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四年談了四個對象,可以說她是在甜言蜜語、卿卿我我中過了四年幸福的時光。可這四個男生,沒有一個是她真心喜歡過的。和四個男生談戀愛多半是想證明自己的青春沒有虛度,僅此而已。至於什麽是愛情,言朵兒並沒有在和四個男生的交往中得到確切的答案。
早晨,俯視北京城,既熱鬧又井然有序。公交車、私家小汽車、摩托車、電動車、自行車、雙腿走路的行人各在其位,平緩地湧動在水泥馬路上。北京城的早晨似乎太短促而匆忙,上班族、學生、小商販都在這一個特定的時間段湧向北京城的各個角落,用個人的微量為一天的繁華積聚宏大的氣場,使這個城市從早晨開始便沸騰著一種積極向上的活力。
第一天去報社報到的言朵兒就犯了一個大錯——睡過頭了!她胡亂地洗了把臉,一邊叼著一根油條,一邊跑進自己的房間收拾挎包,還趁嘴巴有餘地的時候,埋怨坐在餐桌上的父母:“什麽破鬧鍾,該響的時候不響,不該響的時候,瞧,一個人引頸高歌呢!”言朵兒隨手將鬧鍾丟在父母麵前。
言華從眼鏡片後麵瞧著和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兒,一副嫌棄的樣子。言朵兒的媽媽黃淑娟則遷就地安撫女兒,說:“回頭給你換個新的,明兒個保你不會遲到。”
“得了。”言朵兒狼吞虎咽,將一根油條咽進肚子裏,抹了抹嘴巴,說,“今天開始新工作的第一天,我必須在老爸適應我這份工作之前,先適應早起,免得被罵!”
“別貧了!快走吧,當心擠不上公交車。”黃淑娟將女兒推到門口,“坐地鐵吧!會快點兒。”
“嗯……”言朵兒從半開的門縫擠出去,又探回腦袋和爸爸打招呼,“老爸!別忘了晚上給我做紅燒魚。”
言華沒看女兒,隻是擺擺手。言朵兒吐了一下舌頭便消失在門外。
女兒走後,言華將眼鏡推到最佳位置,放下手裏的報紙,拿起麵前的鬧鍾,翻來覆去看個究竟。
黃淑娟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一臉階級鬥爭的表情,何苦呢?有能耐你就一輩子不理她,女兒大了,有她自己的選擇,你當了一輩子老師,還想兒女和你一樣啊!我看當個記者挺不錯的。”
言華瞟了一眼老婆,嘴裏不知嘀咕著什麽,他站起身將鬧鍾重新放在女兒的床頭櫃上,抬眼時,正好看到掛在床頭上方那幅巨大的藝術照。女兒很漂亮,明亮的眼睛透著一股靈氣。這個女兒是聰明的,從小到大,沒怎麽讓他操心就大學畢業了,唯一不稱他心的是女兒居然放棄了做了半年的教師工作,卻跑去當一個到處奔波的記者。他是怕女兒會受委屈,現在經常有記者被打的報道,一個女孩子家,拋頭露麵,總是不及安安靜靜地教個書理想。他實在不清楚女兒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鬧鍾修不好就換個新的,上班遲到總是不大好……女兒要吃紅燒魚,你還不去菜市場,現在的魚都還新鮮,晚去了,好的都叫人家挑走了。”
聽著老婆的嘮叨,言華蹙緊眉頭,低聲嘀咕一句:“真囉唆……”
言朵兒不得不坐地鐵去上班,等了兩輛公交車都被黑壓壓的人群嚇退了腳步。真是奇了怪了,北京城那麽多公交車,那麽多條地鐵線路,怎麽就有載不完的人呢?這麽多人都是些幹什麽的呢?
言朵兒很傷腦筋,傷的是自己這副小身板如何能敵得過如潮水般的人群擁擠,她怕自己的身材遲早會毀在擠地鐵這項偉大而艱巨的任務中。
地鐵上人挨人,偶爾還要來個肌膚之親。言朵兒最害怕這種和陌生人親密接觸的行為。
進了地鐵,她靠在另一側的門邊上,耳機裏放著她的最愛——範瑋琪的《最重要的決定》。
正聽得入神,突然一隻腳被人狠踩了一下,疼得言朵兒要流眼淚了。
踩她的人若無其事,竟然還向她這邊靠了靠。言朵兒剛想與那人理論,她的手機有電話打進來。
言朵兒隻好認倒黴,憋著氣,接了電話。
電話是言朵兒的死黨方鳴打來的,此時她正昂首挺胸,步履鏗鏘地走在辦公大樓長長的走廊裏,腳下傳來女性走路時特有的節奏和響聲。女人穿上高跟鞋,走路的姿勢都像T台上的模特,氣質獨特,氣場飽滿。
方鳴比言朵兒早一年大學畢業,兩人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好朋友,可惜言朵兒高三時得了一場病,耽誤了學習,隻好複讀一年,兩個好友不得不分開畢業,這也是兩個人最大的遺憾。
方鳴畢業後,很快就進了這家外資企業,經過兩年多的努力打拚,終於坐上了高級主管這個位子,人前人後自是得意。方鳴有實力,頭腦精明自然不用說,處理上級和下級的關係也是遊刃有餘。而且方鳴是個美女,這是公認的。上大學時被譽為係花,工作了,更是散發一股成熟女人的嫵媚,令公司裏的男同事個個心猿意馬,手足無措。
可是,這麽多的優越感並不能讓方鳴感到知足,她總有點兒患得患失,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眼看26歲,卻仍是單身,換句時髦的話,她是個“職場剩女”。在她眼裏,男人都是迂腐的,能入她法眼的隻有她的偶像劉德華,而劉德華並不認識她,她也隻能在夢裏意**一下和偶像在一起的滋味,這叫精神**。
“什麽事啊?我在地鐵上呢,有個沒長眼的家夥踩了我一腳,疼死我了,你說這些人不在家待著,都跑出來幹嗎啊!要命……”言朵兒壓低聲音,還不時地瞧幾眼踩她的那個人的後腦勺,恨不得給他一拳。
“別發牢騷。”方鳴噔噔地走著,春風得意,“叫你來我們公司,你不聽,偏要嚐嚐工薪階層的滋味,活該……”
“別氣我,一肚子火呢!有事說事,沒事我掛了。”
“哎……你急什麽,聽我說,婚姻介紹所又來電話了,你說我還去不去了?介紹了五個,沒一個對眼的,真懷疑天下的好男人是不是絕種了。”
言朵兒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忙打趣道:“不是絕種了,是你的氣場太強,他們知難而退了。”
“說正經的,下午你和我一起去,這次婚介所為了提高效率搞了個三對三約會,我替你報了名,你再拉一個過來,就當廣泛接觸吧,有合適的不是更好?”
“得了,你別拖我下水。”言朵兒差點兒被口水嗆到,“這麽刺激的遊戲還是你自己玩吧!”
“晚了!”方鳴嗤笑起來,“我可是給你填了資料,下午我去接你,這回你是跑不掉了。”
“不帶強迫的。”
“對你隻能采取強製手段。”
“你不夠意思。”
“你是我的好姐妹,不照顧你照顧誰啊。”
“目的不純。”
“當然不能太純,這年頭,太純不值錢。”
“不正經!”言朵兒拿方鳴沒辦法。
“就這麽定了,我要工作了,等我電話,拜拜。”
結束電話,地鐵也到站了。言朵兒臨下車時,看了一眼踩她的那個男人的正臉,一個還蠻精神的帥哥,就是皮膚黑了點兒,人也顯得有些木訥。難怪,踩到人都沒有一點兒反應,想必是個遲鈍的人。言朵兒對這種人絕對不會產生什麽電流感應,就當五百年的緣分白修了。
地鐵在東直門站停下,踩言朵兒一腳的那個黑帥哥走下地鐵。他並不算太黑,而是那種很健康的膚色。他是單眼皮,但眼睛卻很有神,麵部輪廓也很立體,看上去不顯得沉悶。乍一看有些黃曉明的韻味,隻不過他比黃曉明更具喜感,他長了一雙笑眼。
他叫關權,大學畢業兩年仍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於是在家裏幫爸爸打理規模不小的電器行。可謂子承父業。
關權不屬於憤青,從不自怨自艾,自己沒實力找不到工作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誰叫你是從那所臭名昭著的大學走出來的?社會不遺棄你這樣的大學生,難道會將清華北大的學子拒之門外?關權有自知之明。
即便這樣,關權也沒有自暴自棄。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有一定的位置,哪怕做個最普通的掃地工,也有他存在的價值。他並不介意去做最普通的工作。
他現在做的就是很基礎的工作——在爸爸的電器行打工,成為爸爸手下的一枚小卒。他們家的電器行在附近頗具規模,名牌加山寨,代理兼直銷,什麽價錢都有,什麽客源都服務,一派欣欣向榮,深得附近百姓的信賴。
關權被員工稱為“二老板”,可他並沒有老板的架子,總是笑嘻嘻,一副和善的樣子。店裏幾個十八九歲的小服務員,有事兒沒事兒總喜歡圍在關權身邊,讓他買零食或者聽他講大學裏的奇聞逸事。關權每次都特有成就感,雖然自己畢業於不入流的大學,可在這些高中都沒上完就出來工作的小女生麵前,他還是很有自信的。但關權也有小小的失落,27歲沒有交過一個正式的女朋友,從青春期開始,他就幻想有一個一見鍾情的女孩,與他相知相伴,安撫他偶爾落寞的心。可青春期的尾巴已經快抓不住的時候,他仍是處男之身,想想這幾年他可白活了。這事兒要是叫那個花花公子黎耀輝知道,保不準會笑掉大牙。這年頭誰要是27歲還保持清清白白處男身,要麽生理有病,要麽心理有病,反正就一不正常。關權有時也覺得不正常,生理需要這是自然反應,睡覺醒後底褲濕了一大片時,他恨不得捅自己幾刀,浪費那麽多的後代,他可對不起關家的列祖列宗。
關權現在最急的就是碰到一女人,隻要對方看起來不那麽恐怖,他可以第二天就進入婚姻殿堂。感情的事兒,留著日後慢慢培養發展,先破了處男身再說!不然他會在黎耀輝麵前心虛發怵,生怕被他發現自己的秘密。
黎耀輝可比他強多了,27歲就成了家私廠的老板,當初黎耀輝放棄和他一起進那所大學的機會實在是明智的選擇。從他現在的成就來看,不上大學一樣會有很好的出路,不過那要看運氣。黎耀輝是靠女朋友發家的,他初戀女友的爸爸是個暴發戶,為了女兒什麽都肯做,甚至對黎耀輝也可以一擲千金。拿著暴發戶嶽父大人的資金,黎耀輝開了一個小型的家私廠,從十人小作坊到現在三百人的公司,黎耀輝用五年的時間在創業的大路上風生水起。小轎車開上了,高檔住宅樓住上了,在他們高中同學裏算是最成功的一個。
可這個黎耀輝夠狠的,成功創業後,一腳把女朋友踹了!理由是他們之間已經沒有火花了,更像是親情而非愛情。
那女孩還真夠頑強,不哭不鬧,抬屁股走人。世界那麽大,你黎耀輝不要我,不代表我就會老在家裏。人家三個月後嫁去了美國,據說老公是一個大富豪。知道女孩遠嫁海外,黎耀輝竟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不知道是為自己的始亂終棄感到懺悔,還是羨慕人家的命始終好過他。在這之後,黎耀輝不斷更換著身邊的女朋友,可能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真是那個老實、木訥的關權沒法比的。
關權自認在哪一點上都差黎耀輝一步,可在做人的忠誠度上遠遠高出黎耀輝一大截。做人要懂得飲水思源的道理,沒有那女孩的暴發戶爸爸幫忙,黎耀輝的今天也不至於風光得令他渾身亂顫了,關權覺得黎耀輝就是太得瑟了,早晚會有人懲治他的。
話說回頭,關權來到自家的“便宜點兒”電器行時,年輕活潑的服務員小姐們已經端莊地立在電器行的各個角落了,這是關權在爸爸關景財出差期間給店裏員工立下的新規矩。一大早就要有一個良好的工作狀態,即便他家電器行不是什麽高端的電器賣場,可關權覺得不管怎樣的經營模式,都要做到一絲不苟、認認真真。他就是這樣一個較真兒又踏實的人。
“二老板好——”員工們拖著長聲,彎腰向關權打招呼。
“什麽二老板?把‘二’去掉,再說,你們這腔調是跟誰學的,假不假啊!聽得我都難受,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去去去,該幹嗎幹嗎……”關權很想嚴肅起來,可他的笑眼愣是給人一種想親近他的感覺。
幾個女孩收斂了笑容,站到一邊去了。
關權掃視一眼,繼續向裏走,辦公室在最裏麵。
“二老板……不是,老板!”一個女孩追了上去,發現自己說錯話,吐了一下舌頭。
關權回過頭看著女孩。
“老板,有一位姓黎的先生在辦公室等你,我已經給他送了茶水。”
“嗯!”關權點點頭。
關權一邊往裏走一邊在心裏尋思:這一大早上的,黎耀輝找我會有什麽事呢?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定不會有好事。
言朵兒上班第一天沒幹別的,主編就讓她寫了一份新聞稿,算是讓她熱熱身吧。
下午臨下班時,方鳴打電話來,說她半個小時後在報社樓下等言朵兒,問她找到第三個人了沒。
言朵兒嘲笑方鳴:“別給咱女同胞丟臉成嗎?瞧你猴急那樣兒,沒男人滋潤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啊!我都替你害臊……”
“男女搭配,生活充沛。”方鳴咯咯地笑起來,“別告訴我你對男人不來電,那我馬上和你劃清界限!”
“滾吧你!三句不來,你就下流了,流氓……”
“女的成流氓,那不知要有多少男人興奮死,等著讓我騷擾他們呢!男人也喜歡被征服。”
“去死吧!越說越不正經。”
“好了,好了。逗你呢,趕緊準備下樓。”電話“哢嚓”一聲掛斷了。
言朵兒搖搖頭,歎息了一聲。要說方鳴對男人的渴求是激烈外露的,那麽言朵兒絕對是悶騷的。大學四年談了四次戀愛,可以說她是在甜言蜜語、卿卿我我中度過了四年幸福的時光。可這四個男生,沒有一個是她真心喜歡的。和他們談戀愛多半是想證明自己的青春沒虛度。至於什麽是愛情,言朵兒並沒有在和他們的交往中得到確切的答案。
越是這樣,她就越期待談一場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戀愛。
下班了,言朵兒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下樓了。走出大樓,她就看見比自己小六歲的表妹葉珊珊嬉笑著朝她走來。
“你怎麽來了?有事兒?”言朵兒詫異地問。
葉珊珊一聽表姐這麽問,就把嘴一嘟,說:“怎麽?沒事兒就不能來找你啦?人家還不是關心你,怕你第一天上班被人盯梢,我是來護花的。”
言朵兒推了一下珊珊,兩人都笑了起來。
和很多“90後”一樣,葉珊珊可是個潮女,穿著打扮都相當前衛。在家長眼裏她是個另類,總喜歡玩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害得言朵兒媽媽擔心外甥女會帶壞自己的女兒,隻要珊珊來言朵兒家,言朵兒媽媽就不會給她倆單獨在一起的機會。為此,葉珊珊很少去大姨家,她和表姐一般都是在外頭聯係。
“晚上有安排嗎?請你吃飯。”言朵兒忽然想起方鳴交代的任務,眼前不就一現成的嗎?
“有安排就不會來找你了。”珊珊的大耳環勾住了頭發,她一邊整理頭發一邊說:“這幾天老爸管得特嚴,今天好不容易逃出來,一定要玩個痛快。”
“工作有著落了嗎?”言朵兒幫表妹把頭發攏到背後,“你家附近那家幼兒園不是答應讓你去上班嗎?”
珊珊馬上睜大眼睛:“讓我看孩子?饒了我吧,我爸就會自作主張,根本就不看看我是那塊料嗎,一見小孩哭,我就恨不得給他一腳,得了,我可不想當個暴力老師。”
“你都換了多少工作了,差不多就成,現在還伸手向家裏要錢,你也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我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的錢就是我的。心疼錢,就別生我啊!你以為我願意來到這個世界啊。”珊珊理直氣壯。
言朵兒狠狠白了一眼表妹:“你怎麽能這麽想呢!”
“你也好不到哪去,大學四年,談了四個對象,要是大姨知道了,不把你的腿打斷才怪。”葉珊珊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兩人嬉笑間,方鳴的車子停在了她們的麵前。方鳴從車裏探出腦袋,取下碩大的墨鏡,朝言朵兒揮手。
“來了!今天她安排。”言朵兒拉著表妹上了方鳴的車。
坐進車裏,葉珊珊和方鳴打招呼:“方鳴姐,你越來越酷了,這車你買的?”
“公司獎勵的,不用白不用。”方鳴就喜歡聽好話。
“真牛!”珊珊表現出羨慕的神態。
方鳴更加得意,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了。
“方鳴姐,介紹我去你公司吧!我也想搞台車開開,多威風啊!”葉珊珊身體靠向方鳴,一臉的認真勁兒。
“你會PON設計嗎?你懂編程嗎?你的英文水平能和外國人流利地交流嗎?如果這些你都不會……你,你能吃苦嗎?”方鳴揚起下巴,端起工作時的架子,威風凜凜。
“得了得了……”葉珊珊皺起眉頭,有些不高興,“不成就算了,幹嗎說得我一無是處啊!我會的,你還不一定會呢。這人啊,沒有十全十美的。”
看葉珊珊真的生氣了,方鳴和言朵兒都笑了起來。方鳴回頭對珊珊說:“所以,做你喜歡的、有把握的,才能做出成績來。”
葉珊珊不說話,賭氣窩在座位裏,把臉轉向窗外。
婚介所選了一家高級餐廳,豪華包廂裏燈光柔和、氣氛怡人,正適合談情說愛的男女共進晚餐。
方鳴領著言朵兒葉珊珊走進包廂時,長方形的餐桌前已經坐著三位男士了。
不用介紹,方鳴知道這三位男士就是婚介所介紹的相親男。但是,令方鳴萬萬想不到的是,坐在中間位置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對門兒黎耀輝。
方鳴差點兒沒站穩,幸虧言朵兒扶了她一下。
黎耀輝自然也認出了方鳴,眼鏡片後麵的那雙眼睛瞪得比牛眼還要大。
兩個相識的人在這種環境下相遇,尷尬自是不必多說。方鳴輕咳一聲,拉著言朵兒的手,在三位男士對麵坐下來。葉珊珊不知道情況,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真巧啊!婚介所說的青年才俊、身價過億的人就是你?黎耀輝?”方鳴嗤笑著把頭扭向言朵兒,對言朵兒介紹:“你知道他誰嗎?我對門兒!他們家三更半夜總有女人進出,就他還青年才俊?簡直一流氓……”
黎耀輝哪能容忍這樣的中傷,他立馬接過話茬:“要不是開婚介所的朋友拉我來捧場,我才不來相親。追我的姑娘一大把,才不像你——到處相親的恨嫁女!”
“瞧見沒?就這一副德行,還腆著臉來相親,別以為相親沒什麽技術含量,趕緊收拾收拾走人得了!”方鳴的機關槍一開,殺傷力無人能及。
黎耀輝當然知道方鳴不是善類。兩人同住一棟樓,還是對門兒,進進出出總有見麵的時候。有一次方鳴親眼看見黎耀輝在門口抱著一個小女生狂啃,方鳴咳嗽一聲,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根本不理會,一縮屁股讓出一條空隙,方鳴尷尬地從兩人身邊經過。回到家,方鳴死命地洗澡,恨不得把皮都搓下來,但還是覺得渾身難受,像癩蛤蟆跳在了她的身上。
自那以後,方鳴就看不慣黎耀輝,認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色狼,引誘未成年少女。兩人一見麵,方鳴就狠狠地白他。黎耀輝也看不上方鳴,覺得她哪是女人,簡直一男人婆,不就是長得漂亮嗎,一點兒也不溫柔。見麵不是凶神惡煞,就是橫眉冷對,就好像他是什麽壞人,提防加小心加憎恨!他哪裏得罪了她,怎麽就像仇人呢?
兩個人都是得理不饒人的人,有一次,黎耀輝在家請客,玩性大起,便唱起卡拉OK,音量過高打擾到了方鳴,方鳴死命地砸開門,劈頭就是一通臭罵,罵得黎耀輝渾身顫抖,結果聚會不歡而散。方鳴看著他的朋友一個個敗興而歸,這才滿意地轉身走了。事後,兩人更加水火不容,隻要碰見,那肯定要發起不必要的爭吵。不是她嫌他穿著惡俗,就是他嫌她打扮得像鬼;要麽沒事找事,無理由地指責對方;要麽就四隻眼睛一同翻白眼,看誰翻得狠、翻得快。這兩個人簡直就是冤家路窄。
“憑什麽走人的是我?要走你走,沒人攔著,和你這種人相親,晚上容易做惡夢!”黎耀輝竟然咧著嘴笑起來。
“你當我願意留在這兒?看著你我就胃疼!”方鳴用屁股頂了一下椅子,站起身就向外走。
黎耀輝一見方鳴走了,也立馬不甘示弱地拔腿走人。
言朵兒和葉珊珊麵麵相覷,不知道是走是留。
另外兩個男士坐在那兒也是一臉的尷尬,曖昧的氣氛**然無存。
“表姐,這是怎麽回事?”葉珊珊問。
“婚介所安排的六人約會。”
“是相親?”葉珊珊叫出聲,那副表情就像聽到了什麽駭人聽聞的消息,“我就知道沒有免費的晚餐,回頭再找你算賬,閃人先!”
言朵兒沒拉住葉珊珊,葉珊珊閃電一般離開了現場。
這時,坐在對麵的一個男人也站起身,無聲無息地也走掉了。包廂內,隻剩下言朵兒和關權。
關權是被黎耀輝連拉帶拽外加威逼利誘來的。早知道會是這麽一出戲,打死他他都不來。
言朵兒這才仔細端詳眼前最後一位堅守在陣地上的這個男人,猛然認出他就是在地鐵裏踩她一腳的那個黑帥哥。世界還真是小,方鳴在相親會上遇到了水火不容的宿敵,言朵兒竟然也碰到了無意再見的陌路人。她忘了,地球是圓的,總會碰到那個交點。
關權不認識言朵兒,地鐵上那無心的一腳,也沒有在他的神經末梢留下過多的刺激,他完全不知道這一腳竟踩出了人生的轉折點——言朵兒進入了他的生命。
“你怎麽不走?”言朵兒盯著關權。她覺得他並不討厭,那一腳根本就不是故意的。
“女士優先,你走了,我再走。”關權老實地回答。
言朵兒不由自主地笑了,這種情況下,他還講禮貌道德,此人可真夠淡定的。
“剛才你旁邊那位和我朋友早就認識,我和你也有過一麵之緣,看來北京還是不夠大……”
“我們見過?”關權努力在腦海裏搜尋關於言朵兒的信息。
“就今兒早上,地鐵裏,你踩了我一腳,特疼!”言朵兒說給他聽,還能感覺到那一絲疼痛。
關權磨搓著後腦勺,他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言朵兒被關權的表情逗笑了,他真的有些木訥。
“地鐵人多,我沒注意到,不好意思啊!”關權咧咧嘴傻笑。
“我叫言朵兒。”
“我叫關權。”
……
言朵兒和關權一前一後走出包廂,兩人初相識,便談得很愉快。關權屬於忠厚老實型,會在沉默中突然來點兒小幽默,讓整個人看起來不至於呆板到無趣。言朵兒聰明機靈,說起話來幹淨利落,恰巧彌補了兩人談話間尷尬的停頓空隙,第一次交流就在彼此的心裏留下了難忘的記憶。兩人就像早已相識的舊友,暢所欲言。
兩人經過前台,被前台經理叫住了。
“對不起,哪位結賬?”
言朵兒不知所以,不是婚介所安排的地方嗎?怎麽找他們結賬啊?
“多少錢?”關權上前一步,拿過經理手中的賬單。
“你們定的是高間,一個小時一千八,酒水加西點一共兩千六百八十一塊,打折後,兩千六。”經理熟練地報出價錢。
關權點點頭,掏出皮夾,從皮夾裏拿出一張卡,遞給經理。
“對不起,我們刷卡機今天剛好壞了,隻能現金結賬。”經理露出歉意的微笑。
關權翻著皮夾,眉頭微微蹙在一起,他沒帶那麽多現金。
言朵兒感到很意外,連忙問經理:“這賬不是婚介所結嗎?”
經理搖搖頭:“他們隻預定了房間。”
言朵兒很氣憤,這個方鳴,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抬屁股走人,把爛攤子留給他們,兩千多,這不打劫嗎?
關權看了一眼言朵兒,一臉的尷尬。
“差多少?”
“六百。”
言朵兒沒說話,從自己的皮夾裏掏出六百交到關權手裏。關權接過鈔票,說了一句:“改天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