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何意?

趙延卿沒來由的詢問,讓我深感莫名。

但很快,我便從他曖昧的眸色裏讀懂了他話裏的意味。

隻是,讀懂之後,我卻更加疑慮了。

“殿下,你……在說些什麽?”

我輕輕推開他的腦袋,遲疑了片晌,還是尷尬的開了口,說道,“殿下莫不是病糊塗了?”

“昨夜,你我並未有過……**。”

我垂下眼簾,最後的兩個字說得極艱難。

話畢時,劇烈的灼燙感也不自覺的從耳垂間迅速蔓延。

好在,屋內的光線足夠暗沉。

而趙延卿似也有些心不在焉……

聽得我的回答,他並未言語。

那漆黑的眸子,仍是裹著叫人看不明白的冷意,一瞬不瞬的盯著我的鎖骨。

那樣的目光,冷銳又犀利,宛如侍衛腰間的冰冷無情的佩刀。

令我生出一種麵對地獄惡鬼的錯覺,更叫我有些膽寒。

我抿了抿唇,下意識往後挪了挪。

含笑岔開了話,詢問他道,“殿下,我聽李嬤嬤說你胃不舒服?可知道是何種緣故引起的?”

“方才,我見禦醫走時臉色也不大好看,你這病,嚴重麽?”

“真娘,你關心我?”

我端持著姿態,正努力的措辭,趙延卿忽然淡笑了聲。

他緩緩收回視線,眼睛裏的冷霜隨之也漸漸斂去。

取而代之的,是平素裏溫潤的顏色。

隻是,這份柔潤卻隱隱又帶著幾分壓迫感,不似昨日溫柔得那樣真切。

挺可笑的,分明趙延卿從來就不是一個真正溫柔的人。

可我,卻因著他昨日的舉措,竟又生了一種,他仍是我的延郎,那個清河村裏最良善仁慈的延郎的錯覺。

那樣的錯覺,一直從昨夜持續到了今早。

但此刻,他那滿眼的目空一切,那銳利如刀刃的眼神,讓我猛然清醒過來。

我淡笑了聲,恢複了平素的疏離態度。

譏嘲的回他,“殿下多慮了,妾身並無關懷的意思。”

“隻是,昨夜思及一夜,覺得殿下昨日所言的確有些道理。”

“哦?道理?”

“所以,你今兒過來看我,也是因著那些道理?”

許是我的譏諷讓趙延卿不大舒服了,他斂起了眼底溫和,隻輕笑了聲,有些調侃的意味看著我道,“不過,你這般的倔強性子,能講道理,倒也實屬不易。”

不易?

是了,我這等出身,這等見識,在這偌大的京都裏,在他容王殿下跟前自是粗鄙,不懂道理的。

能聽得進那些勸告,能識時務,的確是不易。

這個我是認的。

隻是,認歸認,心中卻到底有些不悅的。

但,想著我父親的仇,想著我如今的處境,想著我的明兒。

我又生生將那股子怒氣咽了下去,雖仍是有些譏諷,卻努力讓自己顯平靜,附和著趙延卿道,“是,殿下說的是。如我這般的出身,這般的見識,能懂得幾分道理的確不易。”

“可是,即使我再不懂道理,也明白什麽叫做屈居人下,也明白何為以卵擊石。你昨日說得很對,以我這等勢單力薄,又殘缺之身,若想找陳如海尋仇,能夠依仗的也就唯有你,容王殿下。”

“我若還想在這王府裏有一席之地,便要懂得禮數,懂得知進退,懂得,對你,容王殿下,容王府的主宰恭順知禮,做好一個王妃應當做的事。”

“所以,我便來看你了。”

“而且你放心,往後我也會認真替你管理後宅,若是哪天你厭了膩了,我隨時卷鋪蓋走人。”

“但容王殿下,我唯有兩個條件,第一,替我殺了陳如海。第二,若有一日你容不下我了,明兒得跟我走。”

“你若應了,往後要我做什麽都行。”

我緩然起身,微微向他虛福了下,算是表達我的屈服,與恭敬。

大抵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快就服了軟,趙延卿似有些詫異。

他雙手環在胸前,眉眼裏浮上了幾許情緒不明的笑,悠悠看著我片刻,挑眉道,“什麽都行?”

“真娘,你……是向我服軟了麽?”

“就因著我昨日幾句話?”

趙延卿語氣淡淡,唇角的噙著笑。

說話間,慢慢站起身,緩然的向我走來。

驀的,扣上了我的腰。

突如其來的動作,凶狠而狠厲,令我渾身不禁一顫,下意識的想要後退。

而趙延卿卻似乎料到了我的反應,他笑了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哼笑著又道,“不是說,做什麽都行嗎?躲什麽?”

“我……我沒躲。”

我顫了顫,抬眸迎上他噙笑的眼眸,不知為何,總覺著,他的眼底裏……有怒氣,還有被怒火浸染的欲色……

四目相望,我心中不由有些畏懼,也頗為迷茫。

趙延卿這兩日實在太過奇怪了,情緒起伏也極大。

尤是昨日那般溫和有禮的模樣,與他此刻滿眼陰戾凶狠的神色,簡直判若兩人。

那般割裂的模樣,讓我不由的懷疑,他是否瘋了,亦或者突然失了智?

還是……朝中遇到了不順的事,便將怒氣都撒到了我身上。

我迷茫的望著他,努力克製住心中的畏懼,低聲又補了一句,喚他道,“殿下……殿下今日究竟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不順心?”

聞言,趙延卿眉梢上挑,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態。

眼神裏的冷森卻更濃烈了幾分,說道,“本王怎會不順心呢?本王順心得很。”

“畢竟,本王的真娘終於知道服軟了。”

“隻因著昨日的本王隨意的兩句話,便主動求和了,好樣的!”

“很好!”

暗沉的光線下,趙延卿冷冷笑著,話說得愈發咬牙切齒,眼睛裏的怒氣更加顯而易見。

那樣的眼神,讓我頭皮有些發麻。

我不知趙延卿為何突然這副模樣,可是,此時,我卻有些害怕了。

更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頭瘋狂翻湧。

直覺告訴我,我不能再繼續待下去。

咬了咬唇,我強壓著心中的懼意,淡聲道。

“殿下,妾身瞧著,你似乎並不想見到我。”

“既如此,那妾身就先退下了。”

話落,我立刻抬腳往外走去。

“真娘,不是要向我服軟麽?服軟便該有服軟的誠意,你這般就走了算什麽?”

然而,就在我的步伐剛邁出兩步,趙延卿涼涼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