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連不可置信地倒下了,他或許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向後仰倒的過程中眼睛裏還透著難以置信。
在他身子落地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也緩緩地閉上了。
沈今隻聽到了一聲槍聲,煩人遮光的宋連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人能擋住陽光落在他身上了。
他的肩已經沒有知覺了,他想翻過身爬起來,手撐地使勁的那一刻,他又貼緊了地麵,沒爬起來。
微弱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驅散冬日的寒冷,難得有這麽好的陽光,他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想偷懶了,想在現在這樣溫暖的環境下睡一覺。
在他臨睡前,耳畔裏響起了一聲虛幻又真實的叫聲,好像是有人再叫沈今,是誰?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聽清,卻無論如何都聽不清。
拚盡全力的傾聽並沒有讓他聽清,卻讓他越來越累,越來越瞌睡,直到他趴在地上,和著陽光,睡著了。
蘇莘看著倏然間就沒了動作的沈今,心裏懸著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明明他們兩個隻有幾步的距離,蘇莘走的卻磕磕絆絆。
“沈今——你醒醒——”蘇莘沒顧得上自己的形象,直接跪趴在地上去扶沈今。
蘇莘用力去掰正沈今的身體,沈今看著再瘦說到底也是個男人,整個都癱軟著,蘇莘拚盡全力才將他的身子扳正。
他此刻的麵容是蘇莘從未見過的蒼白,蒼白之餘的顴骨,下顎,鼻翼處都還裹挾著凝固在他臉上的血,兩種極致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蘇莘眼眶的淚唰一下的就開始下落,水色的珠子出來的瞬間,便被風刮成了淚痕。
她的手不斷地顫抖,看著麵前毫無血色的臉龐隻能一遍一遍喊著:“你醒醒——”
沈今太累了,所以睡得太沉了,無論蘇莘如何發了瘋似的呐喊他都聽不到。
沈今的身子是暖和的,蘇莘的手緊緊抓著沈今的肩膀,暖流一直在她的手掌中流**。
沈今的頭發被汗液和血液纏擰在了一起,額前的頭發打著結,蘇莘伸出手想給他整理整齊,卻發現自己剛剛扶過沈今肩膀的手,沾滿了血液。
鮮紅的**像是無數根綿密的小針紮在蘇莘的胸口,她的呼吸有些沉重,她自己的耳畔處能清晰的響著她的心跳聲。
聲音很大,節奏很強。
——血,沈今的身上還流著血!
怎麽辦,怎麽辦,蘇莘的腦子中瘋狂的略過各種想法,怎麽辦,怎麽樣才能救救沈今。
為什麽要來,當時為什麽要來!自己為什麽要認識宋連,為什麽要去看演唱會,為什麽要去手賤打開那個電腦,為什麽來之前要報警。
要是他們沒做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沈今就都不會躺在自己,自己懦弱地縮在他的背後才造成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明明不是的,明明不是這樣的,她現在應該在敲擊著鍵盤剪輯視頻,沈今總是雷打不動的到點給她衝一杯咖啡,然後端著一本書坐到她的旁邊,兩人一句話不說,但場麵從來不會沉默。
突然,她猛然想起什麽——她脖頸迅速地向集裝箱的方向轉過去,目光如炬的落在無塵室裏的醫生身上。
——有醫生!
她剛剛竟然忘了,這裏還有一個醫生!
無塵室裏醫生的眼睛驀然間和蘇莘撞上,醫生在她的眼神裏讀出了凶狠,淩厲,和下定決心的意思。
醫生的心裏湧現出了一股興趣,他倒想看看,麵前這個對自己毫無威脅,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到底要做什麽?
蘇莘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在醫生饒有興趣的眼神下,轉過身想都沒想,直接連滾帶爬地朝著剛剛自己的方向走去。
醫生看著蘇莘,看著她跪在她剛剛開槍的地方,她的手不斷地在附近的草堆裏摸著什麽。
沒一分鍾的時間,醫生便知道了蘇莘要做什麽,因為,蘇莘手裏那把槍的槍口,已經指向了他的位置。
醫生挑了下眉,似乎沒想到蘇莘會這麽做,他現在無塵室裏看著蘇莘一步一步靠近他的位置,他自覺的舉起來雙手,一副投降的姿態。
蘇莘的嗓音沙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她臉上的淚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堅毅,她進了無塵室隻說了兩個字。
“救他——”
醫生是西方人的麵孔,但是出乎意料的卻是東方人的口音,聽到這兩個字他並沒有驚訝,而是早有預料得開口:“我可以救他,但我需要你的幫忙,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把他抬到病**。”
兩人動沈今廢了不少的力氣,最後沈今躺在病**的那一刻,蘇莘卻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她好累啊,為什麽會這麽累。
但是她卻不敢放鬆任何警惕,她怕麵前這個洋人醫生在沈今的手術裏做什麽手腳,她害怕她稍一放鬆警惕,再次見到的就是沈今的屍體。
她不敢賭,她手裏舉著的槍一直不敢放下,哪怕在意識渙散的時候槍口稍稍下沉了些,在回過神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舉起來對準醫生。
無塵室裏的藥物很全,醫生看著失血過多的沈今,在他的身上查找傷口,最後鎖定在了一個細小的槍口上。
槍傷很嚴重,他沒有在受到傷害的時候第一時間治療,甚至還拖著受傷的胳膊與人一直爭執,二創的傷比一創的甚至還嚴重。
他皺著眉看著麵前躺著的男人,他究竟要扛著怎樣的痛楚,才能和宋連打的不相上下,還是在已經經曆過一場惡戰之後。
醫生的目光在沈今的身上全部掠過了一遍,挑眉驚訝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剛剛的一切都是麵前這個看似瘦弱的小身板表現出來的。
除了佩服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好在這裏的藥物齊全,剛剛在搏鬥中受的罪,此刻在一針麻藥的注射下,好受了很多。
但是小無塵室裏的醫療設備並沒有那麽全活,沒了醫療設備的加持,醫生處理傷口時格外認真,生怕自己在槍口下讓**躺著的人出現什麽意外。
因為他想活著,畢竟沒事誰想死?
他聚精會神的操控著鑷子將沒入肩膀的子彈取出來,屏氣凝神的他吐出來一口放鬆的氣。
這口氣還沒吐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在無塵室裏聽到了風鈴聲的聲音,但是聲音貌似來自於很遙遠的地方。
蘇莘同樣也聽到了,原本被時間熬磨的痛苦在聽到風鈴聲音的時候有了稍稍的鬆懈。
原本精神萎靡舉著一把92式都顫抖的手的蘇莘,臉上讓人看出了一點希望。
風鈴聲由遠及近。
無塵室門被推開的那一刻,蘇莘再也堅持不住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