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痛楚之間,看見一雙鞋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自己視線中,一步步走得不緩不急,隨即又看見了靖王那繡著暗金花紋的白色袍角。

那雙鞋慢慢在視線中放大,隨即他感到心口一痛,被靖王一腳踢到了角落裏,翻滾了幾下,趴著不動了。

靖王踢了他一腳,耳朵裏隻聽到隱隱的“叮”一聲,像是踢到了一塊鐵板,不禁皺了皺眉,又是一腳,這回連腳趾都開始抽痛了。

靖王火了,猛地一腳踹過去:“什麽鬼東西!”

這次羅維身上的十絕壁壘已經被消耗掉了剩餘的兩層,磐石效果消失了,生生挨了這蘊滿星力的一腳。羅維身軀一顫,一陣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連手指都不自覺地抖動起來。

靖王滿意地笑笑,隻當剛才那兩次是錯覺。

此時羅維身體中寒毒交織,釋放不出絲毫的月力,更遑論形成護體星盾。更可怕的是,他恐慌地感受到自己維持分筋錯骨術的精神力也在一點點流失,已經有筋肉和骨骼開始有要變回原樣之勢,他甚至能聽見體內傳來格格的輕響。

再這樣下去,不出片刻,他就要變回自己的模樣。不僅會暴露分筋錯骨術的秘密,並且,如果靖王將他帶出地宮,被林少艾看見……

他痛苦地皺起眉頭,不願回想林少艾看著自己時冰冷和藐視的眼神,她應該是在牧仲麵前的那個像櫻桃一樣甜蜜的少女……

一陣劇痛,竟然是靖王將鞋底踩在了他臉上,漫不經心地旋轉,下壓,將他麵容踩得扭曲變形,鼻子裏有鮮血流了出來。

羅維咬著牙一聲不吭,身體卻在劇烈地顫抖。

修星太久了,平時都有星盾和符術護身,已經逐漸有點開始淡忘,原來人的肉身,竟然是這麽脆弱。

靖王冷笑著說:“怎麽像狗一樣趴著不動?不是要和本王搶女人嗎,起來,接著搶。”

說著,揪住他衣領,將他拎了起來靠在牆上,照心窩子又是狠狠幾腳。

到了如今的玄星境界,拚鬥時早不用像市井莽漢一樣拳腳相加了,高境界修星者們也很是看不起用肉體力量相搏的對拚,覺得有辱斯文。然而現在,靖王心裏憋著一股無名邪火,似乎非得用這樣的方式,才能發泄出來。

也許是牧仲說林少艾寧願把手砍了也不會牽靖王的手,讓他惱羞成怒,也許要追溯到更早的時候,當林少艾攜著牧仲走進大殿時,靖王心中就早已失了衡。總之,趁著牧仲現在調不起絲毫星力,隻能任由他拳打腳踢地羞辱,他覺得很是快意。

“來啊,不是要和我搶嗎,來搶啊,搶給我看。”靖王獰笑著,俊臉有些許的扭曲,那還能見到人前溫文爾雅的樣子。

羅維用最後一絲精神力打開了收納符,一樣東西掉了出來,落在他掌心裏,冰涼柔滑,讓他感到很是舒適。

他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卻是想要送給昌若的六壬石,內核的顏色是濃得化不開的水藍,包裹著溫潤的流光。

這是他平日修煉時,遇到星力海容量不夠的情況,便順手將一些月力存了進去,天長日

久累積起來,竟也將六壬石的容量塞得滿滿當當,足足儲存有相當於他自身星力海容量一小半的月力。

羅維用力一捏六壬石,其中儲存的月力像水一般流了出來,順著他血脈流動,很快被調動起來,在他周身慢慢形成一層綠色星盾。

靖王一怔,冷笑起來:“竟然還有餘力,看來我是小瞧你了。”

說著,也不再拳打腳踢,轉而搖起了青竹扇,扇骨中倏地生出了萬千細小的尖刺,如細針般齊齊向羅維飛去。

兩人距離很近,羅維避無可避,萬千細針立刻將他稀薄的星盾破開。

在咫尺之間,刹那之時,羅維沒有動,任由萬千細針沒入他身體。

靖王狂笑起來,這細針根根都是由他濃鬱星力化出,一旦進入對方身體,強橫而霸道的星力立刻會將他星力運行全部攪亂,不死也得剩半條命!

他獰笑著揚起了青竹扇,扇骨中生出鋒利的刀尖:“我本不欲與你為難,奈何你非要觸動我逆鱗!”

青竹扇狠狠地劃了下去,還未接觸到羅維身體,拿扇子的手腕卻被一隻手輕輕地托住了,仿佛蘊含著無限的四兩撥千斤之力,雖輕柔無比,卻讓人絲毫動彈不得。

靖王難以置信地頓住了,這地宮中隻有他們兩人,何來第三人?

然而,事實證明這並不是他的錯覺,一柄木製的劍輕巧地架上了靖王的脖子,劍身包裹著溫潤的黃色光澤,看似柔軟實則鋒利無匹。

靖王驚詫地聽見牧仲的聲音,喘著氣在自己身後響了起來:“好啊,我就搶給你看。”

隨著這句話的響起,靖王眼前的“牧仲”也像鬼魅一般消失了,連同身體上的千針萬刺一起,倏然不見。

偌大的地宮中,靖王隻聽見自己的背後有牧仲不停吸著涼氣的聲音,脖子上有木劍冰涼鋒利的觸感,這感覺讓靖王的寒毛都根根站了起來,後背一片冷汗。

羅維將六壬石中儲存的月力全部吸了出來,讓它們激發起自己身體中的月力。此時他雖仍然受到寒氣不斷的侵擾,但精神力已然恢複了些許,月力也暫時恢複到足以與靖王相抗衡的水準。隻消桃木劍輕輕一動,他相信靖王即便不死也傷。

沒想到,在天武宗遺址中學到的天武分身訣,竟然有這樣的妙用。

羅維冷冷地說:“你是個王爺,我如果在這裏殺了你,難免會有些麻煩。這樣吧,我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你若是害怕,就趕緊用那陣法傳回大殿之中,宣布放棄,如此還能保得活命。放心,隻要你聽話,我也不會對你出手,一定讓你安全地回去,往後你隻消念著我的恩情便了。”

說著,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星力陣法。

靖王險些把銀牙咬碎,這不是自己方才說的一番話?這小子竟然一字不漏地搬了來還給自己!

但劍就架在自己脖子上,靖王思量再三,最終還是咬牙說道:“好。”

羅維微微一笑,挾持著靖王向星力陣法走去。

他早想殺了這個對林少艾出言不遜的偽君子,但苦於對方是靖王,自己是

平民,若是就這樣光天化日地把他殺死,皇室不可能不讓自己為靖王償命。自己原本的目的隻是阻止靖王娶林少艾,不欲惹來那麽多的麻煩,這便先放過了靖王,待來日再教訓他也不遲。

兩人來到星力陣法前,羅維對靖王說:“進去。”

但手中的桃木劍,並沒有放鬆對靖王的挾製。

“恐怕有一件事你不知道。”靖王一邊向陣法中走,一邊忽然開口說道。

羅維皺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升起:“什麽?”

靖王已經在星力陣法中站定,臉上露出狡獪神情,輕聲地說:“這星力陣法乃是上古高人設下,有句不為人知的咒令,隻要默念之後……便不會被傳到大殿之中,而是隨機傳到地宮中另外一處陣法。”

說著,忽然狂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止也止不住。

還未等羅維有任何動作,靖王身形在陣法之中倏地消失了,隻餘那有些尖銳而淩厲的笑聲,在空曠的地宮通道中回**。

羅維握著劍柄的手猛地收緊了,手背上有根根青筋暴了出來。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算差了一著!

羅維咬牙,也不知靖王究竟傳去了地宮中的何處,眼下最要緊的,是趕快找到那根浴火金凰羽。當下他深吸一口氣,運氣抵禦著寒冷的星氣,人又拔足飛奔起來,背負著林少艾所有的期望,在四通八達的地宮通道中穿行,避過了幾處落石與暗箭機關,不斷前行。

地宮之上,大殿之中,林少艾眉頭緊皺,雙手合十,喃喃地祈禱著,期望她的意中人能披荊斬棘,攀蟾折桂,把她從必須嫁予靖王的噩夢中拯救出來。

地宮之中,冰冷之沿,羅維仿佛感應到了什麽。跑得更快,身形化為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地宮中昏暗光線的照射下,更顯鬼魅。

也不知是用力太過,還是心中執念太深,羅維左眼又開始閃過一道接一道的妖異光芒,顏色漸漸發淺,瞳孔被昏暗光線映得有些透明起來。一頭黑發的發梢,已經開始有轉成銀白的跡象。

“不要在這個時候變啊。”羅維也注意到了頭發的變化,喃喃地說道。

仿佛是對他的話有所感應似的,發梢上的銀白色漸漸褪去了。

難道,妖力開始可以控製了嗎?

羅維猛地低頭,捏了張縮地符,閃出幾十米遠。而在他方才所在的地方,已經生出了無數地刺,刺尖上閃著冰冷的星力微光。

羅維在十字路口略一頓足,回頭看了一眼,地宮中冰冷的空氣把他的衣襟吹得獵獵作響。隨即,他又拔起身形,選了個方向徑直前行了。

大殿中,林詩韻對林少艾投以撫慰的目光。林少艾略微定了定心,望向殿中懸掛的浴火金凰羽,漂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溫潤的光澤,隨後輕輕摸了摸手上的納戒。

昨晚剛從家族庫房裏偷來的,裏麵已經裝滿了可能用到的物品,還有她的劍。

把希望全部寄托於別人之手,畢竟不是她林騎都尉的作風啊,如果有萬一……她不介意帶著牧仲打出去,隻要能和他在一起,怎樣都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