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叫你和你媽搞對立,隻要你永遠站在我這邊,我就覺得踏實,什麽都不怕!”
言朵兒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剛一踏進店門,就聽見婆婆咆哮的聲音:“你把米給我放下,一個大男人在廚房裏轉悠,我都替你臊得慌!大不了這飯不吃了,也輪不到你做,等她回來讓她做。”
言朵兒咬咬下嘴唇,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站在那裏不知是進是退。
婆婆的聲音繼續傳來:“在娘家可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了咱們家就要有做媳婦的樣子。整天打扮得花裏胡哨的,早出晚歸,一個女人這麽晚不回家,到處瞎逛,你是她丈夫,你都不擔心嗎?真拿你沒辦法。”
言朵兒聽到關權嘀咕了幾句,但聲音很低,聽不清說了些什麽。
“你再這麽寵著慣著,她在這個家遲早會騎到我的頭上……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就看著她日後怎麽擠兌我吧。”
言朵兒心裏委屈得要命,這分明就是橫豎沒看上她嘛。早知道是這樣,幹嗎非要嫁進來呢?她沒嫌棄這個家就不錯了,反倒還要聽別人的數落,真是憋屈得慌。
關權可能是忍受不了母親的嘮叨,“噔!噔!噔!”三步並做兩步,從閣樓上衝了下來。一抬頭,發現言朵兒站在門外,憤憤地瞪著自己。
關權尷尬地一笑,迎上言朵兒想拉她進屋。豈料,言朵兒用力甩開關權的手,扭頭就往外走。
關權追了幾步,拉住了言朵兒,好言好語地說:“我媽就這脾氣,都嘮叨二十幾年了,習慣就好了,你別當真。”
言朵兒一轉身,嚷道:“有你媽這樣損人的嗎?我不就是回來晚了嗎?再說男人做飯有什麽丟人的,我爸還不是天天做飯給我和我媽吃?你媽啥腦筋啊!”
“他就是一傳統家庭婦女,你一知識女性別和她一般見識。”關權又去牽言朵兒的手。言朵兒掙脫了幾下,沒掙脫開,無奈,隻好由著關權了。
“我媽說話,我從來都是裝沒聽見,我爸之所以離家出走,歸根結底是受不了我媽這張得理不饒人的嘴!她都堅持三十多年啦,讓她改還真難辦!”關權摟著言朵兒的肩頭往店裏走。
“我也不是真生氣,就是覺得特委屈。”言朵兒順勢往關權懷裏一鑽,“我是出去工作又不是出去玩兒,回來早晚也由不得我啊,你媽真是的。”
“好了好了。”關權在言朵兒耳邊吻了一下,“媽沒有壞心,在她的觀念裏,女人就要照顧丈夫的吃喝拉撒,這是她們那個時代的遺風,早在她的思想裏根深蒂固了,想要轉變沒那麽容易。”
“就知道你會替你媽說話,難道你媳婦受委屈了,還要我忍啊。”
“來,往這兒打幾拳,準消氣。”關權一挺胸脯,準備接受言朵兒的體罰。
言朵兒還真掄起拳頭打了幾下,可這幾下的力道,充其量也隻能算按摩。打是親罵是愛,小兩口打情罵俏增進感情。
兩人說笑間,曹桂芳走了下來,言朵兒看見婆婆的一瞬間,立即僵住了笑容,傻傻地站在那一動不動。
“看見我就像見鬼了是吧。”曹桂芳沒好臉子,“我又不吃人,用不著嚇成這樣,裝給誰看呢。”
言朵兒實在忍不住,剛想開口卻被關權拽住了,言朵兒衝關權瞪眼。
“你不是做紅燒魚最拿手嗎?媽特愛吃。”關權推著言朵兒上樓梯,曹桂芳在身後又叨咕一句,“現在的媳婦哪像個媳婦樣呦!”
言朵兒在關權的幫助下總算做好了一家四口人的飯菜,言朵兒發誓,一定要學會獨立做飯,免得被婆婆看不起。
吃飯的時候,林小影抱著兒子從娘家趕來了。一見到大胖孫子,曹桂芳也不吃紅燒魚了,敢緊接過孫子抱在懷裏,左臉親一口,右臉親一下的,喜愛得不得了。
林小影見婆婆喜愛自己兒子這般模樣,美滋滋地咯咯笑著,還不時地拿眼角偷瞄言朵兒。言朵兒假裝沒看見,低頭自顧自地吃飯。
“媽,豆豆可想你了!他現在成天奶奶、奶奶地叫,肯定是想你了。”林小影湊到婆婆身邊,逗弄著自己的兒子。說來奇怪,小家夥被這麽一逗弄,嘴裏還真發出奶奶、奶奶的音調來。逗得曹桂芳樂得淚花閃閃。
“才多大,哪會叫奶奶……”言朵兒自言自語著。
曹桂芳一門心思逗弄著孫子,沒聽到言朵兒這句話,倒是林小影耳朵賊,聽得一清二楚。
“朵兒啊,現在是弟妹了。”林小影轉到言朵兒麵前,拉起言朵兒的手,表現出很熱情的樣子,“結婚那天我沒來……關權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
言朵兒不知道林小影的用意為何,總覺得她並不簡單。
“這是你大嫂。”曹桂芳隻顧逗弄孫子,沒抬眼皮,咕嚕一句。
言朵兒叫了一聲大嫂,接著吃飯。
飯後,言朵兒收拾碗筷,曹桂芳抱著孫子和林小影去到閣樓上,林小影一個勁兒地在討婆婆喜歡,不是趴在婆婆耳邊小聲嘀咕,就是在婆婆肩膀上按摩幾下,弄得曹桂芳笑容燦爛,心花怒放。看來婆婆對林小影的這套溜須拍馬相當受用。
“你瞧你媽看孫子那眼神,真讓人受不了!”言朵兒對關權發牢騷。
“這你也吃醋啊!隔代人是這樣的,等咱們有了孩子,媽指定會更喜歡!”關權從背後摟住正在洗碗的言朵兒,在耳邊輕聲說:“給我生個兒子吧!”
言朵兒掙開關權的手,一轉身,將手上的泡沫抹在關權的臉上,關權立刻成了大花臉,“生什麽生?就這種環境我可沒心情生孩子。天天跟做賊似的,稍微大點兒聲我就緊張得要死,我快瘋了我。”
關權再次摟上言朵兒,千般柔情地說:“老婆,委屈你了。一有條件,咱們馬上搬出去,到時候,你想買個喇叭喊,我再給你加個擴音器,叫所有人都能聽到我們幸福的聲音。”
言朵兒又氣又笑,抓起關權的手,狠狠地咬了一下:“你真缺德!”
“說真的。我覺得特對不起你,不過你放心,有我關權在,沒人敢給你氣受,包括我媽,我都不依她。”關權依舊緊緊地摟著言朵兒。
“我可沒叫你和你媽搞對立,隻要你永遠站在我這邊,我就覺得踏實,什麽都不怕!”言朵兒靠在關權的懷裏,享受這瞬間的幸福感。
“沒問題!”關權親了言朵兒一下,“老婆永遠是我的領路人,你指哪兒我打哪兒,決不做你的逃兵!”
“就知道貧。來點兒實際的比說這些虛假的話強百倍。你給我記住,不管你媽怎麽說我,不許你向著她!”
“成!成!成!你這麽好的老婆,我可不忍心把你氣跑咯。”
臨關店門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一件讓言朵兒忍無可忍的事。
林小影的兒子豆豆玩了大半天,玩累了,便睡著了,曹桂芳心疼孫子,就讓林小影住下。可目前的房間安排,沒有林小影睡覺的地兒,於是,曹桂芳下樓來和關權商量。
“今天就讓你大嫂和你大哥睡你們房間吧。你和言朵兒先將就著在樓下睡一晚。”曹桂芳對關權提出這樣的要求。
“那可是我們的新房啊!”言朵兒出自本能地喊了一句。她可不習慣自己的被褥上睡著別人的身體,想一想都起雞皮疙瘩。
“豆豆還小,睡樓下會冷。”
“還沒到十月,天氣哪有這麽冷。”關權也反對。
“小孩子不比大人,抵抗力差,萬一凍感冒了,花錢事小,遭罪事大……就這麽定了,你和言朵兒把這兒收拾收拾,將就一宿。”曹桂芳仍堅持自己的決定。
“我不同意。我不習慣別人睡我的房間……我不舒服!”言朵兒實在忍不下去了,這是在侵犯她的權利,她一定不能妥協退讓。
“不舒服?”曹桂芳的三角眼又豎起來了,這意味著她生氣了,“自己家人有什麽不舒服。咱家條件就這樣,不舒服你也得給我忍著。”
“憑什麽我忍,我忍的夠多了!”言朵兒真的想發泄。
“你問我憑什麽?憑你是這家的媳婦!我還沒見過哪個媳婦這麽跟婆婆講話的,簡直沒教養。”曹桂芳的脾氣一上來,那可是如山洪暴發一般,來勢洶洶。
“我……”言朵兒氣得渾身發抖,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媽!你怎麽這樣說朵兒……我也不習慣別人睡我的房間。”關權也看不過母親的氣焰,他也說出自己的不滿。
“媽!你幹嗎生那麽大的氣呢?”林小影從閣樓下來,她在樓上聽得一清二楚。她看了看言朵兒,給了言朵兒一個微笑,然後去勸婆婆:“媽你也真是的,朵兒和關權是新婚小夫妻,我可不好意思去睡他們的房間,再說,我叫關政送我回去也不礙事,何苦叫朵兒為難啊。”
曹桂芳一聽林小影的話,氣就消了一大半。
“媽,我知道你疼豆豆,可朵兒也是你的兒媳婦啊。朵兒是大學生,不和我一般見識,這要是換做別人,還不得罵我從中挑唆啊?媽,你可害了我啦。你叫我日後還怎麽和朵兒相處呢?”林小影的一番話,說得曹桂芳心裏暖暖的,攤上這樣一個懂事的媳婦,可真是關家積德啊!可言朵兒聽到這番話,心裏卻不是個滋味。合著她成了不分是非的壞媳婦,那個心計比她多的人倒成了識大體、顧全局的人了。這還不如給她一巴掌來得痛快呢。
言朵兒心氣高,可受不了這般指桑罵槐。當即,扭頭就走,誰愛睡哪兒就睡哪兒好了,反正這個家她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言朵兒推開門走出去的一刻,她聽到身後林小影的聲音:“知識女性都有潔癖,我這一個大老粗,可別弄髒了人家的床啊。”
言朵兒恨得牙癢癢,這個林小影還真不是省油燈,以後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呢。
關權追出去的時候,言朵兒早已沒了蹤影。關權找了半條街,也沒找到言朵兒,看樣子言朵兒這回是真的傷心了。
在曹桂芳的堅持下,林小影和關政還是住進了言朵兒的新房。這是關權出去找言朵兒時,曹桂芳背著關權安排的。
關權騎著自行車先去了嶽父家,可嶽父家燈火熄滅,黑漆漆的陽台上透不出一星點兒光亮,看樣子老兩口已經早早地睡下了。
言朵兒一定沒有回來,以她的個性,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在新婚不久跑回娘家的,因為她不想向別人證明裸婚的悲慘下場。
關權騎車原路返回,一路上也沒看到言朵兒蹤影。
無奈下,關權給方鳴打了電話。當關權說明原因後,電話那頭的方鳴一下子火了起來,在電話裏嘰裏呱啦地數落起關權來。
“你媽怎麽能這樣啊!都是兒媳婦幹嗎不能一視同仁?你也是,這可是考驗你的關鍵時刻,這下朵兒可心死了。跟著你沒圖你別的,就圖你對她好,現在倒好,你非但不能給她好的生活環境,甚至連她的安全都負責不起,你還算男人嗎?姓關的,朵兒要是有什麽閃失,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關權還能說什麽?方鳴說得對,朵兒嫁給他那可是放棄了很多能帶給她榮華富貴的選擇機會啊。他不是最好的,可他卻是最幸運的。可這份幸運他並不知道如何珍惜,他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傻瓜。
“朵兒不在我這兒,我現在開車出去找,誰找到了,電話一聲……你啊,沒事找事。”方鳴啪一聲掛斷了電話。
言朵兒也沒在方鳴那裏,這麽晚了,她一個人能去哪兒呢?關權此刻真的是坐立不安,心慌意亂了。
方鳴急急忙忙出門,坐在車裏發動車子,卻發現車子沒油了。方鳴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尖銳的喇叭聲立即長鳴起來。
方鳴正要下車,看到黎耀輝的車子正緩緩地靠向他的停車位。方鳴飛過一個白眼,嘀咕道:“大半夜才鬼混回來。”
黎耀輝停好車,看見方鳴坐在車裏向他這邊張望,於是下車,朝方鳴走過去。
走近後,黎耀輝斜倚在方鳴的車門前,露出一絲不好不壞的笑意:“大小姐,這麽晚了去哪兒啊?會情郎去?”
方鳴用眼神回答他:“我現在沒時間搭理你。”
“我又不是殺人犯,也不是變態色魔,別這樣橫眉冷對成嗎?”黎耀輝笑得很詭異。這嘴臉不是殺人犯,但離變態色魔不遠了。
方鳴推車門下車,向前走了幾步,又折回來,看著黎耀輝問:“有時間沒?開車帶我出去。”
“有啊,我正想著,這麽早就回家睡覺,那豈不浪費了好時光?”
方鳴又瞪了黎耀輝一眼。
“說吧,去哪兒?我今天就是你的專職司機,你想去哪兒咱就開到哪兒。”黎耀輝快步走到自己的車邊,替方鳴打開車門。
“言朵兒不知去哪兒了,關權正滿世界找她呢。這麽晚,我實在不放心,你開車,我們一條街一條街地找。”車子駛出小區,方鳴才告訴黎耀輝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兩口吵架了?”
“還不是關權他媽!偏心大媳婦,欺負小媳婦。要不是看關權的麵子,我這會兒早就去找那老女人理論了。”方鳴心疼言朵兒,好姐妹受欺負了就好似自己也被打了一巴掌,這口氣還真難下咽。
“家家有本難唱的曲,人家的家事也不太好插手管吧。”黎耀輝偷瞄一眼方鳴。
“我還就管定了我。”方鳴來了勁兒,一瞪眼,把黎耀輝嚇了一跳。
黎耀輝搖搖頭,心想:你不管還好,你要是管了,這事兒可就大了。
兩人的車已經遛了三條街,可一點兒發現也沒有。方鳴說:“我們往關權家的方向開,朵兒一定不會走遠。”
黎耀輝不表態,說好了,她要去哪兒,他就開到哪兒,司機隻有駕車的份兒,沒有自作主張的權利。
車子在十字路口拐進下一條街時,突然熄火了。黎耀輝下車檢查車子的狀況,方鳴在車裏急得罵罵咧咧。
最後,黎耀輝放棄了,他對方鳴說:“我們得徒步走到關權家借幾件工具來,車子暫時沒辦法修好。”
方鳴幾近崩潰,幹嗎要坐他的車!真是出門不利。
“打車!”方鳴喊。
“這條街不好叫計程車,我們往前走,過了前麵的路口才好叫車!”
“和你出門怎麽就這麽衰啊!你今天去廁所是不是沒洗手啊!”方鳴左一眼,右一眼,眼眼如飛刀,射向黎耀輝。
兩人走了十來分鍾,都沒見著一輛計程車,方鳴抱怨這哪是北京啊,簡直就是偏遠小鎮嘛!
黎耀輝笑而不語,人在心煩的時候,見什麽都不順眼,他有自知之明,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碰她這支槍,容易走火。
一輛車從兩人身邊疾馳而過,方鳴嚇了一跳,對著車子開去的方向破口大罵:“有車就跩啊!開這麽快急著投胎啊!”
突然,方鳴愣住了,她看見那部熟悉的車子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從車裏下來一個人,正慢慢地向她這邊走來。
借著昏黃的路燈,越來越清晰的麵孔出現在方鳴的眼前。天啊!怎麽可能?不會巧到如此地步吧!方鳴頓覺天旋地轉,頭腦一片混沌。
來者是一位高大帥氣的男士,看模樣三十出頭,穿著打扮彰顯了此男的生活品位,絕對是一個高端男。
“高……安……健!怎麽是你?!”方鳴淒厲地喊著。
“你們這是……”高安健打量了一下黎耀輝,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
“我們……我們,唉……”方鳴支支吾吾解釋不清,幹脆一甩手不做任何解釋算了。
“我們是來找一位離家出走的朋友,路上我的車子拋錨了,準備去前麵叫輛計程車。”黎耀輝說明緣由。
“車子拋錨?尋找出走的朋友?你們在講故事吧。”高安健的語氣明顯帶有幾分猜疑。他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大半夜的和一位異性在大街上漫步的原因是為了找一個離家出走的朋友,這簡直是在侮辱他的眼力和智商嘛。他斷然不能接受。
“真的是這樣的!”方鳴立刻說出事情的原委,“言朵兒,我和你提起過的。她和婆婆發生口角,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我不放心,出來找找。”
高安健麵無表情,看了看方鳴,又看了看黎耀輝,一言不發,轉身向車子走去。
方鳴急忙上前去拉高安健,高安健輕輕地推掉方鳴的手,故作輕鬆地說:“你們繼續辦事,就當我什麽都沒看見。”最後一句話,就像一根針狠狠地刺在方鳴的心上,讓她疼痛不已。
方鳴看著高安健的車子呼嘯而去,她已經腿腳發軟,無法站穩腳步。黎耀輝及時扶住方鳴,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問道:“他是你男朋友?太跩了吧!這種男人還是趁早分手算了。”
方鳴用力推開黎耀輝,發瘋似的吼叫道:“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跟你在一塊兒準沒好事!你給我滾……滾遠點兒!”
黎耀輝傻眼了。怎麽把怨氣都撒在他身上了?他招誰惹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