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綠洲遠方,那顆枯死的胡楊樹上,秦釗又一次的橫臥了上去,如上一次一樣的看著遠方,看著蒼穹頂的方向,如上次一樣的,在心中,對蕭悅思念著,在大漠、綠洲、雪山之間,傳達著他的愛意。而剛剛發生過的那件讓他不愉快的事情,在與對蕭悅的想念這件事相比之下,根本便是微不足道。不,是本來就沒有可比之處。

他秦釗堅定的事情,旁的人,無法替他做決定,更無法改變他的堅定。

“悅兒,此間事已了,我明日便回蒼穹頂,你可要等我!”

他便這樣想著,便這樣在盼著,這是他此刻最願意去做的事,最想做的事——與心愛之人的相見。

他便這樣想著看著,想著心愛之人,看著遠方心愛之人所在的方向。直到暮色漸沉,夜色濃重。

“想好了?”夜色中,當秦釗從枯死的胡楊樹上跳下來的時候,沐白問道。

“嗯,我要回蒼穹頂去了!”

“這就動身?”

“嗯!”

“那……此間的事,如何打算?”

“便就那般,順其自然吧!該來的便來,該應付的應付,該解決的解決!”

“好,我可否和你一起回去,好歹相聚緣分,去道個別!”

“好!”

於是,秦釗回到了綠洲處,將自己的馬牽走了,沐白隨著他一起,也將自己的馬牽走了,綠洲之中,便隻留了三匹“馬”,和三個在帳中圍著燭光依然在思考與討論著的“人”。

“可要與他們打聲招呼?”沐白建議道。

“不用,至少此刻,沒有什麽必要!”秦釗言道。

於是,沐白便跟著他一起,消失在了此間大漠的夜色中了。

黑色的夜,聽不到馬蹄聲,更加看不到飛馳的人,隻有揚起的,看不見的黃沙。秦釗歸心似箭,馬跑得很快,沐白的那匹瘦馬不緊不慢的跟著,卻恰到好處的剛好跟的上。

大漠的夜,很冷,然而,卻擋不住歸去的心。

秦釗駕馬疾馳,從暮色初起,行至了夜半時分。然而他不覺得,便隻當是隻行出了半裏——那有蕭悅的遠方,對於他來說太遠,他要立刻飛奔而至。

遠遠的,和他與沐白在同一條路上的相反方向上,兩個淡化黑夜的白影,也正騎著馬飛奔而來,並在與他們越來越近的距離裏,相遇了。

“師尊?”劉鑰勒住了馬,向秦釗問道。

“小鑰?怎麽是你們?”秦釗也認出了劉鑰和歐铖,言道。

“師尊,滄浪遊俠密派水行使傳信,言說你在沙漠中有要事見我和師姐,我二人特地星夜兼程趕來!師尊,何事如此緊急?”

秦釗一聽,麵色凝重,心下擔憂無限,顧不上同二人解釋明白,勒馬向前,加快速度飛奔起來。

“快!回蒼穹頂!”秦釗跑出百步之後,方才朝後放話給歐铖與劉鑰。二人雖在心中充滿了疑惑,但見向來遇事不驚的秦釗如此著急,便也料想是要出大事了。二人便快馬加鞭,在馬的嘶鳴聲中,追趕秦釗去了。

沐白心下也是明白,這怕是炙風子同莊堂涵廣成定下的計策,白天時候秦釗與三人劍拔弩張,隻怕這三人做下錯事,將俠道毀於一旦。一時便也不敢怠慢,對那匹瘦馬的長耳中一番言語,那瘦馬盡然突然向一匹覓食的豹子一般飛奔起來!

半夜醜時,炙風子一行叩開蒼穹頂石門,揚言要見蕭悅,外室弟子以蕭悅已經入睡,不便打擾為由,拒絕了。但三人一番說教,直言有要事商議,外室弟子見其中不見秦釗,便覺事大,隻好叫醒了蕭悅。

蕭悅聽得外室弟子稟報,稱秦釗未歸,心下惶恐至極,一番簡單梳妝,慌忙牽著莊牧塵提了佩劍走上大廳。

“諸位,怎麽了?是不是釗哥出事兒了?”蕭悅焦急的問道。

涵廣成見她花容盡失,竟心生憐惜,悔自己實不該出此下策,然而事已至此,便也隻好將事辦成,於是他言道:“夫人放心,秦兄無事,平安的很,是我等三人找夫人有事商議!”

“他們找我何事?”蕭悅心中念道,於是便說:“不知各位找我何事?蒼穹頂的事曆來釗哥一人定奪,我從不參與,你們有事問他便是!”

“夫人,此事便隻能與你言說,還請行個方便!”炙風子言道。

蕭悅一聽更加疑惑,卻不知俠道之中尚有何事,是需要和她說的。而且今天的事實在奇怪,先是歐铖與劉鑰無端離開,又是他們三人突然返回蒼穹頂,蕭悅一時想不通其中道理,便說道:“幾位若真的有事,明日說也不遲,今日天色已晚,釗哥不在,我一介女流,與諸位多有不便!”

莊堂見炙風子與涵廣成一時間都說不動蕭悅,於是笑著言道:“嗬嗬,夫人,且暫放心,我等是真的有事找夫人商議。我等與夫人、尊主,同為俠道一脈,行天地之正,待夫人正如夫人待塵兒一般!難不成還能有什麽歹意?便就商議是由,要不這樣,夫人自選一地,我等跟從!”

蕭悅眼見推脫不過,心下想來自己雖然不知他三人何意,但既然同為正道,便也沒什麽歹意,便同意隨他們一同商議一番。然而蕭悅終是覺出奇怪——莊堂想來疼愛莊牧塵有佳,今日父子分別多日後相見,莊堂卻對他不聞不問而隻是說與自己有要事相商。於是便提出莊牧塵年少不便跟隨,叫他留在蒼穹頂叫自家弟子照料。

三人明白蕭悅是在以此為條件,便同意了。

“塵兒,過來,蕭姐姐有話和你說!”臨走時蕭悅叫莊牧塵道。

莊牧塵這幾日早已與蕭悅親近熟悉,便走到了蕭悅身前。蕭悅於是俯下身去在他的耳畔耳語了一番。

“塵兒,蕭姐姐對你說的話,你記住了嗎?”

莊牧塵點頭道:“蕭姐姐放心,塵兒記住了!”

蕭悅微笑著摸了摸他的臉,說道:“那,到蕭姐姐耳畔,重複一邊給姐姐聽!”

莊牧塵於是很聽她話的,在她耳邊重複了一遍,蕭悅笑著點了點頭,誇讚了他一番,又再次叮囑道:“塵兒,千萬記住,可不能忘了!”

莊牧塵認真的言道:“蕭姐姐放心,塵兒守諾,一諾千金!”

蕭悅於是又摸了摸他的頭隻誇他乖巧,便轉身提起佩劍,對炙風子三人言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