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思慮
葉清蘭和葉清寧的臉色都是一變。
葉清寧此時狼狽之極，臉上淚跡未幹，眼睛紅紅的，一看就知道是狠狠哭過了一場。還沒來得及拾掇，若是被來人見到了這副樣子，不引起猜疑才是怪事。
葉清蘭當機立斷，不假思索的起身，從樹後繞了出來：“誰？”
來人卻是一張熟麵孔，相貌清秀，行事穩重，是鄭氏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冬雁。冬雁陡然見了葉清蘭，先是一怔，旋即笑道：“原來十小姐在這裏，不知小姐在不在，夫人命奴婢來找小姐呢！”
葉清蘭若無其事的笑道：“六姐走了半天，正在樹後休息。你先回去稟報大伯母一聲，讓她不用擔心。我們待會兒就回去。”
冬雁何等伶俐通透，一聽就知其中有些不對勁。以葉清寧的性子，絕不可能隨意的坐在地上休息，更不可能任由十小姐替她應對。她一個人躲在樹後是為什麽？
短短片刻間，冬雁心裏閃過一連串的念頭，口中笑著應道：“也好，奴婢先回去複命。”盈盈施禮，便退下了。
果然是個伶俐的丫鬟，怪不得能得鄭氏如此器重。
葉清蘭含笑點頭，等冬雁走遠了，才放心的又回到樹後。此時的葉清寧，情緒已經平穩了不少，臉上的淚跡也擦的幹幹淨淨。
葉清蘭又替她整理好衣裙發髻，總算勉強能見人了。隻是眼睛哭的有些紅腫，卻是無計可施了。
“六姐，我們出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葉清蘭低聲說道。
葉清寧嗯了一聲，神情怏怏的，沒什麽精神。
葉清蘭邊走邊低低的提醒道：“六姐，待會兒見了顧表哥和惜玉表姐。你可別露出什麽異樣來。”顧惜玉倒也罷了，可樹林外的那些丫鬟婆子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要是察覺出不對勁，再到主子麵前亂說一通就糟了。
葉清寧心情異常低落消沉，聞言沒有吭聲，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短短一小段路程，葉清寧不停的做各種心理建樹。可是當顧熙年的身影引入眼簾的那一刹那，剛才的那一幕毫不留情的湧上了腦海。她隻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腳下變的越來越沉重，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
顧熙年和顧惜玉聽到兩人的腳步聲。不約而同的起身走了過來。
葉清寧怔怔的看著顧熙年向自己走來，眼角忽的一片濕漉漉的。葉清蘭見勢不妙，忙扯了扯葉清寧的衣袖。葉清寧恍然不察。依舊呆呆的看著顧熙年。
顧熙年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看向葉清蘭。眼神裏明明白白的寫著：怎麽回事，你沒把她哄好嗎？
葉清蘭懶得搭理他。哼，明明是他惹的葉清寧傷心又難過，憑什麽要求她收拾這個爛攤子。再說了。她又不是沒勸，可表白被拒的失戀少女一時半會兒哪裏就能好了。
顧惜玉隻顧著拿著花環在葉清蘭麵前顯擺，一時倒也沒留意到葉清寧的異樣：“看我的花環。”
長長的柳枝纏繞，上麵綴滿了各色野花，十分雅趣。
葉清蘭收拾紛亂的思緒，仔細的打量幾眼。笑著讚道：“這個花環真漂亮，惜玉表姐真是心靈手巧。”其實這樣的花環幾乎沒什麽難度。可難得顧惜玉如此有興致，自然要捧場。
果然。顧惜玉聽到葉清蘭誇讚自己，抿唇笑了起來，神色間滿是歡快。淘氣的將花環戴到了葉清蘭的脖子上：“你戴著好看。”
葉清蘭見她如此高興，自然不會掃興，笑眯眯的應道：“多謝表姐好意。待會兒我也編一個花環送給你。”
顧惜玉用力的點點頭，拉著葉清蘭的手要去折柳枝。葉清蘭眼明手快的拖上了葉清寧：“六姐。我們一起去吧！”葉清寧半分玩樂的心情也沒有，卻身不由己的被拖著去了。
折柳枝，摘野花，編花環。這麽簡單的事情，葉清寧隨意的看兩眼就會了。
她心情陰鬱沉悶，根本沒心情擺弄這個，可葉清蘭卻硬是拖著她一起：“六姐，一起來編花環嘛，一個人呆著多無趣。”
葉清寧十分不情願的應了。雖然還是一絲笑容都沒有，可手裏有事做，注意力總算稍稍從剛才的陰影中移了開來。
顧熙年負手而立，遠遠的看著三個少女。
葉清寧……就不用說了，心情極差，臉上沒什麽笑意。葉清蘭……不管什麽時候見到她，都是一臉的笑意盈盈。那層笑容就像麵具，將她的真實性情遮掩的嚴嚴實實。除了他之外，大概沒人知道她身上的變化有多驚人……
而妹妹顧惜玉，竟也是一臉的笑意。那笑容淺淺的，算不上特別燦爛明媚，可卻由內而外從心底煥發出來，俏臉閃著瑩亮的光芒。這一刻，她就像個普通的少女一樣，嬌憨天真活潑可愛。
顧熙年看著顧惜玉微笑的臉龐，心裏既覺得高興，又有著難以言喻的隱憂。
沒人比他更清楚顧惜玉的性子，孤僻沉默，不肯親近外人。別的少女在十五六歲就出嫁為人妻為人母。可顧惜玉卻一直待字閨中。定國公府大難臨頭的那一年，她也沒有幸免。那一年，她才隻有十九歲……
當他重新睜開眼的那一刻，第一個見到的就是顧惜玉。她怯生生的坐在床頭，輕輕的喊了聲“大哥”。那一刹那，他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在那一刻，他心裏暗暗下了決心，這一生一定要守護顧惜玉平安長大。讓她像所有的普通少女一樣，嫁人生子，一生幸福。
可不管他怎麽努力，顧惜玉也沒多少改善。隻是比以前更依賴他了。他心裏暗暗著急，卻也無計可施。
沒想到，自從葉清蘭出現之後，顧惜玉竟然有了如此大的改變。他在高興之餘，卻對葉清蘭生出了極強的戒心。她到底用了什麽法子，竟然讓顧惜玉走出了封閉的世界，慢慢展顏微笑？
顧惜玉對葉清蘭如此親近依賴，幾乎言聽計從。如果葉清蘭居心叵測，試圖利用顧惜玉做些什麽，又該怎麽辦？可再怎麽顧慮，此時也不宜讓葉清蘭離開定國公府。畢竟，有她在的時候，顧惜玉要比平日裏歡快的多了。
顧熙年銳利的黑眸定定的落在葉清蘭含笑的俏臉上，眼底閃過一絲冷厲之色。總有一天，他要解開她身上所有的秘密……
葉清蘭早已察覺到顧熙年的目光正緊緊的盯著自己，卻隻當不知道，若無其事的側過身子，避開和他對視。
不知這位老兄到底吃錯了什麽藥，從初見麵的那一刻起就處處看她不順眼。總時不時的用這種令人膽戰心驚的犀利眼神盯著她，仿佛要看穿她所有的秘密。
哼！愛看你就看吧！就算你把眼珠子瞪出來，也絕不可能發現本姑娘真正的秘密和底牌。
顧惜玉的病情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趁著這些日子再多開解疏導，找機會再進行幾次深度的催眠治療。隻要顧惜玉一好，她就回昌遠伯府去。過自己悠閑逍遙的小日子。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葉清蘭在心中盤算著各種念頭，神情便有些心不在焉的。
葉清寧卻在這短短時間裏冷靜了不少，低低的說道：“十妹，我們回去吧！”
葉清蘭略有些意外，低聲問道：“你現在回去沒問題嗎？”鄭氏等人一個比一個精明，隻要葉清寧流露出半絲異樣，就會惹來眾人的疑心。
葉清寧深呼吸口氣，然後點頭：“放心，我沒事的。”事實上，她現在恨不得早些離開這裏。早些離開顧熙年的視線……
葉清蘭對她的心思了然於心，見她如此堅持，便也點頭應了，笑著對顧惜玉說道：“惜玉表姐，我們在這兒待了這麽久，也該回去了。”
顧惜玉念念不舍的看了地上的野花柳枝一眼。
葉清蘭啞然失笑，柔聲哄道：“你要是喜歡，我們就把這些帶回去。晚上我再陪你編花環好不好？”
顧惜玉想了想，便笑著點了頭。
葉清蘭敏感的察覺到顧惜玉今天說話比前幾天少了許多。大概是因為環境陌生，又有葉清寧在一旁的緣故，顧惜玉明明心情不錯，卻很少張口說話。
從這也能看出，顧惜玉的自閉症隻是略有好轉。在熟悉的人麵前變的活潑開朗了。可隻要到了陌生的環境裏，又有不熟悉的人在一旁，顧惜玉便又退縮到自己的世界裏。這樣下去可不行，得找個合適的時機，讓顧惜玉徹底排除心魔，真正的站到人群前……
一行四人出了樹林，早已在外等候多時的丫鬟婆子們立刻圍攏了過來。有眼尖的瞄到葉清寧微微紅腫的雙眸，心裏早已暗暗嘀咕起來。
葉清寧對眾人異樣的目光視而不見，一路垂著頭走了回去。
鄭氏等了半天，也沒見眾人回來，心裏正暗暗奇怪。當見到葉清寧的身影時，才悄然鬆了口氣。笑著喊了葉清寧到身邊，正要說什麽，卻已瞄到了葉清寧的眼睛。
鄭氏的笑容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