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 怎麽會是她
接近黃昏的時候，丹圖又被帶出來到操控室。
再次見到西林等人，丹圖已經沒有起初的畏懼和驚異，除了看向灰貓的時候還有些過度謹慎之外，已經淡然很多。
不得不說這個年紀並不大的少年心理素質很不錯，或許是生存環境使然，讓他比其他一些條件好的和平星球中的同齡人要早熟和冷靜。但是丹圖的冷靜在看到操控室中間的那個投影之後裂解了。
操控室的中間有一張台麵，上麵的投影正是剛才妮琦趁一支外出巡邏隊伍回城時派出微型探測器潛入掃描到的全城投影圖。
微型探測器在進入成內之後又分解成幾個更小的部分，分多個方向對這座金屬城市進行掃描，掃描後將信息傳遞到飛行器裏形成全方位掃描圖。憑金屬城市內部的落後防衛係統根本察覺不到有外部探測器潛入進來並對外傳送信息。
生活在這座城市十多年，丹圖也沒有能夠見到這座城市的全貌，但是現在卻在陌生的外星球人這裏見到了，城內的幾棟標誌性建築就算是縮小這麽多倍丹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
丹圖害怕西林幾人真的會對城內人不利，雙方的技術相差太大，一旦開戰，即便最後能夠勝利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而成為炮灰的那些人，肯定都是城內活在底層的那些相對孤立的人群。比如丹圖這樣的，比如隔壁的孤苦老人安爺爺。
妮琦見到丹圖的反應。笑了笑，“我們對這座城市沒有多少興趣，我們隻是想在城內找個人，這個人藏在你們的城市裏麵。而且他擁有和我們一樣的技術，就是他讓我們來的，要不然我們也不會注意這個帝國旮旯裏的窮得叮當響的小星球。”
聽到妮琦的話，丹圖稍微放心一些，但是對於妮琦話裏的那個人丹圖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會潛伏在他們城市作出這樣的事情？同時，丹圖對於妮琦的目的也有了些了解。
“我不知道你們所說的那個人，也沒有聽說過城裏有誰擁有高水平的技術。”丹圖說道。
“我也沒指望你能知道。”妮琦指了指桌台上轉動著的那個全城投影，“我們會自己去找，但是，希望你能夠幫我們一個忙。”
“什麽忙？”
“我們需要借用一下你住的地方。”妮琦將旋轉著的影像停住。移到丹圖麵前。
丹圖抿了抿嘴，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看了周圍幾人一眼：“你們會不會傷害城裏的人？”
聽到這話，瑟地耶嗤笑了一下，“小子。我們不是在求你，就算沒有你的幫忙我們也能夠找到其他解決方法，不過那樣一來，可能會傷到城裏其他的人。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同胞收到傷害吧？趕緊的，我們可沒那麽多耐心。城裏有隻狡猾的狐狸藏著等我們去抓。”
“放心，我們不是劊子手。不會濫殺無辜的。”池剌方特意強調了一下“濫殺無辜”，至於到時候碰到的人如果不是“無辜”的話，就怪不得他們了，涉及到黑蝰的事情，不得不謹慎對待，不然死的就是他們自己。
猶豫了一下，丹圖走上前，在那個全城影像上指了指自己住的地方，那裏是城內的貧困區，而且大多是孤寡人物。丹圖住在一棟六層高的金屬樓裏，那裏麵每一戶的住宅麵積都很小，最大的也不過三十來平米，而丹圖的住宿區隻有十來平米，連他們這個操控室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租金，是一個大問題。丹圖他們隻付得起那裏的租金，再高檔一些，堅固一些防護措施完善一些的大樓，租金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天價。
丹圖說了一下自己的確切住處，然後潛藏在城內的監控器也悄然朝那邊飛去，沒多時就到達了丹圖所說的那棟住宿樓，將整棟住所樓的情況都清楚地反映出來。
丹圖住宅左邊的鄰居正在晾曬肉幹，和其他一些站在走廊的人們談話，談話的內容這邊都聽得清清楚楚。
至於丹圖住宅右邊的鄰居，房門關閉著，不知道是怎樣的人，但是西林能夠從丹圖的眼神裏看出來，那裏住著的人對他很重要，丹圖對於出現在影響上的其他人表現得並不在意，但是在影像顯示的那一刻，丹圖最先看的並不是他自己的住宅，而是右邊的那個鄰宅。
好的是，那裏並沒有多少巡邏隊過去，因為是貧民區，所以巡邏隊出現的頻率並不多，他們更多的是出現在高檔住宅區周圍，以保障那裏的人的安全，防止偶然闖進的飛行獸類攻擊他們。
將那邊的情況調查好之後，妮琦便不再問丹圖問題，而是看著池剌方和瑟地耶研究城內所謂的高檔住宅區。他們的行動時間需要再等等，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再行動。因為這裏環境的關係，夜裏城內的人基本都不會出門活動，隻有巡邏隊會在城內穿行。
沒有誰理會丹圖，但是丹圖也沒有逃走，因為他清楚，在這些人麵前，他根本沒有機會逃掉。
呼——
一輛飛車模型從外麵飛進來，飛車上還站著一隻貓，貓嘴裏叼著一個箱子。
看到灰貓，丹圖反射性地想要躲避，但是卻又被那個飛車模型吸引。技術的差異讓丹圖對這樣的飛行物體很是好奇。
灰貓操控著飛車模型飛到西林麵前，將箱子放下：“西林，把這個也組裝起來吧！”
箱子裏麵的是西林參加飛車大賽的附屬獎品之一，那是弗萊卡按照菜餅的樣式製作的兩個飛車模型中的其中一個，另一個在納依米手上。雖然不可能擁有“菜餅”那樣複雜和多元化的內部構造，但是作為一個玩具模型。這已經相當奢侈了。就這麽一個小玩具模型，足以買下一輛差不多的飛車。當然，奢侈飛車和比賽用的飛車除外。
反正現在離行動還有段時間，西林便將箱子拿過來。就地坐下，開始組裝這個飛車模型。
灰貓趴在那輛飛車模型上甩著尾巴觀看，時不時得意地朝趴在操控室另一邊的盧布和阿瑪迪羅瞟一眼，氣得盧布和阿瑪迪羅咬牙：有玩具了不起啊！
丹圖對那個回飛的東西很好奇，這應該就是電視上所說的飛車，雖然樣子看上去有些差別，但都是類似的，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麽小的玩具。
丹圖想走近點看看西林的組裝。但是對於那裏的灰貓很忌憚，徘徊之後，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畏懼感，一步步往那邊挪。灰貓隻是看了他一下後就沒理會了。丹圖對此舒了一口氣。
西林組裝的速度並不快，但是卻很有節奏感，也很熟練，每一個零件都能夠精確地組裝到位，丹圖看著西林手上漸漸成形的圓餅狀東西。越來越入迷，感覺像是有一個漩渦將他所有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而他自己也樂意往裏麵鑽。
“你有自己的飛車嗎？”西林問。聲音比較低緩。
丹圖的視線一直盯著西林手上一步步逐漸成形的模型，搖搖頭。
“我正在組裝的是一個飛車模型。這種飛車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被人們唾棄，但是在一場比賽之後。大家都對它改觀了……”西林一邊組裝，一邊講述了一些事情。然後問道：“如果你有一輛飛車你會怎麽樣？”
丹圖的表情很疑惑，然後開始思索，“我會帶著安爺爺在城裏飛上一圈，讓他看看這座城市現在的發展情況，城市已經擴建了一倍，新建了很多地方。”
“安爺爺？”
“嗯，如果沒有安爺爺，我根本就不能活到現在。”
丹圖的母親很早就不在了，父親也在他七歲的時候出去狩獵再也沒有回來，那次狩獵的隊伍活著回城的不到五分之一，因為他們遇到了噶拉斯獸，那種利爪獸中的更頂尖的物種。丹圖一個人根本沒有能力去狩獵，而周圍的人也沒有幫他，因為這樣的例子在這座城裏實在是太多了，多得大家都麻木，在丹圖快要餓死的時候，他旁邊極少出門，平日裏和大家也不怎麽熟悉的安爺爺給了他食物。安爺爺手上的積蓄還是他的兒女留下來的，但是兒女不在之後，這個老人也好像沉默很多，基本不出門，而且因為身體殘疾，一直坐在輪椅上，沒人照料。
操控室的幾人都聽著丹圖的話，池剌方和瑟地耶對視一眼，如果他們猜得沒錯的話，西林對丹圖那小家夥施展了催眠術！要不然憑這個警惕的小家夥怎麽可能說這麽多話？
說起認識安爺爺之後的事情，丹圖的表情柔和很多，但是說著說著，提到西林他們要進城借用丹圖的住宅的時候，丹圖的臉上變得扭曲，仿佛在抵抗什麽，大滴大滴汗珠從額頭上滾落，然後丹圖猛地抬起頭看向西林，眼裏的憤怒和瘋狂讓西林覺得下一刻這小家夥就會對他揮刀相向。
“你對我做了什麽？！”丹圖呼哧呼哧喘著氣，五指收攏握拳但是控製不住地顫抖，他剛才說太多話了，言多必失！
西林笑了笑，將最後一個零件組裝好，然後遞給灰貓讓它去旁邊玩。
“意誌力不錯。”西林評價道。
“你……你們不能傷害安爺爺，不能！”丹圖對西林吼道。
“我沒說要傷害他。”西林站起身拍拍腿，然後往操控室外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對丹圖說道：“你剛剛講述你與那個安爺爺的事情的時候笑了，有人對我說過，微笑的時候眨眼睛說明真的想到令人幸福的事。”
丹圖握緊的拳頭鬆開，然後又重新握緊。
確實有一段時間，丹圖覺得很幸福，雖然那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孤兒了，但是旁邊還有安爺爺，那個總是一臉平和地坐在輪椅上給丹圖說一些沒有聽過的故事的老人，教他怎麽捕獵。怎麽去保護自己的老人。
丹圖的願望是有一天能夠獵到足夠多的東西去換取足夠多的城內流通貨幣，然後將隔壁的安爺爺接出來一起住進那些堡壘一般的更加堅固寬敞的高樓，過更好的生活……
在完全天黑之前，最後一支出城的狩獵隊伍回城了。正是丹圖所在的那一支狩獵隊。
狩獵小隊當時在規定時間內沒有等到丹圖，而丹圖的通訊器也聯絡不上，所以按照以往的經驗，丹圖要麽遇到不測，要麽不知迷失在哪裏。不論哪種情況都是一個結果，因為在這兩種情況下，憑借單人力量活下來的幾率趨近於零。更何況丹圖還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即便有近五年的狩獵經驗。但是有很多方麵還是欠缺，比不上經驗老道的狩獵者。
直到準備回城依舊聯係不到丹圖的時候，狩獵隊的人放棄等候，擰著今天的狩獵成果回城。
不過。在他這支狩獵隊進城門的時候，誰都沒發現在那堆狩獵到的克羅獸屍體之中潛伏著一個人。而在狩獵隊裝甲車並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有一個小突起。
“很好，西林已經成功進入。”飛行器裏，妮琦看著從西林身上安裝的發射器發回的信號圖像，說道。
在妮琦身後。盧布和阿瑪迪羅都呆在操控室，沒有跟其他人一樣出去。丹圖靜靜坐在一邊，緊張看著這些外星球人的行動。
城外不遠處，瑟地耶和池剌方都潛伏在周圍。隻有西林和白夜進了城。白夜潛伏在西林之前的那支隊伍進城，白夜的目標是城主那邊。而西林則是先去丹圖的住所，大家分頭行動。
城內的設備相對而言落後很多。所以根本就沒有檢測到白夜和西林，至於灰貓，他們就更加檢測不到了。
西林進城之後，便找了個機會脫離這隻狩獵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隱藏，等待黑夜。
在天色完全黑暗下來，人們都嚴嚴實實躲在屋裏之後，西林便朝著丹圖的住宅那邊潛去。
城裏的大部分都是相當有經驗的狩獵者，而對於狩獵者來說，他們對於危機和周圍環境的異動相當敏感，有很多是技術無法去偽裝的。所以在城裏，西林和白夜都很謹慎。
整個城市的布局已經深深印在西林的腦子裏，所以很快西林就來到了丹圖所居住的那棟樓。
憑西林的聽力，他聽到有幾戶人家正談論著丹圖的事情。今天狩獵隊的人帶過來消息，丹圖沒有跟著回城，在這些人看來，丹圖肯定也回不來了。不過從他們的語氣中可以聽出，這些人不過是將丹圖的事情當做飯後消磨時光的話題，而沒有多少同情或者惋惜。
因為麻木，所以冷漠，這裏人與人之間就像這座城市一樣充滿了金屬的冷光，特殊環境下的社會關係，沒有誰會去指責誰對誰錯，在這裏，活著人的永遠是對的。
西林來到丹圖的住宅樓層，現在大樓裏已經沒有人會留在外麵，黑夜裏總是會有一些潛伏著的未知危險，對這裏的人來說晚上躲在家裏才是安全的。
在路過丹圖口中的安爺爺家時，西林頓了頓，朝這戶大門緊閉也沒有透出任何光線的住宅看了一眼，才站在丹圖的住宅前，掏出丹圖所給的鑰匙將門打開，但是在開門的那一刻，西林就感覺到屋內有人。
飛行器裏，妮琦麵前的屏幕上顯示的畫片開始斷斷續續，然後完全斷開，接收到的信號受到幹擾，電磁幹擾信號！在那裏怎麽會有這種技術層次的電磁幹擾？！
那個人就在那裏！
這是妮琦第一時間想到的，她也迅速聯係了白夜和城外的池剌方、瑟地耶。
西林在察覺到屋內有人的時候就高度警覺起來，躲過迎麵而來的勁風，擋住對方的拳腳，側身後仰手指點地借助地麵反彈身形一晃，另一隻手抽出長刀指向對方。
西林那邊傳到飛行器上的畫麵隻是斷開了一會兒，在灰貓的影響電磁幹擾消除，畫麵恢複。
屋子裏沒有亮光，但是西林能夠借助外麵透進來的一絲淡淡的光線看清楚對麵的人，飛行器那邊也能夠通過夜視過濾看清楚站在西林對麵的人物。
看到這個人後，反應最大的不是妮琦等人，而是丹圖。
丹圖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滿眼的難以置信，“不可能！怎麽會是她……她不是已經……”
“那個女人有些麵熟啊。”看到妮琦傳給他們的畫麵之後，呆在城外某處的池剌方說道。
妮琦搖搖頭，“沒印象。”
“前不久才見到過，雖然沒說過話，但是我記得和西林那小子參加同一場飛車比賽的就有這個女人。”瑟地耶看著影像，說道。
丹圖的屋子裏。
西林對麵的人沒有繼續攻擊，事實上，剛才她也沒有表現出殺意，也正因為這樣，西林沒有下殺手，不然的話早就一刀劈下去了。
西林用刀尖指著麵前的人。說實話，他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這個人。
“又見麵了，秋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