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偷得浮生半日閑
虛空廣闊，於是在這麽廣闊的虛空中，任何奇妙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在這之前，我自認為自己已經到過許許多多不可思議的宇宙：大星雲，閉鎖宇宙，廢墟世界，阿瓦隆殘片，甚至流亡艦隊組成的那座虛空漩渦，都可以看做是一個世界，它們各自有讓人感覺匪夷所思的特點，神奇之處令人嘖嘖稱奇，經曆過這些奇妙的宇宙之後，我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因為某個世界的古怪而太過訝異了，可是現在看來，自己的想象力實在還是有限——虛空永遠不乏神奇。
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很可能並不是“單層宇宙”，至少在我們腳下這片大地上，有複數個空間層疊在一起，它們有可能是平行空間，也有可能是類似影子技術的深層空間，或者是穩定的次元裂縫，將原本應該位於兩個坐標的空間給層疊到了一塊，現在我們沒有足夠的設備和資料，還沒法判斷這裏奇怪的狀態是怎麽形成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邊陲地區，有著讓人著迷的秘密。
這時候珊多拉已經釋放了上百個小型探測器，這些蜂群一樣的銀白色探針十分迅捷，而且能力遠超任何人造衛星，它們基本上能用在任何需要采集資料而你又不方便親自前去的地方：包括地心和黑洞表麵。很快，我們就獲得了一份從外太空拍攝下來的視頻資料。將我們腳下這顆星球……
“這不是一顆星球！”看到探針傳回來的畫麵之後。我直接驚呼起來。
珊多拉看了我一眼：“沒錯，不是一顆，是半顆……嗯，小半顆。”
在眾人麵前的空氣中懸浮著一個半徑數米的全息圖像，上麵顯示著探針視角中的大地，那是一個非常明顯的星球碎片，它的一端是弧形的地殼殘部，另一端則是支離破碎的倒錐形岩石結構，宛若用強行粗糙的手法從西瓜上尅下來的一角，毫無疑問。這應該是某顆星球被撕裂之後形成的殘片，根據它的弧度判斷，這個殘片可能占原本星球大小的五分之一左右，可能還小一點。
這就是我們腳下這片大草原所處的真正狀態：一個從星球上撕裂下來的碎片。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我們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站在一個破碎的星球殘骸上：而且這個殘骸上還有這樣一片生機勃勃的大草原，以及如此天高雲淡的大氣層！
“咱們站在一個星球碎塊上？”泡泡咂咂嘴巴，“這地兒是哪？德拉諾？沃舒古平原？”
淺淺拍了拍地上放著的全息成像儀：“喂，是不是設備出問題了？”
“畫麵沒有問題，設備故障也不會出這麽離奇的情況。咱們確實處於一個星球殘片上，這個殘片就是所謂的‘古代花園’，”珊多拉眉頭緊緊皺起來，“我正在掃描這塊殘片的引力結構……它太反常了，這處空間遵循和地球極為接近的物理規則，在這個物理規則限製下是不應該出現我們眼前的景象的。我們現在站在碎片平整麵靠近邊緣的地方。這裏的重力應該並非垂直向下才對，但所有人都沒任何異常感覺。而且你看它的大氣層，均勻，濃密，不管這顆星球當初發生過什麽，那一定是場災難，足夠摧毀整個生態圈和大氣結構，那我們腳下這草原和周圍的大氣環境是怎麽保留下來的？”
“與其考慮這些搞不明白的技術問題，咱們不如討論點更直接的，”冰蒂斯突然插了一句。“現在咱們就默認某種還不明了的基礎規則允許這種星球碎片穩定存在——那它剩下的部分上哪了？看看周圍是不是還有類似的星球碎片。”
珊多拉經冰姐這麽一提醒，立刻控製著拉遠了視角，更大一片的太空圖景出現在我們眼前。
但沒有出現所謂的第二塊碎片，我們所處的這塊殘缺星球孤零零地漂浮在空曠孤寂的黑暗太空中，隻有一顆明亮的恒星與之相伴。一枚探針離開軌道向外躍遷，僅僅前行了二十四個天文單位便遇上了空間斷層。在向其他方向探測了幾次之後我們終於確定：這個小宇宙的尺寸隻有半徑二十五天文單位。而在這個小小的封閉空間之中，一顆恒星，還有一個詭異地存在著的星球碎塊就是這裏僅有的天體。
我不由自主地踩了踩地麵，感覺有些不真實感，腳下這並非是一個星球，而是一塊殘缺的星體殘骸，但它卻保留著正常星球的一切物理參數，包括引力均衡和大氣環境，是什麽力量將這塊殘片從星球上撕裂下來之後還保留了這裏的一切？根據這裏的基礎數學規律，自然不會誕生如此奇觀，隻有技藝高超的高等文明或許有這個技術，那麽這個世界可能並不是天生如此樣貌。
“這裏有一條縱貫整個星球碎片的河流，流向是這樣，”林雪指了指全息投影上一條明亮的藍色條帶，“咱們在邊緣地帶，河流的‘出口’離這裏不遠，要不要過去看看？”
所有人都沒意見，於是我招出了寶馬良駒七千億，把全家都塞進去，奔赴草原邊境。
幾分鍾後，我們站在陸地的盡頭，看著一條寬闊的大河從大地邊緣落入下麵的無盡黑暗之中。這裏是星球碎塊的地殼邊界，眼前的景觀能更清晰直觀地認識到這是一個從星球整體上拆下來的錐形殘骸，腳下就是垂直光滑的萬丈深淵，地殼如同被刀切開的分層蛋糕，清晰地將自己內部的一層層岩石暴露在我們眼前，而那條縱貫了整個大草原的河流在這裏形成了一個落差無法計算的超級瀑布。如綬帶般垂掛在這漂浮於太空中的大地盡頭。
“知道不。我想起了神界，在那裏這種景象挺常見的，你知道，神界所有大陸都飄在天上。”
冰蒂斯雙手抱胸，點著頭評價道。
“但神界的物理規則可跟這裏不一樣，你們那的引力方向大小之類取決於父神的心情，這地方卻取決於一個固定的數學公式，”珊多拉蹲在瀑布宣泄口旁邊，將手探進流水之中，很有興趣地接著那些跳躍起來的小型水花。“這個數學公式告訴我，這塊星球碎片不該出現。別的不說，你看這水流，它垂直向下。而不是沿著峭壁流淌，這說明在這個位置存在一個指向地殼相反方向的重力，而不是指向這塊大陸的中心。我已經感應了整個草原的引力方向，它們全都垂直指向正下方。”
“就好像星球還完整的時候一樣。”我附和了一句。
維斯卡和潘多拉正蹲在河邊研究流水——好吧，潘多拉在發呆，維斯卡在研究大河，她對任何東西都能產生好奇心。過了一會，她突然蹦躂了過來，拽著我的衣角：“哥哥哥哥，你說這些水是從哪來的？它流不完嗎？”
維斯卡的問題問得好：假如這條河直接墜入太空。那它應該會在短時間內消失，不過看這裏的景象，這條河可不是流了一天兩天了，難道它有一個無限的起源？
我們再次風風火火地上車，直奔大地另一頭，去尋找這條河的源頭。淺淺已經高興起來，對這些稀奇古怪而且一時半會解不開的謎題她最喜歡了，跟她一塊高興起來的還有維斯卡和小泡泡，維斯卡高興是因為她也有很強的好奇心，小泡泡高興則是因為……因為她一直很高興。
冴子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麵。語氣悠然：“雖然是個很奇怪的地方，但景色確實不錯呢——兄長大人，速度放慢點嘛，外麵的景象都看不清了。”她的心態完全就是觀光來的。
我點頭同意，如果不追究這地方離奇的景觀。那這個世界確實是個度假的好去處，尤其是對淺淺而言：這丫頭最喜歡探險解謎了。雖然她玩解密類遊戲沒有一次能通關的——遊戲製作者普遍沒有她想象力豐富。
因為中間放慢車速走了一段，我們一個多小時後才抵達大陸另一端，並且找到了這條縱貫草原的河流源頭。珊多拉檢查了一下前麵，大聲說道：“這裏就是河流的起點，一個小型的山崖，這條河絕對是被截斷了，水是從空氣中憑空湧出來的。”
有這樣一條常識，在平原或者類似地帶的大型河流，其起點一般應該是許多條小型溪穀和湖泊，這些水係逐漸匯合在一起，才形成了大規模的江河，而我們眼前卻是突兀出現的滔滔河水，從一片霧蒙蒙的空氣中，大河突兀地出現，並奔流向遠方。而在幾百米開外，就是陸地邊界。
“水可能是從另一個空間過來的，這樣說來，那些落入太空的河水在消散之後說不定也通過別的途徑進入了其他空間，”珊多拉興致勃勃地在半空比劃著，“這個世界的空間結構是立體互通的，一個一個的空間用自己的方式交流物質和信息，或許這能說明咱們腳下引力的來源：它甚至可能來自另一個完整的星球，而被投射到了這塊星球殘片上，星球殘片原有的萬有引力則被抵消掉了。”
正說著的時候，從旁邊傳來了一陣小孩子的歡鬧聲，我回頭一看，發現小泡泡和維斯卡已經開始在幹淨如洗的草原上打滾，雖然很不想說，但和她倆滾在一塊的還有淺淺：這幾個這就開始玩了。話說淺淺你不打算繼續探索世界真相了？
“探針還沒找到穩定的平行空間接口，”珊多拉長出了口氣，席地坐在草原上伸著懶腰，“這裏的邊緣規則很奇怪，一直在變動，我掃描到至少十幾個坐標重疊的空間信號，不知道哪個才是主空間。不如咱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吧，讓設備慢慢分析去，等破解了這裏的空間結構再和你姐她們匯合。”
我之前稍有點掛念姐姐她們，不過這時候一想，反正也出不了什麽事，著什麽急。於是點頭同意：“就當臨時在這兒郊遊了——對了。要不要野餐？”
珊多拉眼睛當時就亮了，然後瞬間在旁邊的草地上倒出占地十幾平米的零食來……
冰蒂斯是個信奉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家夥，這時候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過來，珊多拉唰地擋在女流氓麵前做護食狀：“吃自己的！這是我的飯！”
冰蒂斯一邊努力往食物堆裏鑽一邊嚷嚷：“什麽你的我的，沒聽你老公說麽，野餐！”
倆曆史悠久的女王級人物就這麽在草地上鬧騰起來，鬧騰的核心思想竟然是搶食吃，我在旁邊感覺都看不下去了——於是扭頭專心致誌地觀察吉爾妹妹給小泡泡編花環。
嗯，感覺這一幕更讓人看不下去的樣子：傻蛋金閃閃什麽時候淪落成這種少女類生物了？
“喂，木頭。我說你怎麽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林雪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在自己回頭之前，後腦勺上就挨了一記輕輕的拳擊，話說自從關係確定之後這丫頭也改變了不少來著。以前她一拳打過來的時候不戴著手指虎都算法外開恩的。我頭也不回地抓住大小姐的拳頭放在臉上蹭了蹭：“習慣，隻要出門就沒有省心過，現在養成旅遊焦慮綜合症了。而且你看，這次咱們出來又是直接遇上意外。”
大小姐撇撇嘴，從我手裏抽出爪子，靠過來跟我並排坐在一起，似乎下了下決心，又把腦袋靠在我肩膀上：對這個骨子裏意外純情的家夥而言，這已經是她能在其他人麵前做出的最親昵的舉動了。
“想那麽多沒用，不就是不小心跟陳倩姐她們走岔路了麽。我都說沒事了，你還不相信本先知的直覺？”大小姐在我肩膀上蹭蹭，換個舒服的姿勢，“而且咱們這次出來本身就是郊遊的，別給自己那麽大壓力了，我感覺你成天跑來跑去拯救世界，現在都有點神經衰弱的跡象。那什麽，別誤會啊，才不是因為關心你這麽說呢，主要是看你露出嚴肅的表情我就渾身不舒服。覺得世界觀被顛覆了一樣。”
你傲嬌的時候就不用在後麵加那麽多修辭了，我偶爾也是會嚴肅起來的好不好！
我接通了和莉莉娜那邊的精神連接，告訴對麵自己這裏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搞明白這個錯綜複雜的世界，對我們的延期莉莉娜好像不怎麽擔心，但當她聽到我們這裏正在舉行野餐的時候。小丫頭立刻就咋呼起來了，連聲嚷嚷著不公平：看樣子在那邊的幾天她一直忙於折騰自己的傳教大業。原本應該是出來遊玩的，卻把自己弄的焦頭爛額，因此聽到我們如此優哉遊哉的時候小丫頭都毛了，對此我隻能答應下次給她補上。我打聽了一下她在那邊都在幹些什麽，是不是已經扯起了宗教的大旗四處禍禍別人，不過莉莉娜還挺神秘，堅持要等我過去之後再說。結束了和對麵的通信，我有些感歎：那個總是惹是生非的家夥有時候也真是夠讓人頭疼的，本來很多事情她都不需要做，至少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可是莉莉娜每次都會在我不注意的時候拚命努力，當初建立女神教我沒有過多注意，這次如果不是她當著我麵解釋了自己的計劃，或許我仍然會不小心忽視掉她的努力吧。
有珊多拉在，我們的野餐可以說是在轟轟烈烈的情況下結束的，共計吃掉二十六平米的食物並且導致更大範圍內的草原寸草不生，幾個小的吃了一臉，現在跟著吉爾妹和冴子（姐姐和安薇娜都不在的情況下她們就充當家長角色，至少一個是保姆，一個是姐係，你總不能指望淺淺或者林雪這樣的奇跡帶孩子吧？）去河邊排成一排洗手洗臉去了，神族條子五人組吃飽喝足耍夠之後橫七豎八地躺在不遠處的小土坡上曬太陽，墮落程度令人不忍目睹，更令人不忍目睹的是過了一會，冰蒂斯那家夥竟然還墮落到了吩咐著老實聽話的琳給她捶背按摩的地步，琳也真聽話，讓幹什麽幹什麽，話說下次我是不是也試試，感覺那隻龍神很好欺負的樣子……
在我實在無所事事，正考慮著是不是吃飽喝足之後打個小盹的時候，淺淺高興地湊了過來，手中拿著她剛剛編好的花環：“阿俊，給。”
我接過花環，看出這是用采集自附近小丘旁的白色野花和隨處可見的柔韌長草編織起來的，手法出人意料的精細，我看著淺淺，從少女臉上看到了恬靜的微笑，突然心中一動。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吧。淺淺最期待的幸福方式，和很多很多家人熱熱鬧鬧地在一起，可以興致勃勃地做自己喜歡的奇思妙想的事情，然後，有一個愛人在身邊，可以用來撒嬌，也可以被誇獎——我將花環隨手戴在淺淺頭上，拍了拍少女傻笑著的臉蛋：“真漂亮。”
偶爾一家人這樣盡情放鬆地旅遊一下，什麽也別想，似乎也挺好的。
淺淺少有地安靜了下來，在草地上躺下，腦袋枕在我腿上，笑的像個孩子，不是時間女王，也不是帝國的主母，更不是未來的什麽衰亡和演化之神，淺淺再一次成了最最簡單的那個許淺淺，就如同兒時夏天晚上倆人一起靠在院子裏的躺椅上，討論著天上模模糊糊的雲影背後會不會有一座飄在雲端的城堡，城堡裏住著孫悟空和阿童木幸福的一家——抱歉當年淺淺真是這麽跟我討論的來著——是的，現在她仍然在和我討論著天空的影子。
“阿俊，你看那是海市蜃樓唄？”
淺淺指著天上一塊正在越來越明顯的陸地問道。
我：“……”
臥槽粗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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