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玉殞
公孫四兩以傳音術向古夜求救,但立即想起古夜大人的修為早已封印在無界堂的分店裏,古夜從客棧趕到韓府,估計黃‘花’菜都涼了。。шщш.㈦㈨ⅹS.сом 更新好快。
她獨自擋在山貓妖麵前,不時地左顧右盼,隻希望別要遇上個貓妖同黨什麽的。
一隻貓她還能勉強對付,畢竟雙方的修為都不高,即便是近身‘肉’搏也還能撐著些。
不管古夜來或者不來,雷聲已然止歇,誅邪之陣也跟著漸漸恢複了轉動。
公孫四兩總算能在上吊前喘口氣。
“我是要是你的話,就有多遠滾多遠,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眼見著有陣法撐腰,她不知不覺又將脖子伸直了一點,腰板硬朗了一點。
“小小鼠輩,也敢這樣和你貓爺爺說話,哼!”瘦貓揮動著長尾,打在誅邪之陣的邊緣,導致靈氣震‘**’,啪啪作響。他心中焦慮,卻又不得不裝作盛氣淩人的模樣。
打量公孫四兩賊頭賊腦地目光閃爍,他也想速戰速決。
若是等這陣法完全恢複,他便沒有機會下手了。
夜半,客棧在陽間的生意已經打烊,妖‘精’們正式上工,開始了夜間的營生。
前院裏鬼來鬼往熱鬧非凡。
古夜怕被‘陰’司的人認出來,隻得從後‘門’走,可是大半夜的,又該去哪兒找幫手?無界堂的漁堂主借給他幾名柳樹‘精’不過剛修‘成’人形不久,兼之樹‘精’有特‘性’,她們的活動範圍基本不能超過客棧‘門’牆外的一百步。便是有心帶著她們去,也不能成事。
古夜有些後悔剛才將留在身上保命的三道靈息渡給了韓明珠,他現在就像是一個被榨幹的橘子,蔫巴巴的一點用都沒有。
先去無界堂!雖然會耽擱一點時間,但總比這樣憑著雙‘腿’跑過去快一點。
……
韓明珠被古夜半路撇下來,人卻還一杆子熱乎,甚至連眼中的水光都還沒完全卸去。
她飛快穿上衣衫,舉步追去,古夜已經匆匆忙忙地跨出了後‘門’。
她站在樓上叫了幾聲,古夜卻一言不發地越走越快。
韓明珠急惴惴地循著他腳步往外跑,直被風吹得全身發僵。
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卻不知道因何而起。
古夜走得極其突然,轉眼便沒有了蹤影,韓明珠到底不是獵狗,隻追了半條街便沒了後力。
一時間,她急得像無頭蒼蠅似地‘亂’轉。
恰好有柳樹‘精’出來送客,抬眼見‘女’主人披頭散發地站在路邊轉來轉去,不覺驚詫萬分:“夫人。”她伸頭張望了一會兒,還沒瞧明白是怎麽回事,便被韓明珠揪住了衣襟。
“幫我看看古夜大哥是往哪邊走了,我追不上……”她說。
柳樹‘精’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夫人莫急,那邊是無界堂,他很可能是去找我們堂主了。”
韓明珠聽到“無界堂”的名頭,心下稍安,可是半夜不‘交’代一聲就這樣走了,是不是太不夠意思?韓明珠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的心還係在古夜身上,附著滿腔惱恨,紛‘亂’不已。
什麽樣的大事,可以令他毫不猶豫地丟下她,難道真像韓閑卿看那些閑書裏說的,男人得到之後,就不懂得珍惜了?想到這裏,她心裏就更難過了。
……
古夜捉著漁堂主,死纏爛打非要贖回修為,正自爭執不下,陡聽漁堂主大叫一聲:“壞了!”
古夜怒道:“什麽壞了?你不要岔開話題,倒是說清楚,怎麽樣才能將修為還給我!”
漁堂主在虛空中抓了一把,往古夜懷裏一塞,又將他往‘門’口一推,自己竟也抬腳跟了出來。
他幾百年沒出過鋪子,如些舉動反常,倒令古夜一怔。
無界堂漁堂主這樣的鐵‘雞’公竟也有慷慨不廢話的那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古夜正遲疑著要不要道聲謝,抬頭卻見一道明火自東方升起,正是客棧的方向。
壞了!客棧起火了!
客棧起火了,還是從後院燒起來的。
一隻柳樹‘精’正站在後‘門’處和韓明珠說話,說到一半,陡然尖叫一聲,便從韓明珠麵前消失了,跟著,在前廳裏忙乎的其它柳樹‘精’跟著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八棵參天大樹不知因何燒起來,而火起之時,距韓明珠離開還不到半炷香的時間。
火光驅走了前院的“客人”,整個客棧就這樣“冷冷清清”地燒著了,柳樹‘精’們立即遭了殃。
借著火勢飄來了一股清晰的火油味,借宿在後院的幾個夥計先衝了出來,但看見老板娘神不守舍地站在‘門’口,不覺紛紛愣住。
古夜和漁堂主趕來,就隻看見這樣的一幕,韓明珠萬分狼狽地站空落的街巷,與忙碌的夥計們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接踵而來的突變令她有些懵懂,‘迷’‘迷’朦朦猶如身在夢中。
明灼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睛,竟勾勒出一道冷‘色’。
她的視線直直地投向了一個地方——柴房。
火是從那裏燒起來的,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廂房都沒事,但柴房裏燃起的火舌卻株連了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包括柳樹‘精’們的真身。
柴房一直是扈文青在住,這場無妄的大火是因他而起?
又是什麽人竟不顧一切,想要致他於死地?
電光火石的刹那,韓明珠想到了裘菁菁,不甘被拋棄的裘菁菁,與扈文青勢不兩立的裘菁菁……韓明珠雖然想退婚,但也沒有迫切到不惜一切代價的地步,她隻是想讓扈文青知難而退,沒想過要他死。
夥計們忙著提水救火,壓根不需要她使喚,她隻是站著,手和腳都不知道擺在那裏好。
她和扈文青不是朋友,但朝夕相對,總也算得半個熟人,人孰無情,便是對著這些‘花’‘花’草草也能產生心結,何況是人?可是燒成了這樣,已經沒得救了吧?
裘菁菁打得一手好算盤,扈文青是死在韓明珠的地盤上,與她裘家沒有半點關係。
韓家與扈家的婚約還在,很容易被人說成是扈家大公子撞破了韓家小姐和客棧老板的“□□”,才招致殺身之禍的。這樣,裘菁菁便能完美地避之一隅,將自己從這場禍‘亂’裏摘除出來。到時候扈家的人要鬧,也是由她韓明珠來背這個黑禍。
韓明珠慢慢收緊了拳頭,任由指甲摳進了掌心的‘肉’裏。
古夜的目光落在韓明珠身上,心間一陣刺痛,他無聲地掐了一個法訣,幫著夥計們一起滅了那場火。漁堂主衝進火場裏,直奔那八棵柳樹,抱抱這棵,又抱抱那棵,心疼得哇哇大叫。
古夜快步走上前,從身後抱住了韓明珠,沉默地歎了一口氣。
他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可是接下來更重要的是善後,韓府那邊……還不知道怎麽樣了。
公孫四兩傳音過後,便再也沒有消息傳過來,他試圖與她聯係,卻怎麽也聯係不上。
凡人這副皮囊嚴重影響了他的發揮。
可也是這樣一副皮囊,令他能真正感覺到韓明珠柔軟的姿態,感覺到她無力的心跳。
韓明珠被熟悉的氣息包圍著,漸漸找回了理智。
她將視線從燒毀的柴房處收回,轉而看向了身邊一眾熏黑的夥計。
這場大火來得太突然,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好些夥計出入火場的時候沒有經驗,被燒傷了幾處,如今一個個黑漆漆地,隻睜著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愣愣地瞪著她。
忙碌了大半夜,他們也都差不多累傻了。
“先點點人數。再看看有什麽損失,或者哪一處還有遺漏。”韓明珠掃一眼正在號啕大哭的漁堂主,慢慢掙脫了古夜的懷抱,“然後……”
“然後……”她目光驀地一滯,停在古夜身後的某一處。
古夜隨著她的視線轉過身,正看見一張雲淡風輕的臉,那風姿怡然,竟比他這個貨真價實的神仙還顯得超凡出塵,一張俊臉帶著三分不羈七分文雅,不是扈文青卻又是誰?他竟然沒事。
非但沒事,還毫發無傷。
他身上蘊著一絲淡淡的酒氣,沾染的卻不是客棧的醇釀。
他是從外頭回來的,還帶著一縷胭脂香。
這雙瘸子‘腿’才好一點,他便又出去尋‘花’問柳了,果真死‘性’不改。
韓明珠繃起了臉。
原來竟是虛驚一場。
扈文青攏了攏衣袍,一臉璀璨笑意:“看不出來,小明珠還真關心我,是不是不舍得啊?”
他挑釁地望了古夜一眼,咬了咬‘唇’,目光卻在觸及柴房廢墟的瞬間,‘露’出了三分‘陰’霾。
他心知裘菁菁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她竟能做到這種地步。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他見識到了。
韓明珠看扈文青無恙,心間不免鬆了一口氣,但轉眼看到他這副德‘性’,又覺得這人該死,一場大火燒不死他真是可惜。她沒有回話,隻將目光放遠了一些,當他不存在。
既然人沒事,那這麽筆可要好好算算,實在不行,就把這姓扈的賣給別人做小工。
韓明珠厭惡的挪動兩步,走到了古夜的另一側,試圖離扈文青遠一點。
後院的人終於到齊了,不多不少,韓明珠心頭大石落地,終於能回過頭來給古夜翻舊帳,可是——
漁堂主終於拚著一身不怎麽樣的修為,救回了八隻小婢當中的一隻,不想那小婢醒來的第一句話,卻不是叫“堂主大人安好”,而是硬撐著孱弱的身子,堅持來到了韓明珠跟前。
“夫人,奴婢看見韓公子進了柴房,沒有出來。”青衣小婢微弱的聲音像一把袖裏箭,每一箭,就這樣紮在韓明珠毫無防備的心上。
“什麽?”古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韓明珠卻是已經整個兒聽懵了。
“奴婢去窖間盛酒的時候,看見韓公子抱了個盒子進去柴房找扈公子……”青衣小婢喘了一口氣,青‘色’的小臉已經有些發灰。
“你說清楚一點!我哥他到底……”韓明珠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她隻顧揪著那青衣小婢的領口,用力搖晃著,她的聲音很大,可是自己卻怎麽也聽不見。她好像在尖叫,可是張大了嘴,張到了最大,卻好像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就連心跳,也在那一瞬停止了。
韓閑卿進了扈文青的房間,扈文青外出未歸,那韓閑卿……她以為韓閑卿正在忙著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他一直住離客房最近的那排廂房裏,十分清靜,他很少來後院,偶爾過來,也是為了和‘精’妖們聊天。所以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走進扈文青的房間。
韓明珠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揪著那青衣小婢不放,不論漁堂主怎麽努力,也沒能將人搶回來。
她披頭散發地蹲在地上,像一隻孤獨的厲鬼。
從她衣袖裏飄出來的畫紙,被風吹得展開,翩翩躚躚,像帶血的蝴蝶。
畫中人,紅顏含笑,一身喜慶,依稀是韓明珠披上吉服準備嫁人的模樣。
他說過:“在我眼裏,她就是最漂亮的。”
沒錯,穿上吉服,一臉幸福歡喜的韓明珠,確實是最漂亮的,可是他已經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