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和蘇莘坐上了去往郊外的出租車。

車上的蘇莘極力地壓製自己的情緒,在來之前,他們已經去了趟警局了,蘇莘在心底安慰自己,車後邊跟著警察呢,沒事。

從城區到郊外明明有很長的時間,但是今天的司機開車開的卻格外快,蘇莘還沒有做好準備,沈今就已經在付錢了。

“沒事,有我在。”

蘇莘有些魂不守舍:“嗯。”

沈今從蘇莘手裏接過手機:“我來跟他聯係,你到時候跟在我後邊就行了。”

沈今用蘇莘的手機給宋連撥過去了第一個電話,接過來的時候,除夕那晚的除夕快樂還停留在聊天記錄的最上端。

沈今嫌惡地把聊天記錄全部刪除,眼不見心不煩。

兩人下了車之後街道還是一片過年的氣象,紅色的燈籠還沒有換下,宋連選的這個地方位置有些偏,兩人下車後就沒見過幾個人了。

涼風順著兩人衣服的漏風處鑽進身上,從車上下來的熱氣倏然間被它吹散,原本有些癔症的蘇莘一下子被吹得清醒了。

“剛剛打電話的時候他說什麽了?”蘇莘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衣服,避免細小的風鑽進來。

“他開車在不遠處等我們。”沈今給蘇莘緩解壓力道,“沒事,你把你看到的全忘了,就當做一場普通的見麵,剩下的都有我。”

“嗯。”

兩人平常走起來一般都是一前一後,鮮少有並排走的時候,這種沈今拉著蘇莘走的畫麵,更是第一次出現。

兩人走在一起出了其的和諧,沈今的個子比蘇莘要高上約莫大半頭的高度,沈今時不時轉頭看看蘇莘,看著還有些魂不守舍的沈今,沈今的手有些犯癢。

於是他蜷縮起來手指,撓了撓蘇莘的掌心。

蘇莘的掌心倏然一癢,旋即驟然一緊,是沈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她低頭看了眼,沒說話。

沈今也沒說。

但是這就夠了。

宋連是自己一個人開車來的,沈今按照宋連的指路走了不到五分鍾,三個人就碰麵了。

“好久不見。”沈今和蘇莘兩人打開宋連車門,剛坐到位置上還沒坐穩,就聽到了宋連的一聲好久不見的問候。

沈今和蘇莘係安全帶的手同時一頓,還是沈今先回過神,若無其事地將自己的安全帶係上,然後回答宋連:“確實好久不見。你怎麽這麽笨,我來幫你係。”

前半句是跟宋連說的,後半句顯然是跟蘇莘再說。

沈今從蘇莘手裏接過安全帶,幫她係上。

宋連從後視鏡裏看著正在係安全帶的兩個人,眸子裏一掃而過某種情緒。

那絕對夾雜任何其他的情緒,隻是單純的羨慕的。

宋連的狐狸眼有些暗淡,眼尾不自覺地便往下沉,大約是因為工作原因,他整個人的皮膚都很好,或許是因為皮膚已經夠靚的原因,顯得他的眸子有些無光。

他啟動車輛,將車子駛入車流中,然後踩上油門,車速陡然加速,他們三個同時被衝力衝的向後仰了一下,旋即恢複正常。

蘇莘控製住自己的目光不往前排開車的人身上落,視頻裏的那張臉就近在咫尺,她沒有抬頭看他的勇氣。

車窗外的鬆樹一棵一棵的飛速閃過,除了帶著模糊的綠影,蘇莘就隻能看到不遠處的小山了。

“我們這是去哪?”蘇莘開口和宋連說了第一句話。

宋連回複道:“去一個我以前經常去的地方。”

車上出奇的安靜,車裏不應該這麽安靜的,蘇莘見到自己粉了五年的偶像沒有激動,宋連和沈今兩個老朋友見麵沒有任何交談,整輛車了除了宋連開車的聲音,其他沒有任何聲音。

在車內的每一瞬時間都被拉得格外長,像是破舊生鏽的老鍾,走一步要笨重的花費好長時間,極致折磨這蘇莘。

害怕嗎?害怕吧。

時間在蘇莘這裏格外漫長,如若來找宋連的路上時間一閃而逝的話,此刻把蘇莘和宋連放在一個空間便像是使用了時光凝固的功能。

每一秒都格外,格外悠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綠鬆消失不見,青磚灰瓦的建築映入蘇莘的眼簾,視覺倏然的變換讓她有些不安:“我們這是去哪裏?”

“去一個……很熟悉的地方。”

鍾表的表針慢慢移動,宋連的車停下時周圍是遍地的楓樹葉,楓葉是秋天時落在的,現在還留在這裏大約是沒人打掃。

滿目的禿樹被風刮了淩厲的聲音。

“來這做什麽?”沈今率先發問。

宋連先不急著回答,而是用手按了下駕駛位上的按鈕,鎖車的聲音在他們之間響起。

蘇莘心中的慌亂隨著這一聲悶響更甚。

“好久不見,我記得我們之前最喜歡來的地方就是這裏,那個時候我就被關在那裏——”宋連的手向窗外指了一下,沈今和蘇莘的目光同時追著過去。

一座已經荒廢了很久的集裝箱,立在那裏。

下邊圍著一層厚厚的泥土,天氣的原因土幹裂的已經不成樣子了,由風刮起的楓葉被它放在身前,細看下去還能看到已經崩裂的痕跡,歲月的痕跡隻給它留下了破敗不堪。

這是對沈今說的,這是蘇莘腦袋中的第一反應。

這是對我說的,沈今腦中閃過他們兩個的關係,而後想到。

但是沈今又轉念一想,不可能,這句話不可能是對他說的,因為距文件夾的記錄來看,兩人並不認識,隻是知道有對方這個人,所以又何來“他們”很喜歡來這裏。

沈今剛要說話,宋連卻又開口了:“那個時候我像一條狗被關在這個籠子裏,應該是中午飯的時間吧,我跟別的狗搶食,我從來沒有搶到過。”

“那個時候你跟在那個人的後邊,穿著很漂亮的碎花裙子走進來,我當時餓的暈暈沉沉,還以為看錯了,當時我在想,我是不是要死了,要進天堂了,所以才能看到你,直到一雙細白的小手拿著一袋蘇打餅幹,遞到了我的眼前。”

“我想拿,我的手剛伸出去還沒碰到那個袋子,其他人便一哄而上,你的手被他們染了髒血。我當時跟個笑話一樣,隻敢瑟縮這向後靠。”

說這段話的宋連眼睛沒有看著沈今,目光也沒有落到蘇莘身上,他語氣帶著笑意看著車頂。

蘇莘聽到宋連說出碎花裙子的時候,倏地毛骨悚然,整個身子不寒而栗。

沒有跟沈今說,車裏又沒有第三個人——

所有的話都卡在她的嗓口處,她根本不知道宋連再說什麽,她極力壓下自己的顫抖,想讓對方覺得她是正常的:“我好像有點聽不懂。”

宋連突然一笑,那笑聲蘇莘在電視屏幕前聽過無數聲,曾經隻要聽到就會讓她縮在被子裏偷偷笑的笑聲,在此時的環境下,有些出乎平常的悚立。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隻是想讓你聽我講故事。”

一句不用害怕將蘇莘害怕的程度頂上了極點,宋連為什麽會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