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一直以來都是閃爍在心底的夢影。仲夏,正是草原最美的時節,揣著激越的心情,捎上簡單的行囊,我闖進了烏蘭察布寬廣的懷抱。

烏蘭察布蒙古語為“紅山口”,全域麵積五點四萬平方公裏,它位於祖國正北方,是內蒙古自治區東進西出的橋頭堡,也是中國通往蒙古、俄羅斯和東歐的重要國際通道。

從大同沿著G55高速公路東行,進入烏蘭察布境內隻需半個小時。伴著汽車的疾馳,逶迤起伏的陰山東麓忽遠忽近,山上沒有一棵樹,甚至沒有一叢荊棘,光禿,灰暗,卻雄渾,沉靜。與其相反的是,山下的大地遼闊無垠,草長花開,碧綠四溢,一派生機。天空呢,碧藍得超出了想象的界限,數朵潔白的雲彩,看似一動不動,卻在悄然中變幻著自己的形態,如畫中的閑筆或補白,裝飾著大地,點綴著陰山。天和地,一切如洗過一般的鮮亮。或許能見度太高,整個大地似乎可與天空觸手相摸,惹得我幼稚地想,是不是這裏海拔高點,我們離天空就近了許多呢。

僅僅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就到了烏蘭察布市區。這是一座寧靜的城市,有高樓而未林立,有市聲卻不喧鬧。城市的綠化一絲不苟,行道樹雖然不如南方城市高大,但草坪更綠,鮮花更豔。在市中心,天然布局著白泉山生態公園,廣場、博物館、國際皮革城、清真寺……老區新城,各有自己的標誌性建築。

迎候的主人徑直把我們帶到了餐廳,斟上奶茶勸我們品嚐。試著呷上一口,略鹹,微膻,再品卻是鮮淳可口,餘香悠長。片刻之間,菜肴就上了滿桌——土豆粉皮燉羊蹄、土豆塊燒牛肉、土豆條炒羊雜碎、土豆泥燴蓧麥麵條、油炸土豆幹、清炒土豆絲……哈哈,對於愛吃土豆的我來說,這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佳宴。烏蘭察布盛產土豆,量大質好,行銷全國,又恰逢新鮮土豆上市,其他蔬菜由於氣候土質原因少有生長。所以,以土豆為主打配製菜肴便不足為奇。好在這裏的土豆實乃上品,綿香味長,口感筋道,無論摻什麽烹製都非常好吃。

在烏蘭察布做客,最不能沒有的當然是酒了。主人帶來的“奧淳”,據說是烏蘭察布生產的我國唯一通過國家四部委認證的營養型白酒。按照當地酒規,六位主人先行一一敬酒三杯,這套禮數下來就需飲下十八杯;接著是客人回敬,賓主之間免不了要喝拉家常酒、論年齡酒、談工作酒、邀回訪酒等等,話語誠摯,笑聲爽朗,情感酣暢,熱鬧非凡。

我由於不善飲酒,被特許以茶代之,卻也醉了般沉浸在烏蘭察布人質樸、熱情、豪放的品性中。本以為下午要去草原腹地覽勝,況且酒已數巡,想來該當停杯罷盞了吧。卻忽見餐廳進來一男兩女身著蒙古族盛裝的琴師與歌手,伴著男琴師悠揚的琴聲,一位女歌手深情地唱起了《請你喝一杯下馬酒》:

遠方的朋友一路辛苦

請你喝一杯下馬酒

洗去一路風塵

來看看美麗的草原

遠方的朋友尊貴的客人

獻上潔白的哈達

獻上一片草原的深情

請你喝一杯下馬酒

另一位則兩臂托著哈達,雙手端著銀杯,嘴裏道著吉祥,依次為我們獻上哈達,敬著美酒。輪到我時,眾人起哄,就是再不沾酒,這杯吉祥的酒必須飲了。聽著美妙的歌聲,置身醉人的場景,敬重著一個民族的禮儀,我暢快地接過姑娘的銀杯一飲而盡,大家熱烈鼓掌,齊聲叫好。同伴更是抑製不住高興,順勢邀請陪客的女士,在優美的歌聲中走起了舞步,大家在歡歌中暢飲,掌聲、笑聲、歡呼聲匯聚一處,歡樂的**充盈了整個餐廳……最終,以我的另一位同伴當場醉倒為標誌,歡宴才曲終席散。

下午三時,我們(醉了的同伴在賓館休息)乘興去察哈爾右中旗(相當於縣,隸屬烏蘭察布市)的輝騰錫勒草原觀光。出烏市往北,車行不遠,即見崗丘原畔有序聳立著一座接一座的風電塔,遠遠看去,似一架架輕巧的風車,等距離的三片風頁,你拽著我,我帶著它,它拉著你,不緊不慢,勻速而悠閑地轉動著;近前觀察,風車卻很高大雄偉,塔高竟達八十餘米,單片風葉長超七十米。在浩渺的草原上綿延不斷,形成浩瀚之勢;風車下,成群的牛羊盡情享受著一年裏難得的青草,偶有牧人騎著駿馬閃現其間,讓人恍若置身童話世界。陪行的烏市同誌告訴我,察哈爾右中旗平均海拔一千七百米,幹燥多風,宜於開發風電,全旗風電裝機容量已逾一百萬千瓦,建成了亞洲最大的綠色能源循環經濟產業園,為烏市優勢特色產業的快速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四時半,我們來到輝騰錫勒核心景區“草原明珠”,這裏海拔一千八百多米,是北緯四十一度保存最為完整的高山草甸草原。下車後,爽風掠過,頗有涼意,實測溫度僅攝氏十七度,真乃消夏避暑勝地。放眼望去,滿目的蔥綠一直鋪排到天邊,一群群牛羊隱顯於草甸間。小時候讀過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詩句,在這裏得到了最好的實景注釋。我端著相機拍個沒夠,直到主人過來請我進蒙古包入座。

首次進入蒙古包,最惹眼的當數包的天棚,圓頂的正中,精心裝飾的金色圖案,像一輪太陽照在餐桌上。包內麵積約有二十平方米,地麵為白色瓷地板鋪就,乳黃色的包壁也係水泥鋼筋建築,東西兩邊安著不大的玻璃窗,包門左邊有一個小小的洗手池。顯然,這個蒙古包是為接待遊客而仿製的,但其建築色調明快,實用美觀。很遺憾時間所限,我們未能去看看牧民真實生活的蒙古包,但我感受到,是不同的生存環境、不同的文化背景與不同的生產方式,孕育了蒙古包這種不同的建築形式,它用最簡潔的手法和最省料的工藝,表現了一種最富有感染力的完美創造。草原遊牧,蒙古包必須易拆易遷易建,這正是蒙古族人民獨一無二的偉大創造。

晚餐,陪行的主人仍要像中午一樣敬酒,同伴們嚇得都退到蒙古包外看風景了。我硬著頭皮,以“不善飲酒多吃肉”支撐於席間。還別說,草原腹地的牛羊肉真是好吃,至少在我的“吃涯”中,還從未吃過如此香而不膻、肥而不膩的牛羊肉。我趕緊起身招呼包外的同伴品嚐,央求主人不要勸酒而轉勸吃肉,大家在嬉笑聲中用過晚餐,暮色已籠罩了整個草原。

為了不耽誤第二天的行程,我們連夜返轉烏蘭察布。

麵包車在隻有星星沒有月亮的草原上馳騁,車燈再怎麽耀眼,也隻能照出草原的一抹細線;偶爾,在微弱的天光下,好像看見遠處安靜地矗立著圓形的氈帳;高低不一的崗丘不時隆起伏下,把天幕亦拉扯得有了一絲動感。草原的夜,變得更加深沉了……一種神秘的美緊緊裹挾著我的思緒,沒有比這更好的夜晚了吧——我終於奔跑在了空曠的草原上。

原來,向往草原的夢境就是這樣與現實相遇的嗬!

(稿於2013年6月,原載2013年7月12日《襄陽晚報》文藝副刊、2016年 9月2日《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