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追風的少年
西林看向對方,麵前這個年輕人明明隻有十七八歲的年紀,卻透著一股子超出年齡的成熟,有點和這個城市一樣的滄桑感,不過好的是感受不到惡意。
“是的,我們在找地方住宿,你有推薦的嗎?”
那少年看了看他們,抬起帶著手套的手,豎起一根手指:“一天一百,星係幣,同意的話帶你們去看房。”
“行。”西林點頭道。這個報價相對於城中心區域的那些民房來說,算是比較合理的。
少年指了指後麵用褪色的舊布鋪成的座位——前座隻有一個駕駛位置,說道:“上來吧。”
這兩舊飛車看起來破爛,飛起來……也很驚悚。顛來抖去的恨不得把人胃裏所剩無幾的東西都給抖出來,而且給人的感覺隨時都會隨風淩亂似的。
到目的地的時候,糖球球是被西林背出來的,她被顛得恍惚,短時間內還找不到平衡感。西林倒沒那麽嚴重,肩上的灰貓看著破車的鄙視眼神更濃了,這一下印證了它的看法——這就是一堆破爛。
少年所說的地方就是他家,地處風城溫托邊緣區域,岩石砌成的二層小房子,看那石塊,大概沒有太久的時間,應該是近五年才砌起來的。有一個不大的小院,院子角落裏堆著一些飛車上的老舊的零部件,用罩子罩著,防止被風吹跑。
在院子裏停好車後,少年走出來指了指房子的二樓:“你們可以先去看看。沒問題的話就直接付租金簽一份協議。”
西林點點頭。背著糖球球往二樓走去,院子裏有一個單獨的台階通向二樓,灰貓已經提前跳到台階上,竄進屋子裏麵。
屋子裏麵空間不大。但是格局分明,一室一廳還帶個簡易的衛生間,臥房裏麵的那張床可以拆分為兩張小床。
西林先讓糖球球躺**休息。灰貓已經巡視完一圈地盤,還順便在簡易衛生間裏麵出了個恭,精神抖擻地蹲在窗沿上看遠處的風沙,一臉深沉狀。
院子裏,一個包著頭巾的婦女站在少年旁邊,應該是那少年的母親。手上拿著沾濕的毛巾給少年擦臉。
見到西林下來,少年問道:“怎麽樣?”
“還行。”
聽到西林的話,那婦女眼中流露出喜色。
少年將早已擬好的協議書地給西林,西林看了看覺得沒什麽問題之後。雙方便簽了協議。
西林直接先付了五天的租金,如果後麵繼續住的話再交付。除此之外,水費也是要另外算的,依據體積算錢。
黑夜已經降臨,西林和糖球球簡單地吃了一些東西之後便躺下休息。糖球球很快就睡著了,西林聽著外麵帶著高低音調的嗚嗚的風聲,終於體會到人們所說的風城的魔鬼音是什麽了。
突然,灰貓的耳朵抖了抖。蹭一下跳起來,雙眼閃著幽光:“西林。沙漠裏麵有東西出來了,我去覓個食!”
“去吧。別鬧出太大的動靜。”
“知道!”灰貓迫不及待地跳起來按門鎖,衝了出去。
待門自動關閉,西林睜開眼,歎了歎氣。這地方比褐土星的兩極分化還嚴重。中心城區的豪華和居民區的老舊簡直是天差地別。
雖然外麵的風沙很大,但晚上西林的睡眠還不錯,不過在半夜的時候,西林聽到院子裏麵突突突的動靜,混雜在混亂的風聲之中倒也顯得不那麽突兀。
天快亮的時候灰貓回來了,一臉的滿足,還叼回來一條兩米來長的蛇給西林和糖球球豐富一下食譜。
“對了西林,我在砂岩地帶看到那小子了,”灰貓側躺在**邊舔著爪子說道,“還是那輛破爛車,顛吧顛吧在那兒開,還不怕死地專挑石簷多的地方。”
“是在練車吧,他是個飛車手。”
之前西林就注意到了那個少年的手臂和手腕很強壯,而且身體素質相當之好。同時,那個少年也不像其他同齡人那樣毛躁,當時碰到西林的時候,帶著冷靜的審視,應該是在分析西林這樣的人會不會是一個好的租客。
要知道,在高速行駛時,在空氣壓力的作用之下,掌控方向舵是相當費力的,特別是過彎時更需要強壯的手臂來把飛車維持在車手想要的行進路線上,所以,在長距離的比賽過程中,強壯的手臂與手腕是必須的。
在飛車比賽中,過彎時強大橫向離心力之下,會讓車手體內的血液流向單邊,但在這個時候,車手仍舊需有冷靜的思考才能麵對下一個拐角以及可能出現的險境。而且起跑時和比賽過程中的心跳相距是比較大的,因此賽車手的心肺功能必須異於常人的強壯。
不僅如此,身體的忍耐性對飛車手也是重要的。在比賽中,即便是最短賽程的比賽,也在十個小時以上,但超過十個小時的比賽下來身體脂肪的消耗及脫水總和將超過十公斤以上,他們需要補充水分,但還要兼顧周圍的危險,大量脫水的情況會造成休克,而一旦意識恍惚發生疏漏,對於車手而言可能就是毀滅性的了。
除此之外,駕駛艙內雖然有恒溫儀器,但比賽之中難免會有損傷,如果恒溫儀器失靈,駕駛艙內的溫度就會攀升,比體溫高出二十度以上,所以沒有好的忍耐力和承受能力可是會出事的,因此,車手的身體素質強硬就是他們的一個保障。
灰貓沒仔細觀察過那個年輕人,隻去注意那破車了,鄙視道,“就那破車還飛車手?”
西林拍了拍灰貓的貓頭,“趕緊睡吧,待會兒就天亮了!”
在來到風城的前兩天。西林和糖球球並沒有跑太遠,隻是在風城溫托裏麵逛了逛,因為風城的車賽還要等到三天後,而其他地區的車賽太遠。糖球球不想跑太遠,再說不管哪個地區的車賽其實都差不多,到時候先看風城的車賽再說。
留在這裏的兩天,西林對於房東也有了些了解。
那個少年叫烏多則.溫茲,溫茲是他的姓氏,一般來說,在星盟中,複式姓名的一些大家族都喜歡將姓氏放在前麵。以表示對家族的尊重。所以,反著來說,像烏多則這樣的,不用見到人。隻要看到這個名字,很多人就會將他劃到平民一類。
“烏多則”在f星區的星區語言中是“追”的意思,看起來烏多則很喜歡自己這個名字,聽說溫茲夫人曾經想給他換個名字來著,但是被他拒絕了。
溫茲先生在烏多則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隻要是因為身體原因,溫茲先生從出生起就經常生病,於是,為了讓溫茲先生留下後代。在溫茲先生十六歲的時候,溫茲先生的父母讓他娶了比他大十歲的溫茲太太。也就是在院子裏麵西林見到過的那個婦女。
不過,在溫茲先生去世之後。他哥哥將溫茲太太還有當時隻有兩歲的烏多則給趕了出來,孤兒寡母在城市的邊緣生活。
忘了說,溫茲家在風城溫茲的中心地帶有一個比較大的飛車模型商店,後來被外來者收購,商店名字已經改了,不過現在發展得是越來越好,溫茲家的其他人也有可觀的收入。相比之下,烏多則和溫茲太太就要淒苦得多。
烏多則在風城溫茲的車隊工作,收入雖然不多,但是也能夠維持母子倆的生活,除此之外,還有收租金。以前這間屋子不是這樣的,基本都是沙土,後來烏多則在車隊賺了一些錢,將沙石房推倒之後重新建起石屋。
因為烏多則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奔波,屋子出租的話,他不放心母親一個人在家,畢竟來到這裏的租客們並不是個個都好相處的。所以,每一次都是烏多則親自尋找租客,找那種看起來好相處的,信譽比較高的人,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他寧願不租出去。
溫茲太太沒有其他工作,就是照顧租客,洗衣服等,然後在閑暇時候做一些手工類製品,賣一點點小錢,畢竟,在高科技統治的時代,手工製品實在太廉價了。
一台機器做出的東西更精確更漂亮,而且耗時短,成本低效率高,不過手工製品勝在創意,隻要製作人有好的想法好的點子,製作出來的東西還是有人買的,雖然賣不到一個理想的價位,但也能填補一下生活所需。
這些不是烏多則和溫茲太太說的,而是周圍的居民主動講出來的。周圍基本都是靠收租金過活的人,在沒有飛車賽的時候,他們整天大半的時間都用在聊天上。所以對於他們來說,剛剛住進烏多則家的西林和糖球球便是他們最好的訴說對象。
夜晚。
糖球球趴在**看著車隊的介紹,“西林哥哥,烏多則是哪個車隊的?”
“上次街頭拐角那位大爺說,他在‘疾風’車隊。”
“疾風啊……”糖球球在資料上找了找,“喔,還不錯呢,星球排行第四!”
“行了,晚上少看會兒書,早點睡覺。”西林敲了敲糖球球的腦袋。
“好啦,我知道的,再看五分鍾,不,再看十五分鍾就睡覺。”
西林笑著搖搖頭,看著漆黑的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灰貓又出去覓食了,這家夥近兩天來過得挺滋潤,除了覓食豐富之外,主要是,在城區看到了幾個被訓練得會說話的高級寵物,雖說他們在歐若克的時候也見到過有錢人養的會說話的高級寵物,但是沒想到這個地方也會有高級寵物,可見這裏確實是有錢人消遣的地方。
自打見到那幾隻會說話的高級寵物之後,灰貓便放鬆多了,時不時會在路上說兩句,享受路人的注目禮。同時還自得,那幾隻會說話的高級寵物說的星盟語言還帶著濃濃的口音,對此,灰貓又自我升華了。
等糖球球睡著之後,西林將蓄能燈關掉。躺在**閉著眼睛,但是沒有睡著。
半夜,院子裏又想起突突突的聲音。
烏多則在駕駛艙內,正準備起飛。卻聽到叩擊的聲音,扭頭一看,驚得他差點跳起來。西林不知什麽時候站在破舊飛車的旁邊,正扣著車蓋。
做了個手勢,西林示意烏多則將車蓋打開。
雖然不情願,但畢竟是租客,租金的提供者,而且這兩日看來西林和糖球球為人還不錯。所以烏多則還是將車蓋打開,讓西林進來坐在後座上。
“睡不著,就想出去溜一圈,我知道你在練車。但是,坐個便車不介意吧?”西林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你都坐進來了,介意有用嗎?
“行,隻要你能挺得住!”烏多則咬牙道。
漆黑的夜中,烏多則甚至沒有開車燈。但是卻很熟絡地駕駛著老破車飛出院子,離開風城溫托,進入外麵的無人區域。
老破車依舊顛簸,再加上烏多則有意使然。更是顛得幾乎要將人甩出去,但烏多則卻注意到。後座的人,沒有係安全帶。卻依舊穩穩地坐在那裏,閉著眼像是睡著一般。
烏多則驚訝了,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麽怪胎?
甩甩頭,烏多則不在去注意西林,正式進入自己的訓練時間。
沙丘,石簷,狹窄的通道……老破車總能夠在顛簸的狀態下順利從這些地方通過,速度也並不慢,當然,不可能會達到比賽的飛車那種疾風之速,畢竟,這輛老破車使用的是蓄能電池。
在這片區域,太陽能和風能是主要能源提供,將這兩種能量轉換成儲蓄能量儲存在蓄能電池之內,以提供其他需電用品,比如蓄能燈,某些家電,還有飛車等等。
蓄電池的效果顯然遠遠比不上能量塊的效果,但是,能量塊在這裏屬於奢侈物品,隻有車隊的比賽用車使用的才是能量塊,像烏多則這樣條件的人根本用不起能量塊,隻能依靠蓄能電池來驅動飛車。
雖然使用的是蓄能電池,但是,烏多則駕駛的這輛老破車的速度可比其他蓄能電池驅動的飛車要快得多了,因為他充分利用了風,在這些極具挑戰性和危險性的地方,從容而自若。
烏多則整個人就像與飛車融為一體,不需要太過依賴氣流平衡儀,僅憑氣流對車身造成的細微影響他就能夠判斷下一步動作。
這個人就像天生就應該生活在風中一樣,暢快地飛馳。
在無人區域,人們對於這裏的風抱著畏懼的態度,避而遠之。但是烏多則卻感覺異常親切,他能夠體會到這些風帶給他的動力。
這些風似乎在告訴他:你能夠更快,做得更好,再快點,再快點……
這一刻,烏多則忘記了車後座上的西林,完全沉浸在自己、飛車和風的世界裏。
在穿過一個拐角的時候,烏多則熟練地操控著車身,利用拐角處的氣流,呼嘯的風,來讓他更完美地完成這個過彎,但是……他沒有考慮到車後座的西林。
多一個人就多出了一份重量,一個他不能掌控的因素在這裏。所以當他按照之前做過的千百遍的操控的時候,陡然發現了自己的疏忽,山岩邊突出的那一塊岩石離車身越來越近。
不過烏多則反應很快,以更快的手速調節著操控盤,轉動方向舵,然後身體傾斜一定角度來配合車身的動作。這一係列的行動隻在極端的時間內完成,而車身幾乎是擦著那塊岩石的邊緣過去的。
過了彎之後,烏多則沒有繼續在這條狹管內行駛,而是將飛車開出狹管,在大岩山之後降落,彈出抓釘緊緊扒住大岩山,防止飛車被風刮走。
飛車停住之後,烏多則趴在方向舵上呼呼喘著氣。
“喲,失誤了。”西林睜開眼睛,說道。
“你閉嘴,要不是你在車上,我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烏多則吼道,額頭全是汗,背上也是冷汗直冒,剛才那一下確實太過驚險,出乎了他的意料,不過幸好,還在掌控之中,要不然,今天他們兩個就要死在這兒了。
“你不能將自己的疏忽造成的錯歸結到別人身上,畢竟我在車上你之前是知道的,但是那時候你忘了,而是習慣性地按照曾經的操作、用慣性思維去控製,這是你自己的錯,不可否認。”
烏多則沒有再說話,他也知道自己的失誤在哪裏,確實,這是一個教訓。太自信,自信到忽略了至關因素。
“不過剛才的操作很不錯,至少你沒有慌亂,如果你的反應時間遲了0.1秒,那我們就隻能與岩石火爆接觸了。”
烏多則突然意識到了一點,坐在後座的這個人,太冷靜了,冷靜得像是一個旁觀者。
“你也是飛車手?”烏多則沉沉地問道。
要知道,在風城,車手之間的忌諱也很多,比賽的選手都不喜歡自己的操控習慣被人注意到,那樣的話,對自己很不利。
“不是,我開戰機的時間比開飛車多。”西林說道。在第六隊,戰鬥人員的戰機駕駛那屬於必修課,連戰機都不會開,那還戰鬥個毛線。
聽到戰機,烏多則眼神亮了亮,但隨即暗了下來。
“想開戰機嗎?”西林問。
“說不想那是騙人的,不過那個想法太飄渺。”烏多則將頭埋在臂彎間,悶悶地道,“你知道我的工作是什麽嗎?”
“我隻知道你在車隊工作。”
“嗬嗬,工作……”烏多則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嗎,在車隊,有一種人叫做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