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催動分筋錯骨術,麵容慢慢發生著變化,最終再次變成了“牧仲”。

既然見過他兩副相貌的追蹤者已死,身上的詭異氣息也被道符之力遮住,他再沒什麽可擔心的,以牧仲的形象,大大咧咧穩坐山中開始修煉,順便等待下一波追蹤者前來。

而他們也正在羅維預料之中,很快來到了。

羅維站在山頂之上,眯起雙眼,一塊突出的大石頭遮住了他的身形。

碎星境強者的氣息隱隱在他周身環繞。被月力強化得極其銳利的雙眼,立刻看清了山下的幾人。

其中並沒有應瑜和胖子,想是還未來得及趕到。

一行三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身形高挑、凹凸有致的蒙麵女子,右臂上擎著一柄精致的輕弩。

另兩人都是男子,其貌不揚,看起來十分普通,然而那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卻隱隱令羅維有些不快。

他們在山腳之下停住,彼此低聲交談了幾句,女子舉了舉手中輕弩,說了句話,三人便毫不猶豫地向山中而來。

那就來捉迷藏吧。

羅維輕笑,袍袖一揚,向山下而去。

天都城中,清平公主在清涼殿外怔怔站立。

一隻信鴿撲扇著翅膀飛過,落了一封信在她手中。

她垂下眼睛,看著手中的信,慢慢打開,竟然是鍾靈約她去城門外一敘。

清平公主雙眼慢慢眯了起來。

這封信很可疑。然而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想去。

她倒要看看,是誰想假借鍾靈之名與自己見麵。

她並不怕有人會對自己不利,皇家的暗衛一向是最好的。

然而她並不知道,她太過確信自己的判斷,也會成為致命傷。

她的性格,早就被曾與她日夜相處的某個人,牢牢地抓在手裏。

臨江王趙拓,慢慢地張開了手中冰冷黏膩的大網。

“借問一下,距離下個山頭,還有多遠?”

背著竹筐的“牧仲”茫然地抬起頭,眨著眼睛,看著麵前的二男一女。

開口說話的,正是那背著輕弩的蒙麵女子。

“我聽不見。”羅維指指耳朵答道,從地上拔起一株防風。

三人對視一眼。

眼前這貌似普通山民的人,氣息卻並不普通,那股強者之氣,是如何盡力掩飾也掩不住的。

然而,女子右臂上的輕弩,並未探查出任何異樣。

女子微不可見地擺了擺手指,兩名男子會意,防備之心漸減,將適才的問話用紙寫下,交給羅維。

羅維看了一眼,說道:“大約二十裏。”

一男子便又試探性地寫道:“這位小兄弟好生眼熟,不知是不是本地人氏?”

羅維一怔,不由笑道:“竟然被你們看出來了。”

三人齊齊一愣。

“二年生的桔梗,好東西呀,止咳很有效果。”

羅維不再理他們,用兩隻手指撚住了地上一株淡藍紫色的小小花朵,略一用力,帶出沾滿泥土的根莖,喃喃自語道。

手一

揚,將剛采到的桔梗扔進背後竹筐中。

三人這才發現,竹筐中已有了大半筐的草藥。

“請問……”一男子忍不住再次說道,又想起眼前人聽不見,隻得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一下。

“喔。”羅維拍了拍沾滿泥土的雙手,仿佛剛反應過來一般,露出微微為難的笑容,答道,“在下牧仲,是天都人氏。”

“牧神醫!”兩男齊齊驚呼。

女子旋即瞪了他們一眼,仿佛對他們的表現很不滿意。

她右臂上輕弩名為亂花,與金蛇、鴻靈雙劍一樣,同屬九天神兵之一,有探測妖力之功。而她也正與應瑜等人一樣,為九天傳人之一,奉師門之命從隱居之地而出,前來鎮妖。

而她的兩個同伴,就差多了,雖也是三千年前鎮妖之戰後,隱居各地的鎮妖宗派傳人,但並未有九天神兵,實力也遜色了許多。

如今尚存世間的幾名九天傳人,自從在四合院中相聚、分工完畢後,便各自開始在天都城中尋找妖物。然而不久之後,他們齊齊發現,妖氣突然往城外移動,便立刻前往擒拿,不料那人竟被一名女子救走,不見蹤跡。

等他們終於找到那名救人的女子,卻發現她是定南書院的學生摘星,來曆清晰,根正苗紅,身上連一絲妖氣也沒有。

麵對他們的質問,摘星隻流露出抱歉神情,說將那人誤認為自己的朋友,以為有仇家在追殺他,才出手救下,此時他早已不知道往何方去了。

幾人頓足喟歎,十分無奈,然則也沒有辦法,隻得當下兵分幾路,各自前往不同方向追捕。

她帶上了兩名實力普通的同伴,自走一路。

鴻靈劍傳人杭忠,私底下與她有幾分交好,暗中傳信給她,道自己在天武聖山附近發現異樣,邀請她前來一同搶得鎮妖首功。

她並不是太相信,但還是帶著兩個同伴,往天武聖山而來。

三日之前的月圓之夜,三人恰好來到天武聖山附近,“亂花”忽地蜂鳴不止,幾人便急急向這方向趕來,進了山中。

她看著眼前皮膚微黑的年輕人,神色微動,掃了兩名同伴一眼,說道:“是那個在天都城聲名大噪的牧神醫?”

兩人連連點頭,說道:“都說牧神醫雙耳失聰,恐怕就是他。”

羅維又俯身下去拔草藥,假裝什麽也聽不見,耳朵卻在全神貫注地聽著三人對話,唯恐一個不小心,被人瞧出破綻。

“給我。”女子伸手道。

兩名男子連忙將紙筆遞上,女子旋即寫道:“久仰大名,今日終得一見,隻是天都城神醫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羅維探頭一看,笑了笑,說道:“近日天氣寒冷,城中許多人得了風寒,藥材有些不夠用了,因此在下前來此地采藥。”

說著,拍了拍身後藥筐。

“可有此事?”女子問兩男道。

兩男想起近日天都城中確然風寒橫行,便答道:“是。”

其實羅維哪裏知道天都城近日的事情,不過這晚冬初春之季,晝夜溫差極大,得風寒的必定多,他在這世界待了將近六年

,早就摸得十分清楚。

三人對他已然有七八分信,疑心褪去大半,再加上亂花始終沒有任何異動,便覺他多半不是那妖物,隻不過恰巧在山中遇上而已。

實則羅維對這女子右臂上的輕弩,早已產生了不適的反應,腦中略微暈眩。幸而剛研究出了縮地符,他身上道符之力愈加強大,將妖力壓製住了,因而他倒也不是十分難受。

女子寫道:“早聽聞牧神醫不僅醫術高明,且宅心仁厚,果不其然。請問你有無在這山中見到過其他人?”

“有啊。”羅維一臉坦然地答道,“一個與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慌慌張張的。”

三人立刻對視一眼,想到鴻靈劍傳人杭忠曾說自己看到了那妖物的相貌,看起來至多不過二十歲左右。與眼前牧仲所說的話,恰好吻合。

“你可曾與他交談?”女子急急寫道。

“呃。”羅維撓撓頭發,說道,“他主動上來與我說話,我與他同行了一段路,後來他說有事先行離去了,我便又沿原路返回,一路采藥。”

女子立刻寫道:“能否告知你們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羅維順手往深山中一指,說道:“那條路。”

兩名男子一聽,頓時麵露喜色,一男子笑道:“得來全不費工夫!煙姑娘,咱們便快去抓他罷。”

“你喚我什麽?”女子臉色一沉。

“施姑娘。”男子囁嚅道。

羅維心中早已笑破了肚皮,覺得這場捉迷藏著實十分有趣,但仍露出一臉略顯呆相的正直之色,看著三人。

女子向他施了一禮,寫道:“在下施小煙,這兩位是易衝與屠超,那年輕人是我們的同宗師弟,偷盜宗門寶物而去,因此我們定要抓他回去複命。如此便多謝你了,我們先行一步。”

喔,撒謊連草稿都不打,看來這小煙姑娘也不是個好相予的貨色。

羅維心中想道,臉上不露分毫,行了一禮,說道:“三位慢些行。”

三人拔腿便走,其中一名男子忽地大叫一聲。

施小煙皺眉,回頭道:“屠超,你又怎麽了?”

屠超捂著小腿,軟倒下去,痛苦地呻吟道:“蛇,有毒蛇!完蛋了,我要死了……”

“一條蛇就能如此,你與廢物有什麽分別?”施小煙怒氣衝衝地斥道。

“煙……施姑娘,那蛇許是活得太長,吸收天地星氣,有了些境界,因此能傷他,也是常有的事。”易衝替他辯解道。

施小煙皺眉,這等事確實屢見不鮮,並不隻是人能修習星力,一些動物在機緣巧合之下,也能恰好吸收星力在體內運行,因此成了人們口中的凶獸。更有甚者,修成精怪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幾率太小,百年也難出一個。

隻是,太麻煩了。施小煙本就是個脾氣急躁的女子,哪能容忍同伴拖自己後腿。

“那你們身上可有藥物和繃帶?”她掃了兩人一眼,不耐煩地說道。

兩人囁嚅道:“沒……沒有啊,施姑娘你……”

這種事不應該都是女人操心的嗎?這是他們心中共同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