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甚爾想用力關上門, 但是夏油雪紀的手卻抓住了門框。
他咬牙切齒道:“你先鬆手。”
“不鬆,感覺一鬆手你就會關門的樣子!”雪紀說話的聲音很小,因為怕這麽晚吵到鄰居。
天與暴君盯著那雙纖細白嫩的手看了片刻, 最終選擇放棄關門。
他索性將門敞開,雙手環臂背靠在牆上, 這個時間小惠已經睡了,夏油雪紀走進去狐疑地打量著他。
對話中雙手抱在胸前, 是典型的自我防禦姿勢。
“你……在怕我?”她邊說邊琢磨“等等!原來你也知道這段時間對小惠甩手不管的行為有多過分嗎?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說這件事!”
禪院甚爾看著雪紀懶懶地回應了一聲:“嗯,你說。”
“我馬上要去警校上學了,有四個月時間不能回來, 就算偶爾回來也是周末,所以你給我好好待在家裏照顧兒子啊!”
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 有種妻子在指責不負責任的丈夫的感覺, 天與暴君難得心虛了一下,隨口問道。
“什麽時候去?”
“後天!所以你別亂跑了,真是的……怎麽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啊。”
“手機壞了。”
“那你趕緊修好,我明天還要收拾行李很忙的,害我今天熬到這麽晚!”
“知道時間晚了就趕緊回去睡覺唄。”
“你以為我不想嗎!我告訴你, 我去警校後你每天都要給我發一張小惠的照片,我要親自確認他被照顧好了才行, 還有他不喜歡吃辣椒但是喜歡吃生薑這事你知道吧……”
夏油雪紀嘮嘮叨叨說了一堆, 天與暴君覺得他要是不同意今晚就會被說個沒完, 於是無語地答應了她的話。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禪院甚爾愣了一會,然後拿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不一會那邊就接了起來。
“禪院……你嚴重影響到了我的睡眠質量。”
“明天的任務取消, 最近這幾個月也不接了, 你看著處理吧。”
“什麽?為什麽突然——”
甚爾沒有給對方說下去的機會, 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段時間他為了讓自己忙碌起來,在孔時雨的介紹下接了不少工作,大活小活都幹。
不過基本上都是給富豪祓除詛咒,或者當保鏢這一類的,偶爾冒出幾件殺人的大生意,考慮到要是被夏油雪紀知道會追究個沒完,他還是放棄了。
禪院甚爾將公寓門關上,轉身進到房間裏。
一夜無夢。
次日,雪紀起了個大早。
今天她要把去警校住宿的行李收拾好,千速在考上警校後就搬回了神奈川,現在這間公寓隻有她自己一個人住。
原本以她目前還沒工作的財務狀況來說,是完全不能承擔東京高昂房租的,但是弟弟態度強硬地幫她支付了三年的費用……
夏油雪紀這才知道咒術師工作這麽賺錢!
當然,好姐姐並不打算占弟弟的便宜,她計劃工作以後將這些錢都還給夏油傑。
雪紀起床後給自己做了份早餐。
日本公寓隔音效果不怎麽好,吃飯時她朦朦朧朧地聽見隔壁小惠說話的聲音,看來禪院甚爾那家夥有把昨晚的話當一回事,這才放心下來。
早飯過後她就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選了一些這個季節換洗衣物一件件疊好,在警校她會穿製服,所以衣服不用帶太多。
整理完衣服後就開始歸納常用物品。
等將行李箱裝得滿滿當當時已經到了中午。
夏油雪紀揉了揉僵硬的肩膀,這一上午的整理讓她失去了做午餐的興趣,打算出去找家餐館解決一下。
她拿上鑰匙和手機推開了公寓的門,結果看見門外站著一群穿有統一家紋的羽織男人,那些人從電梯口一字排開。
一直延伸到隔壁禪院甚爾家門口。
這都是來找他的?
夏油雪紀默默打量著那些人,看起來不怎麽好惹的樣子。
正當她疑惑間,禪院家的門被打開了。
先是從裏麵走出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那個人年齡雖然大,但是看上去身形魁梧,老當益壯。
白發被梳成過肩的大背頭,細長的眉毛和兩撇胡須更增添了英氣。
跟在他身後的是禪院甚爾,甚爾腿邊還有一個低著頭的海膽腦袋,那個白發老人轉身對著禪院甚爾道。
“總之我的建議你再考慮一下,這樣無論是對你還是這孩子都有好處。”
夏油雪紀聽見孩子這個關鍵詞頓了一下,緊接著傳來的就是甚爾的一聲輕笑。
白發老人還想再說些什麽,餘光瞥見了雪紀這邊打開的房門,他又轉頭看向夏油雪紀,這一舉動引起了天與暴君的注意。
他順著老人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雪紀的存在後側身擋住了對方的目光,並且開口趕人。
“行了,趕緊回去吧,耽誤我一上午沒睡成覺。”
“嗯?這個小姑娘,好像是直哉說的——”
“老頭子這是要逼我動手趕人?”
“你小子激動什麽?”
“嘖……”
禪院甚爾說著就活動起脖頸,強壯的背脊肌肉爆發力十足,發出了危險的關節響聲。
眼看天與暴君要動手,白發老人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吹著胡子離開了,那些守在門口的人也跟在他身後一同離去。
公寓走廊裏瞬間恢複了平靜。
雪紀和甚爾對視了一會,誰都沒開口說話,此時氣氛安靜到連掉下一根針都能聽見聲音的程度。
僵持片刻後,夏油雪紀的目光移到了禪院惠身上。
小家夥從剛才起就一直低著頭,再加上那個老人說的話,令她十分在意。
“剛才的是……?”夏油雪紀試探地問。
禪院甚爾:“我叔叔,現任禪院家家主。”
“他來找你有事?為什麽會提到小惠?”
“那老頭子說想花十億買下小鬼的撫養權。”
天與暴君回答得很誠實,但是夏油雪紀一下子就炸了,她瞪大眼睛微微張口,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
現代社會還有這種事情發生嗎?別人家的孩子用錢就能隨便買?!
“開什麽玩笑!這麽做是犯法的!”
“普通人的法律可約束不了咒術師,在說他是禦三家現任家主。”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你還想把小惠賣掉?!”
“我也沒同意啊,那麽激動幹什麽?”
“你才是不正常吧!一般作為父母,聽見別人想買你的孩子還能保持這麽冷靜?”
“那老頭有些話說得還挺有道理……”
禪院惠從今年起,隨時有可能覺醒術式,如果他覺醒的是禪院家祖傳的『十種影法術』,那比起他這個零咒力的人來說,去那邊培養會更有利。
更不用說禪院直毘人還會給他十億。
怎麽聽都是穩賺不賠的交易。
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對禪院家的厭惡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再加上……
甚爾默默看著夏油雪紀。
這女人要是知道自己把小鬼賣了,估計會先把他打個半死,然後召集高專的兩位特級殺到禪院家搶人。
不想讓生活變得雞飛狗跳的天與暴君,明智地拒絕了禪院直毘人的提議。
“有道理?剛才那種情況他就是說破天了也沒有道理!想要兒子自己生去!”
夏油雪紀不知道禪院甚爾心中的想法,她現在對眼前這個表情悠閑的男人充滿怒氣,作為小惠的親生父親,難道不應該跟她站到統一戰線去指責那些人嗎!
這種隨隨便便的拒絕態度,真讓人懷疑哪天他心情不好就會把兒子賣掉!
沒看見小惠現在已經相當難過了嗎!
跟別人聊這種話題還讓兒子聽到,小惠一定被嚇到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有那種念頭,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夏油雪紀說完就走上前抱起禪院惠,把他帶回自己家後將門狠狠關上。
發出“砰”的一聲。
走廊響徹著關門的回音,天與暴君在原地站了一會,也轉身回了家。
他其實可以跟夏油雪紀好好解釋的,但是總覺得說出來會讓那女人對他有所改觀,這種情況很危險……
還不如就像現在這樣,反正自己沒騙人,他確實拒絕了,也不打算賣兒子,更不想被夏油雪紀發火。
……
回到公寓後的雪紀把禪院惠放在沙發上,小家夥表情失落極了。
夏油雪紀心疼地摸摸他的腦袋,連忙安慰道。
“小惠別難過,有我在不會讓那個男人賣掉你的!”
她本來以為禪院惠是因為自己差點被賣掉而難過,沒想到這孩子張口就是一句她不知該怎麽回答的問題。
“媽媽……我是父親的拖油瓶嗎?”
“怎麽會!小惠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是寶藏一樣的存在哦!”
“但是那個爺爺說,父親帶著我這個拖油瓶不容易結婚。”
“誰說的!帶著小惠才更容易結婚,我們惠惠這麽可愛,任何人看見了都會喜歡的。”
“媽媽喜歡我,我也喜歡媽媽,所以你會跟父親結婚嗎?”
“……呃,這個倒是不會。”
眼看小朋友又要因為她的話失落起來,夏油雪紀立刻連哄帶騙將他安撫了下來。
最終,她把禪院惠留在自己家玩了一下午,晚上還是摟著他睡的。
隔日。
今天是夏油雪紀去警校報道的日子。
她早上收拾好東西後牽著小惠敲響了隔壁房門,片刻後禪院甚爾赤.**上身打開了門。
天與暴君不知夢到了什麽,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許深沉,額前黑色碎發被睡得稍顯淩亂,兩人就這麽相互看著對方,沉默不語。
禪院甚爾昨晚又做了令人煩躁的夢。
夏油雪紀因為昨天的事情仍舊不爽。
她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把小惠推進親爹懷裏,然後拉上自己的行李箱離開公寓。
直到最後都沒人先開口,夏油雪紀和禪院甚爾就在警校開學這天……莫名其妙地開啟了冷戰。
警校生活相當充實。
每一天都從早忙到晚,除了理論的課程之外,還有大量體能訓練。
禪院甚爾那邊按照約定會給她發小惠的照片,但是沒有任何多餘的內容,雪紀看到後基本上就回複一個ok的表情。
大家誰都沒說話,日子就這麽過了一星期。
周五晚上,夏油雪紀在宿舍裏翻著外出的日常衣物,明天她得回公寓一趟。
上次走之前,她答應小惠周末會回去看他的。
還約好在家做他最愛吃的生薑燒肉。
這一周的時間裏,禪院甚爾把孩子照顧得不錯,夏油雪紀的怒氣也慢慢消了下去,她打算跟那個家夥重新恢複交流。
不然一直這麽僵持也怪尷尬的……
雪紀用手機編輯了一堆明天做飯需要的食材,然後發給禪院甚爾。
【叫我姐姐就行:提前準備一下,我明天要在家做飯,你帶著小惠一起過來吧。】
【匿名用戶:知道了,你這是氣消了?】
夏油雪紀表情一僵,正想回點什麽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後,意外地按下了接通鍵。
“研二?”
“晚上好小雪紀~警校生活還習慣嗎?”
“我倒是沒什麽,就是把千速累壞了……”
“哈哈哈,明天你們都能出來吧?我特意買了有名的網紅蛋糕,想去看看你和千速姐。”
“哎?這樣的話我問問千速,她應該也很久沒見你了,如果她也有時間不如一起來我家怎麽樣?正好我明天要回去做飯。”
萩原研二這一年成熟了不少,因為他上學還兼職打工的原因,他們沒見幾次麵。
但是光從聲音中就能聽出他的變化,已經成為了可靠的大人呢……
正當夏油雪紀感歎的同時,電話那頭萩原研二的語氣突然正經起來。
“好,希望明天有機會跟小雪紀單獨待一會。”
“我有話想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