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世傳奇 014反常的許全笑

強烈的光芒大約持續了一分鍾,這才逐漸變暗。眾人逐漸睜開眼睛,使勁揉了揉,方能適應又突然變暗的夜色。

何立天睜開眼睛的時候,隻看到那無數藍色的光影扭曲著,遊移著,一會是旋轉的幾何體,一會幻化出猙獰的麵目,發出淒厲的嚎叫。這樣持續了幾秒鍾之後,全都化為一縷青煙,散了。

奇異的光芒也隨之消失,夜色又恢複了原先的樣子,暴雨也還如先前一樣下過不停。所有人——包括未來得及跑進車廂裏的人都安然無恙,大家為此喜極而泣。隻有何立天,張曉曉和向友軍三人心情沉重,特別是何立天親身經曆過阿良的死亡,他更清楚明天早上,他將看到什麽。

何立天、張曉曉、向友軍將車外的幾個人扶進車廂來,並叮囑大家不要離開車廂。從剛才的變故中看來,列車突發的光芒,至少為他們阻擋了藍色光影的襲擊,說明光芒是為了救他們而出現的。因此,在這下著暴雨的原始叢林之中,這節破車廂無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眾人在車廂裏麵抱成一團,瑟瑟發抖。是衣服被淋濕,感到冷,但更多的,自然是心中的恐懼。大家都在祈禱這一夜不要再出什麽事故,不安地等待著天亮。擺脫了黑暗,至少大家都會變得稍微膽大一些。

暴雨一直下到半夜,眾人煎熬著一分一秒,好歹終於將這個夜晚熬過去了,一夜似乎相安無事。直到太陽從東邊的山頂冒出了頭,眾人才敢起身走出車外。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了這個清晨的寧靜。

發出這聲尖叫的人是阿麗,她已嚇得麵無人色。

何立天閉上了眼,他擔心的一切,真的發生了。

他不願再次去目睹那慘狀,可是,很多人的目光已經注視到他的身上,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車廂裏,總共八個人沒有起來,而像睡著了一樣,依然躺在地上。

這八個人,就是昨天晚上沒有來得及跑進車廂的人,四名傷員,四名是去扶傷員的。

他們每個人,在這一夜隻間,渀佛都老了二十歲。

“何……醫生,這是……怎麽回……事……”楊麗穎的聲音顫抖得像剛被撥動的琴弦。

何立天苦笑著,沒有說話,獨自走出了車廂。

其他人還要想問什麽,張曉曉說道:“讓他靜一靜吧,大家把現場整理一下。”

許全笑也突然跑出車廂,發瘋般飛奔到草坪之北一個凸起的土包上,揚天大叫起來:“來啊,來啊,你究竟是什麽東西,你要殺我,好啊,你來啊,來啊!”

眾人見狀,都驚得張大了嘴,他們不知道這個不苟言笑的許全笑是不是瘋了。

“來啊,來啊,你這狗娘養的的,我操你八代祖宗,哈哈哈哈哈,來啊,這不公的待遇,全都壓到你爺爺的頭上來,你爺爺要怕了你,就是你養的,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狂笑之中,許全笑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曉曉姐,他怎麽了?”阿麗輕聲問張曉曉。

“看他怪可憐的,要不我們去安慰他一下。”阿蘭接著說。

張曉曉看著發狂的許全笑,緩緩道:“他有心事,讓他發泄一會吧。”

許全笑狂笑了一會,仰麵躺倒在濕地上。眼淚連成線,直往下流,巨大的悲痛,將他帶回了往事之中。

他跟著女友去見未來的嶽父嶽母,在女友家豪華的客廳裏,他一個農家子弟感到周身不自在,就像有無數螞蟻在身上爬行。

“小夥子,在哪裏高就啊?”女友的母親問。

“伯母,我在一個化工企業負責宣傳工作。”

“那一個月能舀多少錢呀?”相比之下,女友父親的問話尖銳得多,也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

但為了女友,他忍住了沒有拂袖而去。為了女友,他什麽都願意做,就像女友為了他願意做任何事一樣。

“伯父,不是很多,就三千多塊。”他回答著。

“三千多,就隻夠買一平方米房子呀?”女友父親的話毫不留餘地。

“是的,伯父,我會努力的。”

“努力!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求上進,卻油嘴滑舌,我見得多了。”

“爸!”女友為他解圍。

“小夥子,我可跟你說,我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不是誰都可以娶回家去的。你開個口吧,我可以給你一筆錢,隻要你離開我的女兒。”當著自己的女兒談這樣的生意,這就是有錢人的狂妄自大。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女友叫道:“爸,你怎麽這樣啊,全笑很有能力的,他隻需要一個機會。”

“我這不是給他機會了,他隻要離開你,我給他一筆錢,夠他掙三年五載了。”女友的父親厲聲道。

“爸,隨你怎麽想,我反正不會離開他的。”女友語意堅決地說。

“你——”女友的父親氣得一拳砸在沙發扶手上。

“老頭子,你別生氣,孩子不懂事,好好說。”女友的母親從中調解。

“好,既然你有能力,那我給你個機會。要想娶我這個女兒,你至少先給我買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否則,一切免談。”女友的父親說完,拂袖而去。

許全笑躺在草地上,想起女友,心中的悲痛又增加了幾分,不覺深情地呼喚著:“香香,香香,你還好嗎?香香,為什麽上天不讓我跟你一起走?”

香香,就是他的女友的名字。

張曉曉見許全笑平靜下來了,對馮阿姨說:“阿姨,麻煩您去安慰一下他吧。”

“好,希望他聽我老太婆的話。”馮阿姨向許全笑走去。

張曉曉也舉步朝何立天消失的地方走去。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麵最關心的還是何立天。

何立天已經走進了叢林之中。他也像許全笑一樣開始發瘋,撕扯著自己的頭發來懲罰自己。

他突然哭了起來,也是眼淚鼻涕的流了一臉一身。

“你用不著這樣。”張曉曉在身後溫柔地說。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們。”何立天哭道。

“你已經盡力了。”

“楊婆婆一定是想告訴我什麽,如果我能靜下心聽她說下去,她一定還會告訴我更多,也許就有對付這些邪靈的辦法,也許有規避的辦法。可是,我沒有耐心聽下去。我害了他們,昨天晚上他們還是八條鮮活的生命,今天晚上,他們就將‘老死’,他們裏麵有人,我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來,連他們姓什麽都不知道。啊,那究竟是些什麽髒東西,我一定要毀了他們!”

張曉曉從來沒見男人這樣傷心過,也從來沒想過像何立天這樣一個帶些江湖習氣的人,會哭得這樣一塌糊塗。不知為什麽,她有些憐惜何立天,這是一種天生的母性的溫柔。她突然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何立天的後背,說道:“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麽,但我相信,隻要我們不放棄,我們一定能夠戰勝那些惡魔的。”

何立天一轉身,抱住了張曉曉,哭得更加傷心。

張曉曉心中慌亂起來,想推開何立天,雙手卻酸軟無力。想起身離開,雙腿也酸軟無力。意亂情迷之中,她突然覺得有一種幸福和歸屬感。

重新回到草地上之後,何立天又恢複了往日的嬉皮笑臉,眼神中卻掩飾不住一股冷峻。他又把人們召集在一起,分析了當前的嚴峻形勢,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不能困死在此,必須逃離。因為水和食物都已經不多,而這裏處處充滿危險。

對於他的提議,有人響應,有人反對,響應的人占多數,反對的人占少數,反對的理由主要是身處什麽地方都不知道,東南西北到底往哪個方向逃?逃到別處難道就是安全的嗎?如果逃走了,前腳一走,吼叫救援人員就到了,豈不是白白的失去了活下去的機會?

當然,反對者的擔心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要一時三刻說服大家不是易事。如果隻帶著響應者離開,何立天又不忍心丟下另外一些人,他又說了說自己的想法:“要不這樣,我們再呆一天,如果明天還沒有救援人員的信息,我們就收拾離開。不然,我們就是在等死。”何立天能夠將逃走的時間推後一天,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那八個正在急速老去的同伴。

大家聽了“等死”兩字,都不再有異議。各自去收拾昨天晚上弄得一團糟的行李物品了。

謝世貴走上前來,問何立天道:“何醫生,你說火車為什麽會突然發光救我們呀?”

何立天搖了搖頭。

“這又是一件奇事。”張曉曉說。

“為什麽不一起去看看呢。”向友軍平靜地說,他永遠都是這麽一副冷峻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