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莘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操控著鼠標將所有的文件都瀏覽完的，文件看完之後蘇莘僵挺著的脊骨一下子癱軟了下來。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整個文件夾裏的內容很單調，單調到都是圍繞一個人記錄的，但是蘇莘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來自己所看到的。
用一個詞來形容她現在的狀態——毛骨悚然。
外頭的天氣依舊是那麽的冷，室內開著空調的溫度卻格外的暖和，暖和到蘇莘出了一身汗，那汗不黏膩，反倒是還不斷吸噬著她身上的熱氣。
胳膊上細小的絨毛直挺的站起來，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
信息量很龐大，她自己久久不能消化。
——宋連和“沈今”，是兄弟，是被一個父親養大的兄弟。
兩人不認識，但是又互相認識，都知道有彼此這個人，但是卻從未有過任何交談。
文件裏寫的唯一交流大約就是沈今父親下葬那天，一個帶著狐狸麵具的人將屬於他的東西全部都拿走了。
——沈今淨身出戶。
也不算淨身出戶，那人還算有些良知，給沈今留下了一個公司——蘋果娛樂。
蘇莘抹了把自己頭上細薄的汗：“宋連……你，不對，是‘沈今’，是兄弟？”
要是這裏的內容是從網上爆出來的，打死蘇莘她也是不會信的，從高中開始她就知道宋連，五年來宋連究竟如何她是看在眼裏的，自從火了之後他的合約就沒斷過，哪來的時間去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它不是被人爆料，也沒有大麵積肆意地出現在媒體麵前，而是出現在了一個加了密的文件夾裏。
……
要是隻看文字來說，蘇莘會覺得這隻是一個撞了名的人罷了，但是視頻和照片，都清清楚楚地貼在上邊，甚至還按照順序標明了時間。
二月七：我成一個人了。
二月十四：今天是情人節，出席了葬禮，我沒有站到墓前，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有我這個兒子。收到了一份禮物，但這個禮物本就是屬於我的，甚至還被奪走了許多。
三月十一：我見到狐狸臉了，他竟然是宋連。
三月十二：今天偷偷去了他的墓前，碰到了李叔。或許李叔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站在我這邊的人了。李叔跟我說我爸去世是因為狐狸臉，他的身子上被捅了五刀，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三月十八：李叔死了。
三月二十：我爸臨走前的視頻有人傳到了我的郵箱裏，我沒敢看，但是視頻的封麵能看得出來裏邊有發了瘋的宋連。
四月三：狐狸臉的仇人找上了我，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我是誰的，他們給我看了一段視頻，狐狸臉坐在皮質的沙發上，簽下了自己名字。這是一份販賣軍火的交易。
四月八：我退縮了，沒敢跟他們上一條船，但是每隔幾天他們都會給我匯過來狐狸臉的交易記錄。非法販賣軍火，私下勾結毒梟，開設賭場……拿的是我爸的錢。
四月三十：我把給我傳交易記錄的人拉在黑名單裏了，換了新的社交賬號。我不想蹚這趟渾水，我相信我爸會理解我的。我想賺錢。我想活著。
五月十四：我找了一個狗仔隊，第一次一筆賺了55萬，是一個失德藝人買的爆料，還讓我給他澄清。
……
蘇莘看完這些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那些人給“沈今”匯來的“證據”，“沈今”都整理得很整齊，放在文件夾裏。
蘇莘沉默了良久，最後還是：“……”
很難想象“沈今”在寫這段文字的時候在想什麽，寫到不想蹚這趟渾水的時候有沒有不甘。
仇人就在眼前，日日光鮮亮麗容光煥發地出現在電視屏幕，商場投屏，公交車，電梯……無處不在。
沈今看到這些的時候他會想什麽？
想到自己五年前在課桌上擺著宋連的照片，以此來激勵自己，回想起來毛骨悚然。
——自己究竟把怎樣的一個人當成了偶像。
那些年追過的電視劇，看過的電影，買過的代言，氪過的金都好像在指著她，說她在養著一個殺人犯。
沈今坐在蘇莘的旁邊，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沈今剛開口：“你……”
一旁的蘇莘倏然起身，緊接著撕裂東西的聲音響起。
沈今轉頭看向她，蘇莘手裏赫然是之前沈今看不順眼的海報，此刻成了一堆碎屑，握在蘇莘的手裏。
沈今的目光落在她顫抖的手上。
淩厲的骨頭頂著皮肉，像是下一秒就要衝破束縛，手皮已經被染成了蒼白的顏色。
緊接著碎片散落了一地。
蘇莘不寒而栗，她麻木地走到沙發跟前，毫無意識地坐下。
為什麽她要打開那個文件，看到那一係列的東西。
剛剛還在拌嘴的兩個人此刻一個比一個平靜，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安靜的味道，沉默到即使相隔幾米，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沈今撐著桌子站起身，走到蘇莘旁邊。
沈今的手握上蘇莘手的時候被冰的驚了一下，一點都不像是在屋裏待過的溫度。
蘇莘在極力克製，視頻被“沈今”鎖在文件夾裏沒有打開過，但是蘇莘剛剛看了全過程。
一個連出車禍都不敢看的人，剛剛看了一個人被連捅五刀，而且鏡頭麵前那個人的臉龐，跟此時坐在自己旁邊的人有著極高的相似度。
眉眼就像是一個眸子裏刻出來的。
自己竟然和一個惡魔，同台過。
兩人的呼吸在沉默中交織，一聲突兀的手機提示聲，在兩人的耳邊傳來。
桌上的手機自動亮起了屏幕。
宋連：咱們能見一麵嗎？我，你，沈今，我想和沈今當麵談談。
兩人的目光在瞟見內容後瞬間便匯集在了一起，蘇莘的眼中是遏製不住的慌亂。
還是沈今掐了一把蘇莘，蘇莘才有點痛覺。
“回他。”沈今道。
蘇莘腦海裏還在不斷回閃視頻中的畫麵，清晰流暢的視頻像是加了調速器，一幀一幀的在她腦中閃過。
“我不知道……我不敢。”
沈今的手很暖和，比屋裏的空調都管用，不知道沈今握著蘇莘的手握了多長時間，她的手上終於有了一點溫度。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蘇莘的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
剛剛視頻裏的內容還曆曆在目。
沈今寬慰道：“他不知道你知道的，就裝作你什麽都不知道，答應他。”
蘇莘抬眸，眉毛有些輕抖：“可是我有點害怕。”
親眼看過那個視頻後，誰還敢站在他的麵前。
“別怕，有我。”沈今看著蘇莘的眼睛，鄭重其事道。
蘇莘拿起手機，拇指的指尖在上邊搖搖晃晃，時間在那一刻格外漫長，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打下去了那個字：好。
宋連：好，我在城區裏不太好露麵，要是有粉絲看到後我們大約就走不開了，我知道郊外有一處不錯的地方，出了城區你給我發個消息，我帶你們一起去。
蘇莘：沒問題。
回複完之後的蘇莘在耳朵裏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蘇莘有些茫然：“然後呢，我們要怎麽辦。”
“報警。”沈今冷靜地吐出兩個字，然後在蘇莘強裝鎮定的眼神下，“我們能做的隻有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