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溯世

隨著記憶的蘇醒,喝進去的孟婆湯也漸漸失效,赫連歌不單想起了他與妙妙的第一世,還想起了糾纏卻無果的第二世,他終於知道了自己是誰。(百度一下:yikanxiaoshuo)他不柳纖纖,他是曾經見死不救的霍延年,也是曾經陰差陽錯的扈文青……假的!他在幻境裏的經曆都是假的!

可是他對自己的恨,卻是真的。

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前兩世居然都是那樣無恥到涼薄的人。第一世他止於見死不救,第二世……他間接害死了一個最無辜的人。那些錯,沒有辦法彌補,即便是他以死謝罪都不行,他的錯,打亂了世間因果,摧毀了一個兒女雙全的幸福家庭,柳纖纖的離世,令柳氏夫婦孤獨終老,韓明珠和韓閑卿的離世,令整個韓府從此一蹶不振,扶蘭仙子本應該是福星高照的命途,卻是因為他不守本份,自以為是,落得了孤燕凋零的下場。柳家和韓家本是百善之家,卻因為他的驕縱與狂傲,變更了軌跡。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鳳華仙君,他是罪人。

赫連歌大汗淋漓地清醒過來,回憶裏的點點滴滴卻化作巨石壓在了心頭,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這一世,他依舊驕縱輕浮,卻不知是不是延續了上一世的愧疚,他收斂了許多,至少年華盛放於今,他還沒做過什麽錯事,不過上一世犯下的錯,欠下的情,得還。

想到這裏,他忽然發現之前在幻境裏受過的屈辱與煎熬根本算不得什麽。

那都是曾經的他,罪有應得。

就在他想通前因後果的瞬間,修為瓶頸隱約產生了鬆動的現象,竟是有突破金丹後期大圓滿的征兆。他深吸了一口氣,不等小乞丐“回來”便原地盤腿坐了下來,竟然大剌剌地在幻境中入定了。

溯世仙子滿心歡喜地撲進幻境,想看看自己的“好姐妹”被折騰得多麽痛苦,可是結局卻大大地令人意外。她沒有看見扶蘭仙子,反倒是看見了久別不見的心上人。雖然轉換了容顏,披上了世俗的皮囊,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雖然赫連歌這一世的修為不高,但神血的氣息猶在,她不會認錯。

可是……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溯世仙子看到了垂目而坐的赫連歌,也看到赫連歌脖子上臉上的瘀痕,那分明是被人施|暴的印記。而能在幻境之中直接傷到及他人元神的人隻有一個,朱紅。原來,朱紅並沒有把扶蘭仙子弄到這裏來,他弄來的,是鳳華仙君。

化身成為赫連歌的鳳華仙君周身浮動著一重灼熱的火焰,火舌舔過的地方,不時蹦出一兩隻火鳥的影子,隨著他的心法運轉,穀的鳥兒都躁動起來,紛紛拍打著翅膀往幻境這邊飛,它們五顏六色的羽翼遮住了整片天空,連著幻境裏的光陰也跟著暗淡下來,溯世仙子眼裏,隻有那個人,一如既往地發著光,散著熱。

她恨朱紅暗中做了手腳,卻也慶幸他將心上人送到了她身邊。這種喜怒交織的情緒衝擊著她的神誌,那一瞬,她的麵容變得異常扭曲。

她伸手,輕輕觸碰著赫連歌身邊的火光,跳躍的火星濺在她手上,令她全身一顫,她貪婪地舔了舔指間的傷口,竟挨著赫連歌坐下來,風聲吹散了她口中的呢喃:“真了不得,居然在這種地方衝擊元嬰。凡人修仙,就是很麻煩。”她憐愛地看了赫連歌一眼,心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隔了一會兒,她又笑起來,“何必這樣辛苦,你隻需要和我雙修……”

雙修之法,確實是一條捷徑,即便是在上界,也一樣有很多神仙用這個方法偷懶,為什麽鳳華仙君年紀輕輕修為真如此驚人,多半也是虧了他身邊圍繞的鶯鶯燕燕,隻可惜,那些被他采擷的女仙裏沒有她。她等了幾千年,他也依舊不碰她。

如今,終於有一個機會了。這個機會是朱紅給她的,她也一定會加倍奉還到他的心上人身上。

溯世仙子白衣翩翩,如深寂夜空盛放的雪白牡丹,她裙幅千層,綿延成了一道皎潔的光,她守在赫連歌身旁,眉尖染得幾分歡喜,幾分溫筒柔,還有幾分濕潤的欲想。她給人的感覺,就快要融化了。

無數的鳥兒從林中飛出來,拍打著炫麗的翅膀,衝向同一個方向。視線的彼端,升起一道明媚的火光,鳥兒們的羽翼,擋住了天頂流動的雲彩,隻有雷公焦慮地跳起來,衝著妙妙和阿木大叫:“快放了我,有人要結嬰,我必須出去劈他。”

結嬰?百鳥朝鳳?妙妙和阿木同時想到了一個人,沒想到那個人被抓入這血祭之陣非但沒死,反而應劫而生,修為倍增。卻不知其他弟子情形如何。妙妙雖然對那些仙門弟子並無好感,但她性隨女媧大神,對天地萬物含生敬畏,自然不忍心看他人送死。妙妙的善良與溯世的極惡形成了兩端,她們是相輔相成的。

“我們過去看看。”妙妙拉著阿木站起來。

“我也去,你們帶上我。”雷公舉著雙手,掛上樹上扭動著小腰,樣子狼狽又滑稽。

“妙妙……”阿木跟在身後,欲言又止。他想問,如果赫連歌真的有危險,那她是救還是不救,可是妙妙清澈的目光望向這邊,這個問題即刻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妙妙會救他,而他,也不會見死不救。道理很簡單,當初是因為有鳳華,還扶蘭,才有了紫綃。他求帝俊大人允他一起下凡曆劫,也是因為這段無疾而終的緣份。他不想救,卻又不得不救。

“怎麽了?”妙妙感覺到阿木攥緊的手指,即刻回過頭去,卻對上了一雙暗潮洶湧的眸子。

“別勉強。”他上前,從身後抱住了她,將胸膛貼在了她不甚寬厚的背上。她很瘦,抱在懷裏就那麽一點,骨頭又輕,仿佛碰一下就會碎,世人常說,骨頭太輕的女孩兒命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的唇吻上了她冰涼的發絲,兩人手拉手走向了火光指引的方向,留下雷公在一邊瘋狂地扭擺,他大聲叫喊著,卻沒有人來理他。

那邊,謝軼言帶著公孫四兩等人看完了屬於妙妙和阿木的所有回憶,等到一幹人等從回憶裏脫離出來時,天已經黑沉下來。周圍突然多了很多鳥鳴聲,嘰嘰喳喳地吵得人頭皮發麻,雪兔感受到鷹鷂等猛禽的存在,拚命蜷起身子往公孫四兩袖子裏穿,公孫四兩幾次拋她上天,她都不肯飛出去。她扒在公孫四兩的袖口眼淚汪汪:“我不飛,會被咬死的,我死也不飛。”

生為一個不會鬥法又不會瞬移的魔,公孫四兩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哀。

她不由自主地往謝軼言的飛劍上瞟了一瞟,水千湄先惱火起來:“我說老太婆,你這麽老個人,不會還恐高吧?要怪就怪你們要去那萬雲渺的話,看這些希奇古怪的東西有什麽用?她是想她炫耀她自己每一世都有人愛麽?真不要臉。”

水千湄本就是一時粗心與他們三人走到了一起,一路老神在在本來就圖個應付,看扶蘭仙子三世遭遇的時候,她更像是吃了個蒼蠅。這麽多大美人兒都圍著那醜丫頭,她心裏膈應。而更令她難受的是,這三生三世的境遇,竟是所謂的真相。

史留名原本是沉默的,但聽到水千湄這樣評價扶蘭仙子,他溫和的眼瞳裏竟莫明地爆發出一股殺氣。

在場四人之中,隻有他和公孫四兩是參與過這些過往的,他是孟三生,也是韓閑卿,隻是他剛才被那回憶震住了。

他沒想到,與自己一起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師兄,上一世竟是害死了自己的元凶。他一時之間消化不來,就愣在了當場,直到他聽見水千湄說扶蘭仙子“不要臉”。一向愣頭愣腦的人,突然就靈光起來,他居然衝著水千湄冷笑了一聲,道:“人盡可夫的,才是不要臉。你無非是恨我師兄不肯和你好,你自己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應該當很清楚。”

說著,無視水千湄由白轉灰的俏臉,轉身一把拉過了公孫四兩,他剛想說:“四兩你跟我一起……”卻猛聽東邊傳來一陣慘叫,四人同時祭出法寶,嚴陣以待,隔了一會兒,卻見空中飛來一隻滿身是血的鳥。

鳥的脖子上,掛著一片傳音符。

那飛鳥到了四人頭頂就摔下來,碎成了木片,水千湄臉色大變,搶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片傳音符,卻聽傳音符裏傳來了許重山的聲音:“師姐,貓、貓妖……陣裏有貓妖……”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被瘋狂的貓叫碾碎,很快就沒了聲息。

水千湄顫聲道:“我師弟他,他已經……”已經凶多吉少。

貓妖!公孫四兩聽到了淒厲的貓叫,首先想到的就是芝嬛。

朱紅,貓妖,厭藍山。

果然又見麵了。她又想起了那個血腥的夜晚,小夜子化身成為古夜的樣子,持劍擋在了她麵前。

因為他那拚死一擊,她才有命活下來,活到了今天。

“你們都留在這兒,前麵很危險,你們應付不過來。”

她的聲音在發抖,可是卻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麵,她走得很快,很快,一轉眼,就蜷成了一團,化作了一道灰蒙蒙的光。眾人才看清,妖嬈美豔的公孫姑娘,在眨眼之間,變成了一隻小耗子。雪兔被她丟在地上,辨不清方向滴溜溜地轉。

謝軼言將長劍一擺,起身追上了去。

史留名與水千湄自不甘落後地跟在了左右。

三人一鼠,轉瞬就站在了熟悉的庭院前,他們同時伸手推開了大門,幻境與回憶相撞,頓時化成了灰。

赫連歌一臉平靜地盤坐在草地上,任由周身散發著灼熱的火光,附近的草皮已然被他烤焦了一大半。

他身邊陪著一位白衣女子,紅唇如花瓣一般鮮豔,正在閑閑地吹著手裏的花瓣。

謝軼言等人到來之時,那白衣女子連眼皮都沒舍得抬一下,直到妙妙和阿木忽然現身。

“你就是溯世鏡?”妙妙真的不認識她了。

不過也對,她將修出來的六顆通心靈玉都送人了,自己就變成了無心之人。

無心之人從頭修起,記憶也都是從頭開始的,扶蘭仙子現在修出來的這顆通心靈玉,並不認得昔日的姐妹。既然不認得,也就沒有那假惺惺的情份。

妙妙看向溯世仙子的神情很是淡漠,仿佛看著一片皺巴巴的白紙。如果您覺得非常好看!那麽就請您把本站的網址!推薦給您的小夥伴一起圍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