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麽的,聞安臣瞧著他這會兒似乎總有些悵然若失的意思。他看得出來,自己這一番話說完之後,似乎是記起了黎澄的心事,但到底是什麽心事,他卻也不敢亂問,問了的話就有可能惹得人家不高興,這又是何必?

自從談了這個話題,似乎黎澄似乎就沒了興致,對聞安臣道:“成,你既然要去,本官便成人之美,本官給你批一個月的假期,可夠了麽?”

聞安臣笑道:“夠了,夠了,一個月是滿夠了。”

黎澄點點頭,道:“你要去可以,但咱有一點要說清楚,州衙裏的事,你不能落下,你走之前,要把事情都分派好。”

聞安臣點點頭,道:“屬下醒得。”

交代完這句,黎澄便是擺擺手,聞安臣很是知趣兒的告辭離開。回到家中之後,他派陳季去通知了自己手下的那幾位各個衙門的管事人,沒過多一會兒,卓安平,鞠效忠,朱通,趙四等人便都到了。

聞安臣向他們吩咐了一番,言道自己可能要離開秦州一段時間,說不得要過一個多月才能回來。聞安臣交代了他們一番,告訴他們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該當如何行事,大夥自然是紛紛點頭,應了下來。

而後,大夥兒便是紛紛告辭。

接著,聞安臣也沒閑著,他跟謝韶韻說了一聲,說要出去一趟,謝韶韻也沒有多問,聞安臣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溜溜噠噠的出去了,而後卻是去了張記綢緞莊。

今日他這一天也是挺趕的,但他還是得去張玉琳那兒走一趟,他也沒辦法,他今天不得不來,因為明天一大早就要出發,今兒個若是不來,可就沒法子跟張玉琳告別了。

張記綢緞莊熱鬧依舊,或許更嚴格一點來說,張記綢緞莊比過去生意更好了,湧入的顧客也更多了。因為過年前後這段時間,本就是百姓們大量消費的一段時間,有些窮苦人家,平常人家,素日裏或許舍不得買衣服,舍不得買布料,但到了過年時候,哪怕是再窮的人家,隻要是能擠出點兒錢來,就終歸會拿出些銀錢來,買上幾尺布料,給家裏的人做件衣服。

所以過年前後,張記綢緞莊的生意,就格外的好。張記綢緞莊裏麵的東西物美價廉的名聲,早就已經在整個秦州傳開了。而且張記綢緞莊裏麵的料子非常齊全,從各個價位,各個檔次的都有,要說貴的,有昂貴的蜀錦,湖湘綢子,甚至有來自南方土司那邊的產的金紅色的,顏色極其鮮豔炙熱的那種絲綢。而要說便宜的,那也有,而且還很不少,尋常的青布黑布,甚至是未曾染色的白布等等,都是一應俱全,這些就很便宜了。

東西齊全,什麽檔次都有,再加上整體價格比別家低,所以比起別的綢緞莊子來,張記綢緞莊的生意就格外的好一些。

聞安臣過來的這會兒正是下午,張記綢緞莊裏人潮洶湧,幾乎可說是人挨人,人擠人,用摩肩接踵四個字來形容,也隻是略有些誇張而已。

許多人都圍在櫃台

旁邊,挑選著自己中意的布料,夥計們聲嘶力竭地喊叫著,為顧客報出貨物的價錢,旁邊負責收銀子的那兒,幾個算賬的先生,把手中的算盤打的劈裏啪啦的一陣響,這種響聲就一直沒有停歇過。

一卷卷絲綢布匹賣了出去,一筆筆銀錢流了進來。

聞安臣打眼兒一瞧,便瞧見了張玉琳。

這會兒張玉琳就坐在那幾個算賬先生後麵,名義上,張玉琳是這張記綢緞莊的大掌櫃,但實際上她之前既沒有做過這種事,也沒有類似的經驗,甚至連算賬都不會,真要讓她收銀子算賬,那她是做不了的。但聞安臣也不需她來做這些,要收錢要算賬,自然有專門的先生來做,她則是在這兒盯著就成。

或者是來了些頗有身家的貴客,她要親自招待一下,除此之外,也並沒有什麽太多的事情了。整體來說,可說是比較輕鬆,隻要眼睛不放鬆的盯著便可以了。

畢竟張玉琳是自己人,有她在,聞安臣就不怕有人在賬目上弄虛作假,黑了自己的銀子。

張記綢緞莊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女掌櫃,現下這事兒在秦州城,可不算是什麽秘密,而張記綢緞莊身後站著的是秦州州衙的聞典史聞大人,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所以,雖然張記綢緞莊銀錢進賬如流水一般,賺了大把大把的銀子,雖然張玉琳很是美貌,但卻無人敢在此生事。

開業的幾個月來,都是風平浪靜。

聞安臣瞧了張玉琳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微微點頭。

數月之前,張記綢緞莊剛開業的時候,那會兒的張玉琳是不自信的,迷茫的,甚至是有些畏懼的。這一點,從她的神情動作上就能體現出來。當時的她做什麽都顯得頗為局促,很沒有信心。而現在的她,施施然的端坐在那裏,神情淡淡的瞧著麵前的那幾個賬房先生,一言不發,但卻是能讓人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威嚴。

這些個賬房先生還有夥計們,都對她很是尊重,無人敢於冒犯。

現在的她坐在這裏,麵對著這些顧客,這些夥計,沒有絲毫的拘束,落落大方。而同時,身上又是自然帶著一股氣勢與威嚴,讓人心生敬畏,不敢小覷。

聞安臣知道,張玉琳,可說是已經曆練出來了。

同時,他心中有些悵然若失,現在的張玉琳,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個張玉琳嗎?而張玉琳她,還和數月之前一般無二嗎?

都說不忘初心,可是,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到呢?

聞安臣搖了搖頭,將這份想法從大腦中驅逐出去。

而此時,張玉琳也瞧見了他,看到聞安臣之後,張玉琳如紅菱般的小嘴兒,立刻便張圓了,臉上露出極大的驚喜之色,幾乎要忍不住要喊出聲來。

聞安臣趕緊把手指頭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

張玉琳會意,衝著聞安臣點點頭。

聞安臣笑了笑,徑直上了二樓。二樓也是做買賣做生意的,上麵也擺了許多絲綢

,不過比起一樓來可就要少得多了。相應的,二樓的顧客也少得多,但是,但凡是能上二樓來的,多半都是有些身家的。因為二樓這些絲綢的種類樣式雖然少,但卻都是非常昂貴的。

如果說一樓賣的大部分都是各類布匹的話,那麽二樓就全部都是綾羅綢緞,昂貴者,一匹之價格甚至可以達到數十兩白銀。等閑人家,那可是根本買不起的。

聞安臣上了二樓,裝作挑選綢緞的樣子,慢慢接近了一道門。

這道門,高隻有六尺,寬不過二尺,很小,也不大起眼,門外頭懸著一道簾子。

聞安臣趁著其他客人不注意,推開門,一閃身便鑽了進去。門後麵是一個小房間,這房間並不算很大,大約隻有一丈方圓。房間內的陳設也很簡單,隻有一張床榻、一個梳妝台、一把椅子而已,裏麵的東西也都不算是多麽名貴,但收拾得很整潔、很幹淨,甚至可以用纖塵不染來形容。

這裏,便是張玉琳林這個大掌櫃的日常休息的所在。

張玉琳是天天都要守在這店裏,一天到晚都要待在這兒,打烊了之後,才能回到她住的地方,但她白天也會疲累,於是聞安臣便專門在這兒給她弄了一間小屋,讓她中午過來睡一會兒,休息一段時間。

床不大,要容納兩人隻怕都難,此時**鋪著被褥,背麵是紅色的,上麵繡著交頸的鴛鴦,帶著幾分喜慶。在牆角處,有一個銅暖爐,散發出來的熱量讓這屋子裏頭暖融融的。

不知道怎麽的,聞安臣忽然覺得有些疲累有點兒犯困。他脫了外袍,直接便躺在了**,雙手枕在腦袋下麵,眯著眼睛舒服的歎了口氣。這裏雖然不是他家,但躺在這張**,他卻感覺很是安心,舒服得緊。

躺了一會兒之後,聞安臣竟然覺得有點睡意了,差點就想這麽昏昏睡去。

而正在此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張玉琳走了進來。她一進來便瞧見聞安臣正四仰八叉,大大咧咧的躺在**,眯著眼,似乎表情很是享受。

瞧見這一幕,張玉琳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她輕輕地將門掩上,輕輕的走在床邊,整個人都躡手躡腳的,似乎是生怕驚動了聞安臣。

他走到床邊,低下頭,就這麽靜靜的看著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而就在此時,聞安臣忽然睜開眼睛,一伸手,便將張玉琳攬在懷中,張玉琳啊的一聲驚叫,身子不由自主的便往下一斜,倒在了聞安臣的懷裏。

美人如玉,佳人在懷,聞安臣輕輕親了她耳朵一下,低聲笑道:“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

從年前到現在,中間他就來過一次,沒辦法,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而且這段時間,又不用去衙門當值,他若是頻頻外出,太頻繁的話,說不得也會引起謝韶韻的懷疑。

“想,我一直都想。”

張玉琳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抬起頭來,癡癡的瞧著聞安臣,忽然一低頭,便吻在了聞安臣的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