,你是非曲直不分,就一通‘亂’劈,我都忍了,我從凡仙跌破大乘我也忍了,我忍不了是你好好地又扯上她,你可以說我一萬種不是,但卻不能說她一點不好。你可知道她為什麽不開竅,為什麽一直擔著這個蠢笨的惡名,她‘花’了九千年,修出來的六顆通心靈‘玉’,都給了別人。給了她所謂的好姐妹。我讓你去鳳族,不是要像查鳳族那些蠢貨,而是讓你看看那麵溯世鏡還在不在!”阿木的紅綾上染了血,由此光華大盛,他淺‘色’的衣袍在空中浮擺,宛若遊離的雲絲,而手中血鞭,卻毫不留情地‘抽’在了雷公的臉上。

“啪!”雷公忘了閃避,頓時被擊出一道血跡。

天上一千五百年修出一顆靈‘玉’,可是她卻足足修出了六顆,加上現有的一顆,本應是一副七竅玲瓏心,可是她卻毫不吝惜地將一身所求讓給了別人。

善良到了極點,可不就是蠢麽?可是這樣的蠢笨,卻讓他再也罵不出口。

溯世鏡,有七竅之心,可觀萬世‘春’秋,她也是由補天石磨礪而成的。

千錘百煉之後,才有了天庭的一席之位。

然而如今的地位,卻並不應該屬於她。

“取代扶蘭仙子?紫綃,你說溯世鏡會想取代扶蘭仙子?她在天庭不好好地享福,卻巴巴地搶著來人間曆劫,這不是有病麽?我不信!你騙了我一次,休想再騙我第二次!”雷公撫平了臉上的血痕,抬手祭出了雷公錘,一雙巨錘相互碰撞,便有萬千電龍閃躍,連蒲草的草尖也透出了一層白到發紫的電芒。

“帝俊大人命溯世鏡關照扶蘭仙子,注目三千年姻緣劫難,她怎麽會嫉妒扶蘭仙子?她有容貌,有修為,有地位,受眾仙君追慕,她怎麽可能像你說的那樣?紫綃,你錯便錯了,為何不認?為何還要拉上旁人?”雷公見過溯世鏡,遠遠地見過一兩次,她走在上一任的鳳王身邊,白衣白裙,隻在裙裾邊襯一絲流霞光暈,她笑起來如‘春’風過境,站在庭中,她永遠是最明媚的風景,她與扶蘭仙子同為補天石,卻走了兩條不一樣的路,連帝俊大人都會高看一眼的‘女’仙,豈容得他人抵毀。

“不會的……”雷公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

“不會的……”他對自己說。

“看你這副模樣,莫非,你也喜歡她?”阿木淡笑出聲,長綾如遊龍般從眼前飄過,形成了一個繭形的大陣,雷絲被隔阻在外,茫茫雲海之上,赫然立了一個紅‘色’的巨繭。這樣的繭他造過很多次,每次都被劈得外焦裏嫩的,這次也不例外。

“如果溯世真的注目扶蘭仙子三千年姻緣劫難,那白虎‘私’下凡間的時候,她為什麽不及時稟報?我被甩下銀橋的時候,她為什麽不聞不問?扶蘭仙子有危險的時候,她為什麽不出麵阻止?她就是這樣對待當年給她初心,助她登上神職的姐妹的?扶蘭仙子苦修萬年,溯世有沒有去看過她,哪怕隻有一回……”他早就覺得不對勁了,扶蘭仙子在第一世死得那樣慘,上頭也沒有人作聲,第二世,她差點煙消雲散化成荒魂,也一樣沒有人搭理,這完全不像是俊帝大人的作風……帝俊大人那樣疼愛扶蘭,怎麽會忍心讓她受委屈?如果不是扶蘭仙子‘陰’差陽錯地帶了閻王的定魂珠投胎,如果沒有他贈出仙靈佑她平安,扶蘭赫赫不會有第三次轉世為人的機會。

“雖然我還不清楚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但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阿木長歎一聲。

“不準你汙蔑她,她什麽都沒做過,你已被打下凡間,又怎麽可能知道上頭的情形?你不要拉她下水……”

雷聲又起,破開了雲海,狂風鏟地,將雪白的蒲草卷上了天幕,天雷,匯集成巨大的雷柱,從天上貫‘插’而下,仿佛將天捅出了一個大‘洞’,那些飛揚的敗絮扭結成了堆,被吸入了雷柱。

腳下的雲層變得稀薄,巨繭直撐不住,直直地墜了下去,明明天地之間已經‘亂’成了一團麻,明明雷聲轟鳴,已教人聽不見風嘯嘯草悉悉,可是雷公還是聽見了阿木的話。

“雷澤那麽多人,為何雷神就派出了你一個?你是真是領雷罰之旨來的?溯世有七竅心,千人麵,你……信的是哪一心哪一麵呢?”

……

雪兔載著妙妙往天上飛,卻始終離雲海還差著一段距離,那雲層並非壓在九天之上,可是以小小妖獸那點綿薄之力,還是太勉強了。

妙妙被臨界的風暴吹得東倒西歪,曾經隱匿的自卑,曾經破除的渺小感,又重新降臨在她身上。她望著不可企及的天雷,恍惚想起了自己上次擋雷的經曆……浮‘**’在雲絮中的雷絲爬過皮膚,在她身上刻下一道道漆黑的影子。

可是上一次,她被那麽大一根雷柱劈暈了,起來卻不痛不癢,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麽,又或者,是師尊向她刻意隱瞞了什麽?

“主人,痛!”雪兔被一片雷雲觸碰了一下,身上的皮‘毛’立即被燒焦了一半。她哆嗦地閃過幾片破碎的雷雲,恍惚感覺身上騎著的人伸出了一隻手,妙妙白皙的手,在風中穿行,驀地握住一片殘雲。皮‘肉’燒焦的氣味撲鼻而來,赫得雪兔在空中抖了兩下。

“是啊,被雷劈了,會痛!”是很痛,可是卻隻限於皮囊發膚,那雷電沉入經脈,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並不像書上說得那麽厲害。

“主人,別接了,我們、我們還是回去吧,那雲海好像越來越遠了,它不是懸止不動的……主人……”雪兔又聞到了一股‘肉’焦味,她甚至開始在腦海中想象主人被電成焦炭的樣子,能徒手去接天雷的人,不是被雷打死,就是自己蠢死的吧?她後悔與這個無厘頭的主人結契了。

“是啊,它不是懸止不動的,所以我們更要搶先一步。”妙妙運轉經絡,突然發現,丹田裏隱隱流過一絲金‘色’的光。

像是……靈力。

她試著放出一記低階金係法術落雷咒,掌中赫然炸出了一片白‘色’的雷絲……真是靈力!

真是突如其來的驚喜。

妙妙咧嘴一笑,皮膚上的那點痛反倒不算什麽了。

她發現自己雖然不能像常人一樣修煉,卻能以己之身吸取五行之力。

有了這股力量,她就可以什麽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