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見他這表情,心中不由大奇。他問道:“你見到了?”

“嗯。”謝宛緊張地點點頭,“在雁軍攻打龍鄴城的時候……我,我被他們押在俘虜車裏,看見了,她,她很厲害。”

羅維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猜測,但他並不點破,而是轉而問了一些雁軍中軍隊建製、紀律之類的問題,謝宛都一一作答。

“雁軍裏有沒有姓林的將軍?女的。”最後羅維問道,又加了一句,“這是私人提問。”

謝宛困惑地眨眨眼睛,想了想,然後答道:“臣所見的有兩位將官姓林,不過都是男的。”

“哦。”羅維回答一聲,放下一點心。

他遂對謝宛道:“回去養傷吧,盡快養好,戰場上還需你一展身手。”

“臣必定竭盡所能。”謝宛答道,然後退了出去。

羅維去見慶昭帝。自從開戰以後,她需處理的奏折和急報陡然比從前多了好幾倍,幾乎是整夜整夜地泡在正殿裏。見羅維進去,她揉了揉太陽穴,放下朱筆,說:“怎麽樣?”

“不錯。”羅維說道,“可用之才。”

“那便好,眼下正是用人的時候……”

“嗯。”羅維說道,並盤算著什麽時候把分配在各地做官的定南書院畢業生都召回來,總能在其中找到好的。

慶昭帝看向羅維:“原本你有事要做的,這一開戰又耽擱了。”

“不急。”羅維說道。他雖然每日每夜都在幻想著能恢複自己原本的實力,但實在苦於抽身乏術,隻得暫時先踏踏實實地重新一步步修煉,並用“不急”來安慰慶昭帝。

他下意識地摸摸腰間的血紅玉佩,夏魂也在裏麵待得太久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契機讓他重見天日。

羅維見慶昭帝眉頭深鎖,不欲她太憂心,便想找些輕鬆的話題。突然想起一件事,肯定是女孩子們都喜歡談論的,便笑著說:“對了,今日我還發現一樁趣事。”

“什麽?”慶昭帝纖長的睫毛翕合了一下。

“你不知道今天我無意間提及摘星的時候,謝宛是什麽表情。”羅維笑道,“我看他迷上咱們的雲麾將軍了,唔,他官位是低點,但也不是不能擢升的。我覺得這樁姻緣倒是不錯,你看呢?”

不料慶昭帝聞言卻大吃一驚:“萬萬不可!”

“啊?”羅維眨著眼睛愣住了。

慶昭帝也覺自己剛才太著急了,不像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她掩飾性地輕咳一聲,移開眼神:“反正就是不行的。”

“為什麽?”羅維難得興起這種做紅娘的念頭,卻被慶昭帝果斷地打回去了,心中自然有些悻悻,說道,“我覺得那謝宛不錯,是個有血性的男兒,人品也端正。你是不是覺得他一個七品小官,出身貧寒,配不上摘星?沒事,我帶他來給你看你就知道了。”

“我哪裏是那種有門第之見的人?”慶昭帝垂下眼皮說,“隻是……總之就是不用了,你別在這上麵費心了,她……不會答應的。”

“怎麽?”羅維一頭霧水,突然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莫非她喜歡女人?”

這下輪到慶昭帝眨著眼睛愣住了:“女人也可以喜歡女人的麽?”

羅維一頭汗,覺得要教壞她了,連忙糾正:“不不,我胡說八道,你別放在心上。”

“哦。”慶昭帝說道,她精致美麗的臉龐上流露出一點呆呆的表情,怔了一會兒,然後說,“總之,這件事你別管了,她不會同意的。我知道原因,但我答應過她,絕不說出去。”

羅維揉了揉太陽穴:“你不說我也知道,她另有意中人是吧?”

慶昭帝嚇了一跳:“你怎麽知道?”

“都寫在你的臉上啦。”羅維逗她,唬得她神情非常不自然地用手摸摸臉。

“是誰?”羅維頗有興趣地追問。

慶昭帝瞪了他一眼:“我說了不會說出去的。”

“我又不是外人。”羅維做了一個很嚴肅的表情。

“反正不能告訴你。”

“你越這樣越讓人想知道啊。”

“反正……不能告訴你!”

一陣鬧之後,羅維還是沒打聽到摘星的意中人究竟是誰,他悻悻地走出大殿,心中設想了上百種可能,但每一種都和上一種一樣不靠譜。

好奇心旺盛傷不起啊。

羅維想起謝宛,唉,可憐的謝宛,還沒萌芽就要被抹殺了麽。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不和他說什麽。

年輕人就該享受愛情的甜美與苦惱的嘛。

羅維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想法就像個曆經滄桑的老頭子。

在摘星手上吃過虧之後,雁國迅速給前線派了增援,而與此同時,慶國的援軍也源源不斷地從天都城和附近各城鎮流向龍鄴城。

羅維不斷向前線派遣年輕將官,其中年紀最大的也不超過三十歲,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身於定南書院。他們在軍隊中紀律嚴明,對戰事所提出的想法雖略嫌稚嫩但卻極有創造性,老將們起初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也逐漸開始認可了他們。

這一部分將官在軍中被稱為“學院派”,而出身於定南書院的攝政王羅維和雲麾將軍穆摘星,自然當仁不讓地成為了學院派的領袖和代表人物。

羅維坐鎮天都城中遙控指揮,前線戰事陷入膠著狀態。雁軍曾一鼓作氣攻下了附近的好幾座城鎮,大肆破壞其中的房屋和建築工事,屠殺民眾,但很快又被慶軍反推了回去。

羅維接到戰報後,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該高興還是該憂心。前線的表現可圈可點,但雁國的戰力,他再清楚不過。相比於安詳富庶的慶國而言,雁國可謂是一直處於強敵環伺之中,天然的劣勢讓他們形成了全民好武的風氣,隨便一個人拉上戰場就是生力軍,這是慶國永遠都難以比擬的。

如果一直這樣耗下去,擁有源源不斷生力軍的雁國,會逐漸地占上風,最終把慶國活活耗死。羅維合上戰報遙望出雲城方向,或許出雲城裏的那位一直就是這樣想

的,所以才一直這麽不溫不火地耗著,不出狠招。

但慶國卻是耗不起的,二十餘年安定的日子讓昔日的軍事大國也開始有些倦怠了,士氣都不像巔峰時期那樣高,前線有些軍士已經開始想家。

羅維開始做親自出征的準備,慶昭帝有些擔心,勸他不要去,但他最後還是做了決定。

六月十一日,攝政王率大軍開始向前線龍鄴城進發,陛下留守天都城。前線將士聽到這個消息,無不是精神一振,歡欣鼓舞。

第四天正午,羅維率大軍抵達龍鄴城,迎著明晃晃的烈日,開始安營紮寨。而這一消息,也像長了翅膀似的不脛而走,逐漸傳遍了慶雁兩國的每一個角落。

雁國皇帝聽說這一消息之後,隻是不經意地一笑:“慶國現在掌權的,從朝中到軍中,都是一群沒有經曆過戰爭的小毛孩子,什麽學院派,貽笑大方。”

霧狐懶洋洋地在一邊用手指理著自己的頭發,那模樣真像是隻梳毛的狐狸。他從鼻子裏嗯出一聲,沒有再說話。

突然有小太監不要命地跑進來,手裏拿著信件:“陛陛下,戰報!”

“慌張什麽?”皇帝皺眉,俯身從小太監手裏接過戰報。

隻是大略地瀏覽一下,他神情立刻變了,緊緊地皺起了眉頭,把信紙丟給了霧狐。

霧狐接過來一看,戰報上隻有寥寥幾句話……慶軍用十一門奇怪的武器猛轟雁軍營地,雁軍死傷慘重。那東西看起來像是大車上裝著一個黑漆漆的筒子,隱約聽得慶國士兵們管它們叫星光大炮。

霧狐合上信件,狹長的綠眼睛裏光芒一閃,漫不經心地說:“你知道西極的龍炎神殿就是被這東西轟平的?”

皇帝聞言大吃一驚:“你的意思是……”

“我沒有什麽意思,應該也不可能吧,做完了西極的國主再去做慶國的攝政王?”霧狐自己笑了一聲。

皇帝嗯了一聲:“現在應該怎麽辦?”

“現在不正是把我給你的那批人調去的最好時機麽?”霧狐懶洋洋地說。

皇帝精神一振:“你肯讓朕動用那批人?”

“沒什麽不可以的。”霧狐用手指撚起一縷棕發,拿到眼前看了看,“死了再重新弄一批就是了。”

翌日,一群戴著兜帽的黑袍人出現在死傷慘重的雁軍之中。他們不僅擁有強勁的防禦力量,能為整支雁國大軍提供堅固的星力護罩,擋去了星光大炮的轟炸,更有能使對麵慶軍的星力護罩減弱的能力,慶軍登時陷入苦戰之中。

慶軍撤去了星光大炮,變了陣型,開始直接衝殺。霧狐提供的這批黑袍人雖然厲害,但直接對敵能力幾乎為零,雁軍隻能把他們緊緊地保護起來,但饒是如此,還是被銳利的慶軍先鋒殺掉了一些,雙方繼續陷入僵持之中。

各自損失了至少兩成的兵力之後,雙方主帥都下令撤兵,雁軍回到大營之中重修防禦工事,而慶軍也回到龍鄴城之中,緊閉城門,加固城牆,在高高的城牆之中開始休養生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