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

聞安臣和黎澄商量了一下,便是決定明天再審。張靜修懷慶及夏惟純等人謝絕了徐惟賢款待的邀請,自己去尋客棧住了,而許氏宅中的那些人,也沒有被放回去,而是在州衙中找了一處空著的房舍,聞安臣留了刑房的書吏看管他們。

回到家中,天已黑透。

謝韶韻正自倚門等待。瞧見聞安臣回來,她趕緊迎了上來,聞安臣笑道:“抱歉,回來晚了,讓你久等。”

“官人說的哪裏話來?”謝韶韻拉著他進了屋,先給他脫了外衣,而後拿了熱毛巾把子給他擦臉淨麵,伺候了一番之後,讓他在桌邊坐下,笑道:“官人且稍坐,奴去給你端飯菜去,正在灶上熱著呢!”

說著轉身出去,不多一會兒就端了飯菜上來。

有青椒羊肉,鹵牛肉,葫蘆雞,炒雞蛋,臘肉等等,很是豐盛。聞安臣有些詫異,之前謝韶韻都是頗為節儉的,她自己吃的很素,卻能保證聞安臣每頓都有肉吃,但也不會這麽豐盛的。

似乎知道聞安臣心中的疑惑,謝韶韻笑道:“我聽說尹家的那個案子了,這等無頭無尾的奇案。隻怕官人現下也是頗為為難吧。奴沒什麽能幫上官人的,隻求能做好官人的賢內助,不讓官人操心家事。奴整治這一桌飯菜也花不了什麽氣力,官人吃的爽利開心才是大事。”

聞安臣瞧著她如花笑顏,心中鬱積的那些心思也瞬間少了許多,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他微微一笑,伸手夾了一筷子嚐了嚐,讚歎道:“好香!好手藝!”

瞧見他吃的香甜,謝韶韻在一邊高興的什麽似的。

吃過飯,洗過腳,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兒,鎖好大門屋門,聞安臣便去書房睡下了。

白日已經是很疲憊,各種推測,猜想,弄得腦仁兒生疼,現在吃了飯洗了腳,隻覺得困倦不堪,這種精神狀態下,想什麽估計都想不出來,還不如幹脆一覺睡個舒坦,明日的事,明日在說吧!

好一會兒之後,謝韶韻輕輕推開自己的屋門走了出來,她隻穿著貼身的衣物,細膩光潔的纖細腰肢露出了一截兒,白生生的小腿和腳踝也赤著。她臉色紅紅的,透著掩不住的羞怯,眼波流轉,格外的嫵媚。站在書房門口猶豫了許久,好幾次想推門進去,但終於還

是沒有推開麵前的這扇門。

這種類似於自薦枕席的行為,讓她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良久之後,終於是一聲輕歎,轉身回了自己那屋。

第二日一大早,聞安臣吃了早飯便出門,一路到了州衙。他沒有立刻提審許氏宅中那些人,而是先來到了刑房。

刑房之中,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瞧著眼前的桌麵出神。桌子上,那晚還剩下一些的沙參玉竹蓮子百合湯正擺在那裏。所幸現在天氣還不是很熱,若是三伏天兒,過了這兩夜一日,隻怕這飲子就要變質了。

“這飲子是驗明有毒的!可見毒藥肯定是被下到這裏麵,毒殺了尹耜庸。但什麽樣的凶手,能這麽來無影去無蹤呢?”

聞安臣忽然眼中閃過一抹沉思,他擰著眉頭想了好久之後,衝著外間揚聲道:“鞠孝忠,你進來!”

很快,鞠孝忠便推門進來,小心翼翼的把門給掩上,哈著腰笑道:“司吏老爺,您找我?”

“去抱一隻狗來。”

聞安臣吩咐道。

“啊?”鞠孝忠怔了怔,不知道聞安臣這是要做什麽,不過他還是趕緊點頭道:“是,小的這就去辦。”

說罷便是轉身出去。

鞠孝忠的效率還是很快的,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他便抱了一隻白狗來。

他這一路走來,不少人都是瞧著稀罕,心裏納悶兒這是作甚。有的相熟的還問他,問題是鞠孝忠也不知道啊,隻好含糊過去。等抱著狗到了刑房,刑房裏頓時也熱鬧起來,大夥兒也有心看看自家司吏老爺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麽藥。

聞安臣走出了內間,他手裏還端著那一碗沙參玉竹蓮子百合湯,對鞠孝忠道:“把碗裏剩下的這些飲子,給這狗喂下去一些。別都喂給了,剩下的那些我還要留著有用。”

大夥兒恍然,到這兒都知道了,原來老爺這是要用狗來試毒!

問題是這有什麽用呢?都已經證明了這碗飲子裏有毒了,還有這個必要嗎?不過自然是沒人敢有異議的,不單單是因為聞安臣使他們的頂頭上司,更是因為聞安臣連破那幾起大案給他樹立了極高的威望。在他們眼中,甭管聞安臣要做什麽,都是有道理的!

鞠孝忠給那條白狗灌下了一些沙參玉竹蓮子百

合湯,然後大夥兒便一個個眼睛溜圓的瞪著這白狗,想瞧瞧它到底什麽時候會死。

結果一炷香時間過去了,一刻鍾時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那狗還是毫無要死的跡象!最後,一個時辰過去了,這白狗還是活蹦亂跳的。它瞪著眼睛看著這些人類,似乎感覺好奇怪,汪汪的叫了兩聲,似乎在嘲笑聞安臣他們一個個好傻。

聞安臣心底已經有了一些計較,這個發現讓他激動地幾乎全身都要發抖了。他強忍住心中的激動,深深的吸了口氣,緩聲道:“先別著急,等到午時,若是午時這狗還沒事兒,那就請仵作過來!”

“是!”

眾人應是。

那條白狗沒有辜負聞安臣的期望,一直到中午,還是沒有死去,而且活蹦亂跳的,一點兒因為中毒而虛弱的症狀都沒有。

老仵作被請來,他還有些詫異,不知道聞安臣是要做什麽。

聞安臣指了指那碗沙參玉竹百合蓮子湯,又指了指一邊的白狗,道:“我今日把這飲子喂了狗,結果一直到現在,兩個多時辰了,這狗還沒事兒。”

聞安臣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

“什麽?”老仵作嚇了一跳,差點兒跳起來,失聲叫道:“這不可能!”

他喊出來之後方才意識到這樣質疑聞安臣似乎有些失禮,趕緊道歉:“聞官人,老朽不是那個意思……”

聞安臣寬厚的笑笑:“不妨事的,您經驗豐富,見識比小子廣博,小子也是想請您來問詢下,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老仵作趕緊一番謙讓,連說不敢。

“會不會是毒藥失效了?”

老仵作猜測道。

“這個倒是有可能,小子還沒測。”聞安臣道。

老仵作又用洗幹淨的銀釵測了一下,結果銀釵還是發黑,說明這碗飲子確實是有毒的。

聞安臣盯著老仵作,悠悠道:“你知道,可有什麽毒藥,是對人有效,對狗無效的麽?”

老仵作呆了片刻,方才搖頭:“老朽不知,也從未聽說過。”

當了幾十年的老仵作,聞安臣深知,眼前這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論起經驗見識來,是絕對比自己多得多的。他說沒有,那就代表幾乎是不太可能出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