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摘星問大夫。

大夫猶豫一下說:“將軍,請恕在下無能,實在是診不出什麽毛病來,病人究竟去了哪裏,為何身上會有如此濃重的煞氣?”

摘星平靜地說:“我已經將他逐出我麾下了,這些日子他去了哪裏,我著實不知。”

大夫這才意識到不該探聽這些軍中的隱秘,連忙閉口不言。

摘星說:“你說他身上有煞氣?”

大夫俯首道:“是的,他印堂有些發黑,體魄也不是很強健。”

“一般何事引起?”

“在下實在不知。”

“好了,你出去吧。”

大夫依言退出屋子,摘星瞅了躺在**的鬱青崖一眼。既然大夫都說了沒什麽毛病,那遲早是會醒的吧,她移步就要出去。

“水……”鬱青崖突然呻吟。

摘星腳步停了下來。她提起桌上茶壺,倒了一杯茶,給鬱青崖灌了下去。

“餓。”鬱青崖繼續呻吟。

摘星神情有些僵硬了,眼睛不自覺地瞟向桌上的點心。然後她提起劍指著鬱青崖胸口:“你說什麽?”

鬱青崖立刻驚醒了:“將軍,我,我什麽也沒說!”

摘星收了劍,神情和沒事一樣。

鬱青崖不自覺地揉了揉腦袋,眼前有些發黑,大腦一陣清醒,一陣模糊。

摘星看著他,問:“你沒事?”

“我,我沒事。”鬱青崖連忙說。

摘星猶豫了一下:“你找到了?”

鬱青崖腦子一陣迷糊:“不,將軍對不起……我沒找到他們在哪裏。”

“意料之中。”摘星輕歎一聲。

鬱青崖很苦惱地撓撓腦袋,他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但卻又說不上來,腦子還是很迷糊,似乎一瞬間想起了什麽,但馬上又忘了。

“將軍,我這算是沒完成任務嗎?”鬱青崖緊張地問。

摘星道:“你已經脫離軍隊了,自然不算。”

鬱青崖哦了一聲,神情說不出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望。

他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好像內心深處有一種奇怪的想法,那就是隻要一見到眼前這眉清目秀的年輕女將軍,就有一股溫暖妥帖之感從心底升起,隻想安靜地看著她,什麽也不做,隻要看著就好了。

他試著驅散這股感覺,但無法做到。鬱青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提醒自己:穆將軍這樣的人,不是自己這種草芥之人可以肖想的。

那股感覺略微褪去了一些,但鬱青崖還能感覺到它沒有完全離去,隻是盤踞起來了。他有點無所適從,腦海裏迷迷糊糊,有時甚至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了。

摘星注意到異樣:“怎麽了,不舒服?”

鬱青崖又揉了揉頭:“沒事的將軍,可能是有些發燒。”

摘星說:“我叫大夫再過來。你先休息吧。”

說著,她走了出去。

鬱青崖莫名地感到一陣失落,目送那身影消失在門口,然後終於感到眼前一陣昏黑,迷迷糊糊地倒在**,半睡半醒。

一股黑氣在他額間縈繞,一絲絲地凝了起來,竟然也有要追著那身影而去的趨勢,隻是猶

豫了一下還是在原地盤旋,雖陰冷無比,但卻帶著股獨特的小心和溫柔。

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在半空中飄**,逐漸散逸無聲。

“咦,那個好玩。”

“哇,這個也不錯啊,維哥哥。”

“你看你看。”

“人類真聰明啊,居然發明出這麽多好玩的東西。”

羅維一把捂住司蔻的嘴:“少說點話!”

司蔻模糊不清地說:“我知道啦。”

羅維放開手。他已經用分筋錯骨術變成了牧仲的模樣,一臉若無其事地走在人聲熙攘的大街上。身邊的司蔻,換下了綠色衫子,穿上了一身普通富家小姐的裝扮,發型也變了,讓人很難一看之下把她和通緝令上的綠衣小女孩聯係起來。

兩人就這樣混進了附近的小鎮,正是年關時分,本就不寬闊的街上摩肩接踵,全是出來采購年貨的人。司蔻歡天喜地,一雙眼睛看看這看看那,看見什麽都要玩。

羅維警告司蔻:“再嚷嚷‘人類’什麽的,我就走了,你自己在這兒玩吧。”

“那我不說就是了。”司蔻哼了一聲,但注意力馬上又被路邊套圈的小攤吸引了,“我要那個!”

羅維跟著她走了過去,他表麵看起來若無其事,但卻一路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維哥哥,放輕鬆點嘛。”

羅維哼了一聲:“別忘了,你答應我隻要一有異樣,就馬上和我一起離開。”

“是啦是啦。”

“還有,沒必要的時候不要出手傷人。”

“我都記著呢,維哥哥真羅嗦。”

羅維輕舒一口氣,能不羅嗦嗎,一時腦熱就答應了她來城裏看看,現在自己可不比當年了,身家性命全靠司蔻保護,當然要多羅嗦她兩句。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他深呼吸了一口,空氣裏有股久違的人間煙火味道,讓他覺得很安穩,就連四周雜亂的叫賣聲也宛若天籟。他情不自禁地開始懷念從前,如果能回到許多年之前,從那一刻開始珍惜每一天的時光,該有多好。

司蔻從攤主手中拿過一串套環,扔出一個,鐵環一下子就飛了出去,力道太大,越過了小攤上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直接向馬路中間飛過去。

司蔻愣住:“這東西……這麽輕呀?”

羅維眼神跟著那鐵環,鐵環一下子砸在一匹馬的前蹄上,那馬仰天嘶鳴一聲,彎下了前腿,地上洇出血跡。

馬路中間頓時一陣騷亂,羅維看見這馬身後套著一輛馬車,馬的受傷逼得馬車不得不停了下來,車輪一下陷入路邊的一個淺坑裏,動不了了。

從車上下來幾個人查看情況。而這輛馬車之後,竟然還跟著好幾輛,這是一個車隊。

馬路中間車隊一停,交通頓時堵塞了,許多人不滿地大嚷大叫,從馬車旁邊擠過去。從馬車上下來的人手忙腳亂地查看馬腿傷勢和車輪擱淺的程度,場麵兵荒馬亂。

司蔻看著有點不好意思了:“呃……我隻是稍微有點用力而已啊。”

羅維下意識地覺得有哪裏不對,這樣的小鎮會有如此豪華的車隊嗎?除非是鎮上的大富人家,但那樣的話,四周應該多少會有些人認識他們,而看周圍人

的反應,顯然不認識這些馬車。

他們是從外地來的。

這個念頭一在羅維腦中閃過,他就立刻拉起司蔻:“快走!”

司蔻一頭霧水:“怎麽啦?”

兩人捂著腦袋躲得遠遠的,藏進一條小巷裏,羅維道:“這些馬車不是本地的,他們來這裏幹什麽,有沒有帶著探測妖力的東西?這些我們都不知道,還是小心些好。”

司蔻不以為然:“但我能保護你的啊。”

羅維沒再解釋什麽,他皺著眉頭往那車隊看去,突然見馬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鍾玉。

鍾玉冷著臉和先前下來的幾個人說了些什麽,然後一起查看馬腿傷勢。隨後,他走到車隊中的第三輛馬車旁邊,向馬車裏報告著什麽。

從他表情的嚴肅程度,羅維覺得自己幾乎可以推斷出馬車裏坐的是誰,但他還不能確定,隻顧著像著了魔一般往那邊看。

鍾玉重新回到第一輛馬車邊,把韁繩直接從受傷的馬身上扯了下來,竟然把馬扔在了路中間,棄之不用。

這馬車上雖說套著兩匹馬,但單光憑另一匹馬的力量,是很難把馬車從坑裏拉出來的。鍾玉用力揮鞭抽在那剩下的一匹馬身上,留下一條血印。馬吃痛仰天嘶鳴,馬蹄不斷刨著地麵要往前衝去,但馬車太重,幾次將要被從坑裏拉出去,卻又跌了回去。

鍾玉狠狠抽打馬肚子,打得血跡模糊,周圍看著的人都有些不忍地移開了眼睛。馬終於長嘶一聲,用力把馬車從淺坑裏拉了出來,一路向前奔去,後麵的車隊也隨之開始移動。

似乎是一場小插曲,頃刻之間便被解決了,四周的人也都逐漸散去。司蔻要繼續回那套圈的小攤,被羅維拉住了:“你知道剛才那人是誰?”

“誰呢?”司蔻納悶地問道。

“驅魔人。”

司蔻臉色立刻有些發白,整個人也害怕地向後縮了縮:“那就先等他們走了,再出去……”

羅維有點著迷地看著車隊裏第三輛馬車,車簾緊閉,看起來和其他的馬車並沒有什麽不同。車裏的人是誰?

能讓鍾玉低下那高貴的頭顱,老老實實稟報情況的人,在這世上不多,他能想到的隻有一個人。

他沒有透視眼,看不見馬車裏都有什麽,但他能想象那個清冷的女孩子是怎麽端端正正地坐在裏麵。隻是這麽想象一下,他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維哥哥,你看什麽呢?”司蔻好奇問道。

“我看我妹子。”羅維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咦?可是阿蘅沒有……”司蔻話說到一半,突然捂住了嘴,狡黠的雙眼一眨一眨,“啊,原來是這樣啊。”

羅維懶得理她的自作聰明,隻是想著自己的事。他很懷念和扶風相依為命的日子,雖然說相依為命未免有點誇張,但當時在高處不勝寒的王座上,他們確實是這種感覺。

不過,那個讓人安心的妹妹已經被他親手封印起來了,現在存在的,是一個異常合格的女皇。羅維忍不住想起自己對她的承諾,說她一定會長命百歲,福澤延綿,自己拚了命也會做到這一點。

正在這樣想著,那輛馬車突然猛烈地一晃,羅維心裏頓時一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