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今見過槍,也見到過槍支帶來的巨大災難,剛穿過來時亮劍裏那些場麵還曆曆在目。
一把小手槍,輕便,容易攜帶,射程遠,不過一分鍾的時間沈今的腦子中閃過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優點。
宋連臉上的笑容逐漸浮現起來,他總喜歡懶懶散散,對什麽都不喜歡上力,但是所有的東西都會輕而易舉被送到他的手邊。
他喜歡的東西,他一定要得到。
宋連手裏舉著那把槍,拇指的指尖摩挲著槍的頂端,然後沈今和蘇莘就聽到了一聲清晰上膛的聲音。
扳機的金屬在冷冽的天氣中傳達出冰涼的感覺,宋連的食指尖扣在上邊,風聲在時間裏流溯,宋連的體溫給冰寒的扳機送了一點溫暖。
沈今和蘇莘兩人在槍口下凝固,兩人同時沒了反應,沒有呆愣住,隻是在想下一秒如果子彈飛過來時他們應該怎麽做。
“我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成為她,我就讓他活。”宋連的槍口在很遠的對線中稍稍偏移了一些,沈今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槍口衝向了哪個位置。
——他的心髒。
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他不是第一次被人指著心髒了,但是是被同一個人指著的。
那個時候宋連還是宋連,蘇莘斥巨資買了演唱會的門票,三個人同時站在台上時,宋連遞給他話筒,撥手的那一下,也是衝著他的心髒的。
原來這不過隻是重演。
演唱會上是他帶著蘇莘離開的,那麽現在,乃至以後,都會是他帶著蘇莘。
宋連輸了就是輸了。
“活不活著應該是我自己做選擇,這個世界太美好了,我到來的時間比較短,我還要睜著眼睛繼續領略大千世界,而蘇莘一定是陪著我的那個。”
“你那麽喜歡她,那你下去找她好了?”沈今最後一句話有些挑逗的意思。
他想激怒宋連,因為現在宋連的頭腦平靜且清晰,在這種實力相差巨大的環境下,他必須要抓住宋連的缺點。
冷靜狀態下的人太不容易把自己的缺點暴露下來了,但要是生氣了,就不一定了。
所以他一定要想辦法激怒宋連。
誰知宋連絲毫不在意他的話,無所謂地笑了笑,說:“誰的命拿在誰的手裏不一定,是我下去找她還是她成為她,不都在我們兩個手裏嗎?”
“你確定你的一廂情願是對方想的嗎?可別到時候人回來了,你們倆人談崩了。”沈今的手無奈地一攤,然後繼續道,“那就沒得玩嘍。”
不知道是那句話戳中了宋連的痛點,沈今從他的眸子中捕捉到閃現過的痛苦,旋即他又恢複了無所謂的表情,表情的轉換隻存在了一瞬的時間,但就是那一瞬,沈今就捕捉到了。
沈今側身直接閃過蘇莘,將自己的整個身子完完全全擋在蘇莘的身前,在宋連從剛剛的轉變還沒回過神來時,迅速向宋連的方向跑過去。
他隻能賭一把。
“嘭——”槍聲如雷聲般響起。
子彈倏地從槍口裏彈出,以想象不到的速度朝著沈今飛來。
沈今朝前奔跑時無聲的罵了句髒話,看著朝自己飛馳而來的子彈,腦子裏做不出任何反應,就算腦海中能浮現出躲避子彈的想法,但時間也來不及了。
沈今這輩子都沒覺得自己能這麽倒黴過,他在心底裏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慘兮兮地想,這下好了,自己和子彈屬於雙向奔赴了。
這是沈今第一次見過真實的槍,沒有任何意外,這槍是衝著他來的,更沒有任何突發狀況,子彈,沒入了他的肩膀。
子彈出鞘的那一刻,聲音出乎意外的大,但是此刻進入皮肉,卻被吞噬了本應該響起的聲音。
黑色肩膀的地方赫然濕了一片,沈今來不及感受這濕漉漉的一片,趁著他另一顆子彈還沒上膛的時間,沈今如閃電般到了宋連的麵前。
他舉起另一隻沒受傷的胳膊,對這宋連那張臉,拚盡全力的揮拳所向。
“嘭——”沈今的拳頭挨著宋連臉的時候,宋連的脖頸被那股狂風之力吹的一梗,然後一個錯綜複雜的拳頭印,板板正正地出現在了沈今的正眼前。
沈今默默地想了一下,然後偏了偏頭,雖然肩膀疼得要死,但腦子還是很清晰的,他不配在我正眼底下。
沈今的餘光看到他再次想動槍的動作,刹那間,沈今趕在他上膛之前, 一腳將那把92式踢出了幾米遠。
看著那把槍沾滿土色飛出了幾米遠的宋連,閉了下眼睛,再次睜開的時,讓人來不及反應的一拳,已經落在了沈今的穴上。
硬生生接了這拳的沈今,腦袋有那麽一瞬間的發懵。
旋即兩人便撕扯在了一塊。
乍一看根本看不清誰略勝一籌,宋連小時候過得也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經曆過非人的折磨。
肉身搏鬥,他不想,但是他行。
蘇莘站在一旁,沒敢上前,兩人都很凶,最起碼她是第一次看到兩個人這樣。
招招衝著要害,衝著命去的。
沈今不敢輕敵,肩上的那口槍傷還在給他的動作延遲放緩,麵對宋連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命喪黃泉。
“沈今——”蘇莘破音的一聲喊叫。
她看的不是那麽真切,但大概也知道沈今的情況並沒有那麽好,剛剛宋連的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向他中槍的地方按了下去。
沈今不知道如何評價這種感受,沒說話,隻是額頭上涔涔的汗,顯露著他的痛苦。
“滾——”沈今的嗓音因為肩膀上傳來的疼所以格外的沙啞,扭曲的麵容力竭的嘶喊了一句,隨著他的反抗,宋連被猛地一下掀翻在地。
蘇莘焦急地站在一旁,時間熬磨著她,沈今和宋連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她想上去幫沈今,但是理智讓她停住腳步。
她上去不一定是添亂還是幫忙。
兩人的狀況都不好,宋連的嘴角處有殷紅的血掛著,沈今的發梢在冷冽的冬風中有汗凝結成的冰珠。
沈今肩口處的槍傷還有涓涓的血在流,在他跌倒過的地方,他的鮮血染紅了有些青澀的楓葉。
無數隻螞蟻在蘇莘的心髒中攀爬,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心房,看著血腥又漫長的畫麵,她的目光落到了那把被踢開的槍。
沈今的下顎被宋連的一拳揚翻,挨了一槍的肩膀根本沒有任何用處了,這隻手根本用不上任何力,他翻倒在地看著愈漸逼近的宋連。
他壓根就沒遲疑,哪怕隻有一隻手,他也要拚到最後,不為了他自己,為了那個來到這裏第一天就遇到的那個人。
但現實好像總不會偏心,他想翻身爬起來,但是後背上清晰感觸到的一個被腳踩上去的感覺。
他剛剛騰起的一點身子,又塌陷了下去,前腹緊緊地貼著地麵。
宋連抹了把嘴角的血,原本一道血痕,被他擦成了一片,在蒼白無色的天上平添了幾分殺氣。
緊接著宋連的膝蓋使勁向下一壓,腳上的力氣驀然加重,沈今整個脊骨被壓著向下一蹋。
“唔——”沈今的胸腔被擠壓,身子本能的讓他發出了一聲呻吟。
“剛開始就說了,自覺點讓蘇莘成為沈星,你也不至於受這麽大——”罪。
宋連的話戛然而止,他低著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胸前。
並沒有被子彈穿透,甚至從前邊看連一點異樣都沒有,因為——蘇莘在他身後,舉著那把92式。
蘇莘是雙手握著的那把槍,她的手在顫抖,不,不止她的手,是她整個身子的顫抖帶著手不停地哆嗦。
今天是她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槍,第一次摸到槍,也是第一次開槍。
如果時間回溯在一天前,假如有人問她,你覺得你這輩子有機會見槍嗎?
她的回答一定是沒機會,因為以法律勒令自己不要去幹錯事,她不違法,怎麽可能見到槍呢?
但是短短的十幾個小時,她見過了太多的秘密,多到她以為是在做夢,多到她以為自己在拍電影,多到不可置信。
她開槍了,她沒辦法,現實將她逼上了絕路,如果她不,宋連絕對不會放過沈今。
她整個身子一直在顫栗,她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槍,看著那雙平常敲在鍵盤上的手此刻正在舉著一把槍,槍口的方向指向了她昔日的偶像。
為什麽會這樣?
這一切的變故發生的都太快了,多到像是開了二倍速的電影,根本來不及消化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