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皺著眉頭:“擺碗,不應該擺財神,灶神什麽的嗎?”

今年過年早,蘇莘一早就和沈今說了兩人要回家過年的事情,還交代了一下自己家的禁忌,麵對沈今的問題,蘇莘猛地一下卡殼了。

蘇莘不知道怎麽跟沈今解釋,有時候她也很迷惑,但是每當她挑起這個話題打算問的時候,兩人總會不歡而散,久而久之,蘇莘也就不多嘴問了。

——家裏飯桌的碗總是有三個。

其實蘇媽不隻有這一點,但是其他的問題現在已經好多了,例如什麽都要雙份,在蘇莘父親剛進去,家裏的條件隻能說艱苦的情況下,蘇媽買東西都會買雙份,直到蘇莘成年,這個習慣才逐漸消失。

蘇莘之前嘴饞,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將目光就打到了另一份的身上,那是她第一次偷吃,也是她最黑暗的一天。

蘇媽知道後直接將她關進了屋子裏,不管她怎麽哭喊,就是沒有一個人理她,最後哭累了在黑暗的屋子裏睡著了,最後醒來蘇媽隻說了一句話:“以後那份東西你再敢動,我就繼續把你關在裏邊。”

“為什麽——”幾歲大的蘇莘坐在地上哭喊,恐懼黑暗的眼淚一股腦全部往外蹦來,最後哭到聲音都嘶啞了,麵前的女人還是冰冷的麵孔。

為什麽?為什麽就算多買的東西扔了也不讓她吃,為什麽——

蘇莘的媽媽,但是如果讓蘇莘回憶起來,她根本不知道那天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媽媽,女人寬大的手掌死死地按住她的瘦小的肩膀,驟然的疼痛出現在小蘇莘的肩膀上,她開始抑製不住地大哭。

“那個男人喜歡你就要把她賣了,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為什麽你能坐在這裏哭,我都不知道她在哪裏——你閉嘴,別哭了!”女人憤恨的聲音從她的嗓子中怒號出來,紅色眼眶裏的淚開始下落,滾燙的淚珠落到小蘇莘身上,她哭得更厲害了。

小蘇莘的肩膀被女人用指尖扣著,混身上下開始控製不住的戰栗,她嘴裏不斷地喊著媽媽,但是眼前的女人根本聽不到。

小蘇莘害怕得緊,根本不知道麵前的人在說什麽,隻會哭著喊叫,從那天起,蘇莘再也不敢碰買多的那一份。

這習慣一養,就是十幾年。

蘇莘回憶起來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想重演的一幕,到現在就光記得自己眼淚鼻涕混在一塊,一直哭喊的畫麵了,隻不過那天說過什麽聽過什麽都在已經過去的幾年了全部被記憶之神拿走了。

“別管擺什麽,別動那隻碗就行,吃完飯不用洗碗,我媽自己收拾。”蘇媽從來不讓別人動那隻碗,甚至連蘇莘都不可以,蘇莘在家也不用洗碗,就是因為多擺出來的那隻碗。

沈今似懂非懂,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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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總是一閃而逝,日子一天一天地在指尖溜走,忙碌了一年的人,終於也迎來了自己的年終假。

蘇莘和沈今提溜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樓下等車。

蘇莘找了輛順風車,就是前段時間碰到的那個老鄉,剛好也要會家,順便也能帶上他們。

兩人剛到樓下沒多久,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蘇莘和沈今麵前,蘇莘認出來這是之前自己打過了那輛車,蘇莘開始低頭提東西,突然汽車上的車窗搖了下來:“是你?”

蘇莘聽著耳邊的聲音有點眼熟,疑惑地抬頭準備看看是誰,剛一抬頭,車窗裏馮峰的臉突然闖進了蘇莘地視線,蘇莘同樣驚訝地說:“你是……”看了看開車的馮叔,馮叔姓馮,然後又看著馮峰,馮峰?

蘇莘突然恍然大悟,看著兩人驚訝道:“你們兩個是父子?”

“你們認識?”馮叔同樣驚訝地跟看著兩人。

馮峰笑著看著蘇莘和沈今,身上那股警察的正氣還在身上存著,刺尖的短發直愣愣,是麥芽色的健康皮膚,就光看外表來說,一眼就讓人覺得比沈今健康,反正是這麽感覺的。

馮峰衝著駕駛座上的馮叔說:“前段時間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時候認識的。”說完頭探出車窗,低頭看著蘇莘的腳,“你的腳沒事了吧,我當時看腫的還挺厲害的。”

沈今在原本在蘇莘旁邊提著東西,看到馮峰向外探頭的動作以後,長腿一邁,就擋在了蘇莘的前邊,將蘇莘捂了個嚴嚴實實,在馮峰的角度去看,就隻能看到沈今身後蘇莘的虛影。

“腳早就已經沒事了,謝謝馮警官的關心。”沈今為了不讓蘇莘和馮峰說話,直接代替她回答了。

馮叔看沈今滿手提著東西,在他身後的蘇莘手裏也是滿滿當當,連忙對馮峰說:“既然認識還不快幫人家拿上車,你們快上來,別再底下凍著了。”後半句對著車外的兩人說。

蘇莘的手通紅,因為手裏提著東西,所以隻能擺著胳膊表示拒絕:“不用了,我們自己放就行了。”

“你快下去。”馮叔催促著。

馮峰下車以後直衝衝地朝著蘇莘走去,直接越過蘇莘前邊的沈今,接上了蘇莘手裏的:“我幫你拿吧。”然後還將蘇莘腳底的東西提了起來,全部都拿在手裏,回去路過沈今的時候,停在沈今旁邊看著他滿手提著的東西道,“你應該可以吧,我就不幫你了。”

沈今沒理他,直接走到後備箱的位置,蘇莘在兩人的身後將剛剛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對沈今剛剛連理都不理人的行為有了極大的不理解。

不說聲謝謝也不應該擺臉色吧。

雖說沈今之前剛見麵的時候就不太喜歡馮峰,但是現在畢竟是有求於人家,表麵功夫怎麽也得做好吧,沈今剛剛也太不禮貌了吧。

幾個人在車上並不算無聊,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隻不過沈今的嘴總是金貴的不張開。

路程不算短,途徑服務區的時候沈今見證了他從未見過的場麵,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稍有不慎鞋上就會粘上一點新的花紋——鞋印。

兩人簡單地吃了兩口速食,服務區的條件並沒有那麽好,所以也隻能將就一下。

高速上的車輛來回駛過,蘇莘看著自己眼前的畫麵越來越熟悉,直到她小時候最喜歡去的超市出現在了她的麵前,那一刻到家的感覺撲麵而來。

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熟悉的味道。

蘇莘並沒有讓人將她們送回家,畢竟搭上順風車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就將兩人放在了岔路口,而這個岔路口剛好就是蘇莘最熟悉的地方。

這裏離蘇莘家並不遠,所以她小時候經常和小夥伴偷偷跑過來,蘇莘下車後深呼了一口氣。

“熟悉的味道。”

蘇莘這是今年來第一次回家,是一個很久之前的小區了,從蘇莘有記憶起她就住在這裏了,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這裏承載了她太多的故事,這裏的治安不是很好,供車出入的伸縮門已經破舊不堪,蘇莘帶著沈今走進門。

門口的治安大隊已經換人了,蘇莘進去時已經看不到曾經的一個熟臉了,小時候玩捉迷藏時,她最喜歡憑借自己跟保安的關係,躲進值班室裏。

當時沒有一個人會想到要進去找她,她成了每次都會贏的人。

沈今一路上都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聽著蘇莘講她的童年趣事,這裏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屬於蘇莘的記憶。

兩人站在家門口時,蘇莘為了防止沈今的到來又發生什麽意外,在進門的時候又著重強調了一下那個每次吃飯都會多出來的碗:“在家吃飯的時候千萬不要碰到那隻碗,千萬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