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就像一群放逐在野外的馬,狂放、**,但絕對不受製約。他們是一批來自地球之外的外星人,狠狠地給了“80後”“70後”“60後”在思想上、觀念上重重的一擊。“90後”將是未來社會的主力軍,年輕、有活力、富於創造。
言朵兒回到家,躺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自己明明是被方鳴拉去充數的,怎麽會無緣無故損失六百塊錢呢?雖然那個老實的關權說會把錢還給她,可她還是覺得吃虧了。兩千六!那傻小子就這麽給了出去,這隻能說明關權是個很靠譜的青年,對待金錢,他沒有過分地吝嗇,在言朵兒的心中,關權的形象更加完美了。
言朵兒心裏還是別扭,她必須要問方鳴個明白,不然這一晚可要失眠了。
電話響了很久,方鳴才接聽。
“你死哪兒去了,把我曬一邊兒就當沒事兒了?幸虧我現在還能和你講電話,萬一我被哪個男人拐走了,我一輩子不饒你!”言朵兒真的很生氣,不是因為白搭了六百塊,而是作為朋友,方鳴的所作所為太令她失望了。
方鳴才不管言朵兒是真生氣還是假氣憤,她竟然還開起玩笑逗言朵兒:“說正經的,其餘兩個男的,就沒一個和你對上眼兒的?你也不行啊,說什麽也得拉一個走人啊!”
“我沒你那麽饑渴!”言朵兒翻著眼皮。
“別提了,我是紅顏命薄,相親六次,失敗六次,這次更是慘不忍睹,你說,我招誰惹誰了我!”方鳴感到自己的終身大事飄忽不定,一夕忽老,還有多少青春容她繼續耗在尋找的路上啊。
“怪你媽生你時沒挑個黃道吉日!”
“去你的,我媽可沒招你!”
“說正事,明天準備兩千六,不能讓一個人買單,你那家婚介所根本就是敲竹杠,餐廳的錢還要讓我們掏,講不講道理啊!”言朵兒說出來心裏敞亮多了。
“不就兩千六嘛,你買的單?”
“不是,其中一個男的。”
“唉,我當你買的呢。”方鳴喘了口氣,接著說:“男人買單,天經地義,難不成還要女士掏錢啊!男人掏錢的動作,就是為了取悅女人的,這你都不懂?”
“兩千六呢!說不定人家一個月的工資都搭了出去,你叫人家怎麽活?”言朵兒急了。
“怎麽著,心疼了?就那麽幾個小時,就替他說話了?枉我把你當成好姐妹,重色輕友!”
“少廢話,明天把錢帶著,我去你那取,就算AA一人也得出四百多。”
“你和我算得這麽清幹嗎?”
“一碼是一碼,你是主角,我是陪襯,和你平攤,仁至義盡。”
“成成成,明天給你送去,服了你了……”
電話掛了,言朵兒的心總算可以平靜下來了。
方鳴和言朵兒講電話時,黎耀輝就在身邊。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小區,在12樓的自家門口又一次碰上麵。
“大晚上的,還跟男人煲電話粥?真佩服你的戰鬥精神。”黎耀輝掏出鑰匙,插進鑰匙孔,揶揄道。
方鳴狠狠白了一眼黎耀輝,嘴裏還在和言朵兒交流。
黎耀輝見方鳴沒理他,便得寸進尺,繼續嘲諷下去:“我也是為你著想,你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你心理肯定不健全,要不怎麽至今單身呢?”
方鳴這時掛了電話,一轉身正好和黎耀輝來個對視,兩人的眼裏各自放射著火光,一個輕佻,一個仇恨。
“別和我套近乎,我和你很熟嗎?別把我當成你那些幼稚的小妹,我對你沒感覺!”
“切……你會錯意了,別自作多情啊!看在鄰居的份兒上,我這是給你提個醒兒,別想多了。”黎耀輝一臉不屑。
“哎!我發現你特沒勁,你要是寂寞難耐,瞧見沒……”方鳴指了一下旁邊的安全通道,“去那兒,來回跑幾圈,發泄發泄你的焦躁,別在這兒礙眼……”
黎耀輝竟哈哈大笑起來,這讓方鳴感到很不舒服。
“說你心理不健全吧,你不信,你平常就是這樣虐待自己的?怪不得你嫁不出去……”
“黎耀輝……你別太過分了!”方鳴瞪大眼睛,一臉怒氣,“就你也算男人?沒見過哪個男人的嘴有你這麽臭的,不和你一般見識不代表怕了你,別不知好歹!”
方鳴真的生氣了,黎耀輝看見方鳴的眼睛已經紅了,她要哭了?!
方鳴果斷地打開房門並甩給黎耀輝一句:“和你住對門兒,算我倒黴……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巨大的關門聲嚇了黎耀輝一跳,他眨了眨眼睛,聳聳肩,覺得自己的確夠無聊的,怎麽就和個女人鬥起嘴來?黎耀輝突然覺得自己還真不夠陽光, 有些小肚雞腸了。
第二天上班,言朵兒在地鐵上沒碰到關權。不知為什麽,言朵兒的心裏有些小小的失落。
下班時,方鳴開車等在樓下,見到言朵兒,直接將兩千六遞到她麵前,說:“兩千六,一分不少,別說我小氣。”
言朵兒捧著鈔票,心思卻跑去了別的地方。她要怎麽把錢還給關權呢?昨天兩人談了很多,卻忘記了最不該忘記的事情,他們倆都沒記下對方的聯係方式。北京那麽大,要想找個人,沒那麽容易。
方鳴有事,不能送言朵兒回家,言朵兒猶豫著坐地鐵還是擠公交車。
最終言朵兒還是決定坐地鐵,她想盡快把錢還給關權,哪怕他不缺這兩千塊,可遊戲規則沒有規定必須是男士付這筆錢,言朵兒覺得這對關權不公平。
言朵兒期待能再次碰上關權,她對那個笑起來有些憨憨卻帶著幾分淘氣的關權產生了好奇心。她也搞不清見到他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僅僅是為了還錢?
地鐵站依舊熙來攘往,一波一波的人潮,永無休止。
然而,直到言朵兒走出地鐵,她一直沒有看到關權的身影。這種偶遇概率微乎其微,言朵兒隻能自我安慰說他今天沒坐地鐵,而改乘了公交車。
言朵兒怏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是怎麽啦?從沒有如此這般地渴望見到一個人,難道真的隻是為了還錢?言朵兒猜不透自己的心思了。
回到家言朵兒看見二姨和媽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天,一見言朵兒無精打采地打門外進來,兩位婦女都站起身迎上言朵兒,替她拿包的拿包,幫她脫外套的脫外套,這架勢就像迎接一位身份特殊的貴賓,弄得言朵兒心思更加煩亂。
“朵兒,這份工作還適應嗎?聽說當記者挺累的,不過這絕對是鍛煉人的工作,女記者很酷!”二姨黃淑萍拉著言朵兒坐在沙發上,眼神裏流露出絲絲心疼。
二姨是葉珊珊的媽媽,比黃淑娟小兩歲。一打眼,樣子和姐姐一模一樣,可氣質卻比姐姐高出一大截,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知識女性的韻味,全職主婦的姐姐顯然遜色很多。
黃淑萍在區婦聯工作,年輕時曾在文藝團做過獨唱演員,隨著年歲的增長,一副好嗓子失去了光彩,被調到了街道上,剛開始,她還鬧了好一陣子的情緒,不過自身的抱負不得不在現實麵前退避三舍,這份工作一做就做了十年。
黃淑萍50歲,晚婚晚育的典型,29歲才生了珊珊。珊珊的爸爸在區政府一個小部門做個辦公室主任,頭銜是有,可沒什麽實權,50多歲依舊兩袖清風。好在兩口子勤儉持家,生活比言朵兒家優越一些,加之對孩子的放任,葉珊珊的養尊處優便這樣養成了。
黃淑萍對珊珊百依百順,由於自己年輕時也是搞文藝的,所以對珊珊熱愛音樂這個興趣,表現出十分的讚同。也許她是想通過女兒來實現自己一直未完成的心願吧。畢竟在她那個年代做個文藝工作者,也是相當受爭議的。
珊珊是“90後”,新時代的印記在他們這代人身上被徹底放大。完全的自我,完全的獨立——思想上的獨立。“90後”就像一群放逐在野外的馬,狂放、**,但絕對不受製約。他們是一批來自地球之外的外星人,狠狠地給了“80後”“70後”“60後”在思想上、觀念上重重的一擊。“90後”將是未來社會的主力軍,年輕、有活力、富於創造。
言朵兒知道二姨不像媽媽那樣是個頑固派,她甚至希望自己是二姨的女兒。珊珊的一些決定完全自由化,二姨和二姨夫給了珊珊很大的自由空間,就像在上不上大學這件事上,珊珊就能得到最起碼的人權。
“還成吧!這家報社沒那麽忙,這兩天大部分時間都坐在辦公室裏,沒什麽事可做。”言朵兒輕描淡寫地概括了工作情況。
“坐著還不好?有錢拿又輕鬆,總比出大力強。”黃淑娟有她的道理,她也是心疼女兒。
“媽!你能不能別這麽俗氣,我可不是拈輕怕重的人,工作就要有工作的緊張和熱情,再這樣閑散下去,我會考慮換工作。”言朵兒認真起來。
“朵兒這孩子比珊珊有思想,務實,不浮誇,不像珊珊淨想些不著邊際的東西。”黃淑萍轉過頭對姐姐說,“姐,你應該知足了,珊珊要是你的女兒,一準兒會氣你個半死。”
黃淑娟一聽誇獎自己的女兒,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也不能怪珊珊,沒你們兩口子這麽慣孩子的,現在嫌不好管教了,誰叫你們當初什麽事兒都由著她的性子?教育孩子從小做起,等大了,翅膀硬了,想管也管不了了。”
“媽!瞧你說的,就好像珊珊犯了什麽大錯,再說,‘90後’都這麽自我。誰像我,一點兒自主權都沒有,自由完全被你們剝奪了。”言朵兒輕輕斜睨了一眼媽媽,表示不滿。
黃淑娟拉下了臉,埋怨起來:“你還想要什麽權利,你哥高中都沒上,娶媳婦也沒用我們張羅,我和你爸把一門兒心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你還有什麽抱怨的?你長這麽大,吃、穿哪一樣少了你的?”
黃淑娟這樣一埋怨,言朵兒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她的本意不是想抱怨什麽,可話一出口就變了味道。
“行了行了,朵兒可沒有怪你們的意思。”黃淑萍一見氣氛有些緊張,馬上把話題岔開了,“忘了和你們說,我今天來,是跟你們說說珊珊的事,她留了張紙條,說要當誌願者去農村支教,人就走了。你們說她像什麽話,有什麽事她也不和我們商量一下,她爸還不知道呢!”
“什麽?去農村支教?”言朵兒和媽媽異口同聲。不愉快的氣氛一下子被驚訝代替了。
“我看她是瞎鬧,就算去支教,也要大學畢業啊!她一個小孩,誰能用她啊!”黃淑萍這回也覺得女兒做得有些過分了。
“珊珊的想法是好的,現在農村的教育的確需要改善。從農村出來的學生不願回農村,城裏的大學生更不願去吃那份苦,農村的教育問題需要被關注,再不提倡去農村支教,農村的孩子就真的被耽誤了!”言華推開臥室的門,大步走出來。一提到教育,他就兩眼泛光。
“姐夫,你可是幾十年的老教師了,你說,就珊珊那水平,人家肯讓她教學生嗎?”黃淑萍想從別人嘴裏否定珊珊的舉動。
言華眉頭緊鎖,幾十年的教育工作讓他在麵對問題時,養成了愛思考的習慣。他沉思了片刻,微微地搖搖頭,說:“不好說,珊珊是個聰明的女孩,而且又能歌善舞,這樣的人一定有她的價值,我看珊珊的決定可以認同,畢竟這也是好事嘛!”
“是啊,二姨,珊珊真要是去了農村,我還以她為榜樣呢!要是讓我做決定,我怕我要考慮好幾天呢!”言朵兒忽然覺得自己的思想覺悟遠遠落在表妹身後,這一點,她自愧不如。
“什麽榜樣?她這叫不知好歹,瞎胡鬧!放著城裏的好日子不過,去什麽農村?珊珊這孩子就是被你慣壞了!”黃淑娟瞪了妹妹一眼。她一向看不上葉珊珊,出了這事,她更加確信自己不讓言朵兒和珊珊一塊兒玩兒是對的。
“媽!你這是幹嗎啊!珊珊又不是去幹壞事,國家現在提倡支教,這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值得表揚。是吧老爸?”言朵兒望向爸爸,她希望得到爸爸的認可。
“朵兒說的沒錯,珊珊的決定我支持,如果農村需要我,我也願意去奉獻……”
“得了,別唱高調了。”黃淑娟轉身對妹妹說:“別聽他倆的,還是趕緊把珊珊找回來是正事,她一個人在外麵,你就放心?”
七嘴八舌這麽一說,黃淑萍也沒有了主張,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不能說珊珊完全是對,也不能說珊珊就是做了錯事。可從一個母親的角度來看,她是一萬個不放心女兒跑去農村,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誰來照顧她啊?
“這事兒還得跟葉連江商量商量,看他什麽意思吧。”黃淑萍說著就向門外走去。她忘了拿包,言朵兒隨手拿起二姨的包追了出去,在一樓門洞,言朵兒叫住黃淑萍:“二姨,你別著急,珊珊不小了,可以決定自己幹什麽,隻要你和二姨夫支持她,珊珊一定會做得很好。”
黃淑萍接過自己的包,看看言朵兒搖了搖頭,歎口氣,說:“你媽說得對,我們教育珊珊的確不夠嚴厲,你看你多乖啊!好好工作,別讓你媽操心啊!”
言朵兒點點頭,目送著二姨走出小區門口。
葉珊珊還真跑去了農村。
言朵兒接到葉珊珊打來的電話,第一句便問:“你沒和二姨他們聯係嗎?”
葉珊珊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著,全然不知家裏人因她的決定都炸開了鍋。
黃淑萍將珊珊去農村支教的事告訴了丈夫葉連江,本來以為葉連江發幾句牢騷就算了,可沒想到葉連江大發雷霆,連黃淑萍一並罵了個狗血淋頭,甚至還揚言不把珊珊找回來,就和她沒完。那副凶神惡煞的嘴臉,真把黃淑萍嚇傻了。他們結婚二十多年來很少見葉連江發如此大的火,黃淑萍好不委屈地和他賭氣三天,不給他做飯,也不給他洗衣服,大有將冷戰進行到底的決心。
葉連江這個人平時很斯文,輕易不發火,一發火還真是嚇死人!黃淑萍這回可領教了什麽叫做男人。
發火歸發火,慪氣歸慪氣,黃淑萍不得不放下麵子,因為他們要聯合起來把女兒珊珊找回來。
珊珊走了四五天,一通電話都沒打回來。黃淑萍和葉連江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可中國的農村那麽多,要挨個找的話那還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這下兩口子知道自己教育孩子的失敗了。
言朵兒也相當關心表妹的安全,這年頭壞人長得和好人一個樣,涉世不深的珊珊難免會上當受騙,騙錢還好,萬一受到身體上的侵害,珊珊可就完了!
“你還笑得出?沒心沒肺……”言朵兒恨不得一下子飛到珊珊麵前,把她強行拉回來。
“你怎麽和我媽一個口氣?虧你還是大學生,一點兒思想覺悟都沒有!”葉珊珊覺得自己做得沒錯,反倒指責起表姐來。
“你有思想成了吧!但你怎麽著也得和家裏人聯係一下啊,你知道二姨都急成什麽樣了?她和你爸大吵了一架,都是因為你……”
“切……他們吵架關我什麽事,我覺得我現在做的事特有意義,他們以後會理解我的。”
“你還真打算紮根農村?就你那大小姐的身子,保證不出一個月你就會跑回來,到時候別在我麵前談思想啊。”言朵兒了解珊珊的個性,什麽事都是三天熱,過了新鮮勁兒一準會打退堂鼓,不然她也不會一連換了幾個工作。年紀小,心態不穩,做什麽事就像小孩兒過家家,沒有責任感。
“我先不管你能不能堅持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給你媽打個電話,別讓他們擔心,你也不小了,怎麽還是這麽不懂事啊。”言朵兒的語氣充滿了命令。
“我會打的,你放心好了,我畢竟是他們的女兒。”
臨掛電話時,言朵兒突然問珊珊:“你在哪個村啊?周末我去看你。”
“保密……”珊珊賣起關子來,“你們現在還不能來看我,別讓我在工作的時候分心,我現在特好,吃得飽,穿得暖,沒什麽好擔心的。”
言朵兒還想說些什麽,可電話被珊珊掛斷了。
雖然隻是一通電話,言朵兒的心總算放下了。好歹珊珊現在很平安,而且對自己做的工作很有積極性,就算現在把她硬拉回來,依珊珊的性格,她還是會跑回去的。順其自然吧,隻要不學壞,做什麽工作都是有價值的。
言朵兒把和珊珊通電話的事情告訴了二姨,黃淑萍和葉連江聽說女兒一切平安,急躁的心也總算平靜了下來。仔細想想,讓孩子去農村鍛煉鍛煉,吃吃苦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現在的孩子都是嬌生慣養,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這樣的優越條件怎麽能給孩子一個健全的教育環境呢?當即葉連江就表了態:“隨她去吧,能堅持下來固然不錯,萬一吃不了辛苦,她會跑回來的。”
黃淑萍鬆了口氣,夫妻間的不痛快就這樣消散而去,她決定晚上做頓好吃的,補償一下這幾天對老公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