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刺骨。

彌散著一種叫人不敢質疑的壓迫感,清冽的幾個字,仿佛要刺穿了我的心髒,令我不覺頓住了步伐,便是沒有回頭,我仍能感受到趙延卿身上那股森寒的氣息。

那樣的氣息,陌生又熟悉。

像極了四年多前的那個夜晚,那個……他從延郎變成趙延卿的夜晚。

那時候的趙延卿,在某種不經意的刺激下,突然想起了一切,想起了他容王的身份,想起了他的白月光,想起了我這等低賤獵戶女是何等的配不上他。

那時的他,也是像此刻這般,渾身都透著寒氣。

唯獨不同的是,那個夜晚,我能感覺到他對我猶如穢物的厭惡,冷漠。

但此時,我卻能明顯的察覺到,他的怒氣裏裹藏著一種極危險的曖昧意味。

不變的是,再麵對這種壓迫感,我依舊心驚肉跳。

這種肝膽俱裂的惶恐,讓我本能的抗拒,抗拒與他接觸,也抗拒與他親密。

我深吸了口氣,緩緩鬆開不知何時染上薄汗的手,僵硬的回過身。

抬首望向趙延卿,我牽強的笑了笑,佯裝糊塗,問他道,“殿下想要錦囊,妾這幾日便著手去做……”

“錦囊?”

“真娘,你的誠意隻是一個錦囊?”

趙延卿嗤笑了聲,屋內陰沉的光色下,將他本就清寒五官被襯得更冷了幾分。

然,這份寒冷之下,那漆黑的眸子裏,又浮動著幾許昳麗的火光。

既灼燙,又危險。

隻一眼,便讓我慌張得想要逃,讓我窒息……

讓我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種驚懼,壓抑,怨恨的日子。

但這一回,驚懼和壓抑卻多於怨恨。

我咬唇望著趙延卿,驚恐之下,眼淚也不爭氣的滾了出來,身體更是無法控製的顫動起來。

“我……殿下……”

“殿下,我……今日不太舒服……”

“再者,如今正是晨時,青天白日……”

“青天白日怎麽了?”

“難道你我夫妻行閨房之樂,還要挑白晝黑夜?”

趙延卿嘴角揚起笑,可那雙狹長的眼眸裏卻並無半分笑意,隻有肆意蔓延的欲色,與威逼的晦暗。

我怔然的望著趙延卿,腦海裏已是一片空白,想要反駁他,亦或如以往那般尋死覓活。

可是,想到我的明兒,我卻又無法開口。

趙延卿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仍是那副冷森的含笑神色,輕輕向我招了招手,柔聲道,“真娘,到我跟前來。”

看似溫和的語氣,卻比方才的逼迫更叫我膽寒。

我僵在原地,沒有動作,不敢上前,卻也沒有勇氣邁出房門。

對於我的反應,趙延卿仿佛並不意外。

他哼笑了聲,沒再說話,隻抬腳向我迫近。

驀的,那股熟悉而凶狠的氣息鋪天蓋地……

隨著裂帛聲,我被趙延卿重重推倒在案幾上。

霎時間,案上書本灑落了滿地。

劇烈碰撞之下,就連茶碗也摔得粉碎。

分明是陽光燦爛的天氣,可我卻覺像眼前是黑暗的,腳下虛浮得落不到實處。

時間更是漫長得像是過去了百年……

良久,地上潺潺的茶水漸漸清晰,一陣又一陣的涼意像是冬日凜冽的風,刮得我渾身顫栗。

我雙手撐著案幾,木然望著一片狼藉的桌麵,想要掉淚,卻發覺眼眶早已幹涸。

趙延卿的手覆在我雙肩,攜帶著餘溫的骨節像是沉重的大山,壓得我要喘不過氣來。

我微微動了動,想要從他手中脫離。

趙延卿的力道卻更重了些,那雙大手,死死將我壓住。

片刻,見我並未再有掙紮的意圖,他才緩緩鬆弛,繼而又從身後將我攏住。

溫熱的薄唇,輕輕貼到了我耳畔。

像是發泄過了怒氣,語氣比先前要平和許多,一邊把玩著我的衣帶,一邊輕言細語的喚我名字,似有幾分道歉的口吻,低語道,“阿真,我方才下手重了些。”

“以後不會了……”

嗬?

以後不會?

他先前在景園時,也同我說以後不會了。

可如今,卻因著不知在哪兒憋了火,便將怒氣都發泄到我身上。

是啊,高高在上的容王殿下,在我這樣一個身份低微,毫無還手之力的女子麵前,自是可以任意發泄的。

哪怕,惹他不高興的不是我。

我顫抖著,緩緩抬起手,撥開了他的胳膊,又找回散落在地上的鞋子。

繼而,緩慢的,木然的向他行了一禮,“殿下,若無其餘的事,妾身便先下去了。”

話畢,我便轉過身,艱難的往外走去。

然而,抬腳之際,趙延卿的手卻再次落到了我的腰際,緩聲道,“真娘,我一會兒讓李嬤嬤送衣裳過來。”

“你……休息一會兒。”

情-欲過後,趙延卿的聲音又恢複了過往清潤。

未等我言語,他索性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渾身癱軟,即使想要掙紮,卻也沒有力氣,隻得任由他抱著。

窗扇依舊緊閉著,隨著細碎的聲響,很快,那些灑落的書籍都歸寧了原位,地上的水漬和碎片也被清理幹淨。

我再睜眼時,已然是午後。

暗沉房內,不知何時透入了一絲光線。

明媚的光暈下,趙延卿削瘦的身影映入眼底。

在日光的映襯下,他原就俊美的側顏被照耀得更加奪目。

那清雋認真的容色,瞧著仍是一派清寒的,溫潤公子的形象。

倘若,不是他今日發了狠的折磨我。

或許,我真的會信了。

“阿真,你醒了?”

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趙延卿放下了手中折子,倏的轉過頭來,繼而又站起身,慢慢的向我走近。

伸手輕撫了下我的麵頰,柔聲道,“餓了沒?想吃些什麽?”

吃什麽?

我現在哪裏還能吃得下去?

想到早晨那一幕,我此刻還心有餘悸。

我抬起眼簾,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漠然道,“妾身都可以,隨殿下。”

“阿真……”他低低喚了我一聲。

那雙深暗的眼眸裏浮出一抹愧色,垂眸看著我片刻,說道,“今日是我太衝動了些,叫你受苦了。”

“你若有氣兒……”

“也可……也可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