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青崖緊張地看了看羅維,又瞥了一眼司蔻:“你們,都是妖族人吧?我想和你們說,並不是大家就非要要劍拔弩張地打起來的,和平相處不是更好麽?”

羅維還沒說話,司蔻先冷笑一聲:“和平相處?你說得倒是道貌岸然,比唱的還要好聽,但實際上呢?是誰把我維哥哥逼到了這麽山窮水盡的境地?”

鬱青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羅維就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鬱青崖不斷搖頭:“沒有,是我自己要來!”

羅維有點奇怪地皺起眉頭:“你自己要來,來送死麽?還有,你剛才的話,是誰叫你說的,你能代表誰?”

鬱青崖怔了怔:“是……代表我自己。”

羅維歎了口氣。司蔻按捺不住地嚷了起來:“我看你是來耍著我們玩的吧?看我不。”

羅維看見她手裏的鈴鐺已經舉起來了,知道鬱青崖必死無疑,如此謝宛也能帶著他交差去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沒法做到視若無睹。

他抓住司蔻的胳膊:“稍微等下。”

司蔻不太情願地說:“那好吧。”

羅維便又問鬱青崖:“到底誰派你來的?”

鬱青崖被司蔻一嚇,早就麵色發白,六神無主了,梗著脖子喊了起來:“沒人派我來!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說的!出賣穆將軍這種事……”

“穆將軍?”羅維突然聽到了一個關鍵詞。

鬱青崖幾乎要嚇死,立馬捂住嘴:“我什麽也沒說,你聽錯了。”

“摘星?”羅維更加迷茫了,他想不出摘星要派這麽一個傻瓜來和自己談論和平的緣由。

“那個,你真的聽錯了。”鬱青崖幾乎要哭出來,“我說的是,沒有什麽將軍。”

“維哥哥,你問完啦?”司蔻笑道:“我的浣花鈴可是饑渴難耐了哦。”

鬱青崖這下是什麽也說不出了,隻顧著簇簇發抖,連牙齒都打戰了,但人卻算硬氣,一句求饒的話也不說。

既然是摘星的人,那殺了仿佛更不好,但謝宛那邊無法回鬼界複命,也是個問題。若是謝宛之前沒有出現還好說,不過就是突**況罷了。但他出現在了自己麵前,本來就算違規,又沒能引回生魂去,怕是要倒黴。

正在兩難之中,謝宛的身影從黑暗中一轉,出來了:“別殺。”

司蔻的情緒明顯不好,把浣花鈴又收了回去,嘟囔了一句:“怎麽今天老是不讓我動手呀。”綠衣服的身影轉了一下,跑開去遠處自己玩了。

羅維詫異道:“怎麽了?你不是要交差的麽?”

“我可以不交差。”謝宛若有所思地盯著鬱青崖看,“但這個人卻不能殺。”

羅維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怎麽回事:“因為摘星?你不想殺了她的人……”

“嗯。”謝宛抱著胳膊,靠在身邊的樹上,長長的袖子垂落下來,仿佛要融入黑夜之中,“另外,我還有一個想法。”

鬱青崖從驚嚇中回過神來,看著謝宛,立刻怔住了,雙眼一眨一眨,盯著謝宛說不出話。

而羅維,也不禁再次注意到,這兩個人實在是太像

了。雖說謝宛全身已然透著一股來自鬼界的陰寒之氣,但在其他方麵,譬如那股溫和的氣質,著實太像。

鬱青崖都注意到了,謝宛不可能沒注意到。羅維不禁看向謝宛,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什麽想法?”羅維問謝宛。

謝宛嘴角微微一彎,即使是這種頗有些戲謔意味的笑容,由他臉上浮現出來,也帶著些溫和之意,讓人不感到突兀和諷刺。

“還不能告訴你。”謝宛說,“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鬱青崖忍不住插嘴:“你們,你們休要欺人太甚,要殺要剮都隨便,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請別假惺惺地要故意放我!”

“閉嘴。”謝宛說,他周身的氣勢驟然嚴厲了起來,鬱青崖一窒,住了口。

謝宛看著鬱青崖:“你,回去告訴你們穆將軍,你沒找到他們在哪裏,沒有辦法,隻好先回去稟報。聽見沒有?”

鬱青崖漲紅了臉,梗起脖子:“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你是誰?”

“你會聽的。”謝宛慢慢地說,把手伸了出去,一根手指按在鬱青崖額頭上。

一絲黑氣在手指間縈繞,謝宛的眼神篤定,像是在說什麽既成事實。

鬱青崖起初還瞪著雙眼,但眼神慢慢變得迷茫起來,最後竟然真的點了一下頭,說:“我知道了。”

“去吧。”謝宛說。

鬱青崖轉身,走出山穀,不見了蹤影。

羅維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你……擅自運用這種東西,是違規的吧?”

“我不管。”謝宛淡淡地說,“我想知道她的近況,非常想。”

羅維聞言更加吃驚:“你給他植入了什麽?”

“一抹神識而已。”

“你瘋了。”羅維隻好又說出這句話。

謝宛不置可否:“你知道他為什麽會知道你們在這裏?”

“難道是你?”羅維問道。

謝宛道:“是我也不是我。”

“何解?”

“我想知道她的近況,所以難免天天把心神往她附近聚集。”謝宛道,“你知道的,我沒有身體,所以心神很容易散逸到其他地方。剛才那個人,靈魂和我相似度極高,所以大約是一不小心就附上去了,他就在夢裏感應到了我的一些意識,自然從中得知了你在哪裏。”

羅維歎了口氣:“你這樣是玩火自焚,雖然我對鬼界不熟悉,但連黑白無常都不能輕易幹涉人界的事務,更何況是引魂使者。況且,你該引的生魂沒引回去,恐怕要被責罰。”

“我不管。”謝宛還是那句話。

羅維隻得道:“那你多加留心。”

謝宛嘴角又微微彎了起來:“我會的。倒是你該留心些,你好像又經曆了什麽啊。”

羅維道:“我反正皮糙肉厚死不了,就算死了也能活。”

“對了,上次你被鬼界送回來的事……”謝宛猶豫了一下。

“怎麽,你知道是誰讓他們這麽做了?”羅維問道。

謝宛猶豫再三,還是說:“算了,你以後自會知道。”

“喂。”羅維傻眼了

,“不帶這樣的啊,要不你就不說,要說就把話說全!”

謝宛隻顧搖頭:“其實我知道的也有限,別問我了。”

羅維很不滿:“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神神叨叨,和以前不太一樣。”

謝宛笑了笑:“大約是因為死了一次吧。”

羅維道:“隻希望你還是謝宛。”

“嗯,我還是謝宛。”謝宛說,“我走了。”

羅維說:“小心些。”

“後會無期,你也保重。”

羅維聽到這句話,一股心酸之意湧上來,雖說兩人還共存於天地間,但一個是妖界棋子,一個是鬼界使者,並且謝宛不能接近命數未盡之生魂,還真是很難再見麵了。

羅維隻得勉強笑笑說:“我會盡量去快死的人附近轉悠的。”

“那也不一定是我。”謝宛很嚴肅。

羅維嘀咕:“我隻是說說而已啊。”

“好了,我真要走了。”謝宛身影直接消失在黑夜裏。

羅維莫名地覺得有些惆悵,謝宛確實有些變了,卻是變得理所當然。幸而他臨走前說的那句“我還是謝宛”讓羅維還能感到一絲安慰。

不管是誰,都得在自己命定的道路上,拚命走下去。

也許是受了謝宛執念的影響,羅維莫名地想起了林少艾,他已經許久沒有想起她了。她應該會知道自己現在成了萬人唾棄的妖類,不知道會作何想法?

羅維伸手,輕輕摩挲自己背後桃木劍上的黑色布套。針腳有些不齊,但很細密,林少艾失憶的時候給自己做的。

天涯相忘。

一團雪球砸在他後腦勺上,羅維捂住了腦袋。

司蔻站在雪地裏,身影顯得格外小,像是雪地裏的一株青草。她格格笑著說:“維哥哥,連個雪球也躲不了啦?”

羅維咳了一聲:“不是要打雪仗吧?這麽老套。”

司蔻跑過來,抓住他的袖子拉了兩下:“其實呢,我沒見過人類是怎麽過新年的,我想去城裏看看……你陪我去吧?”

“不行。”羅維斷然拒絕。

“唉?”司蔻失望,“為什麽?”

“現在我們可是通緝犯。”

“那有什麽?誰敢來抓我們,就殺了。”

“要是來了幾十萬人呢?”

“呃。”司蔻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這個……”

羅維心想,總算是看出來了,她就是膽子小,一嚇唬就慫。

他繼續嚇唬司蔻:“他們會把你綁在十字架上,下麵堆滿木柴,點火燒,火肯定不會很大,一時半會兒的燒不死……”

司蔻都快哭了:“那不去了還不行?”

羅維忍不住有點想笑,連忙把頭偏到一邊不讓司蔻看到。在心中笑過之後,他也有點悵然,其實對司蔻的提議是很心動的,有多久沒有待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很想重新拾回那份煙火氣息,哪怕是一時一刻也好……但自己雖然能易容,貿然進入城鎮還是太危險了,更何況還拖著個司蔻。

司蔻輕聲嘀咕了幾句,見羅維始終沒什麽反應,也就隻好悻悻走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