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最終還是轉了手,有一對從重慶過來,打算移居梨津的情侶接了手,兩人都很喜歡客棧原有的裝修,不打算動它,就保持原狀經營下去,隻不過會換個名字。

最終談成的價格是180萬,一次性付清,江沅跟他們簽合同都選在外邊的咖啡館,他受不了在客棧裏頭親手把它賣掉。

錢貨兩清,別冬心裏也空了一塊,它對這間客棧的感情,不僅因為這大半年裏都在為它忙活,還因為這裏收留過走投無路的他,心裏覺得那兒就是他在梨津的“家”。

江沅剛拿到錢,就給別冬轉了5萬5過去,是他承諾過的三個點提成,別冬收到提示短信,嘴唇剛動了動,江沅給他打住:“小冬,你要是不收,沅哥不安心。”

別冬於是沒再堅持,這錢對他來說也很多,春節賣年貨的錢他都沒怎麽動,加上這幾個月司放這兒給的工資,現在他賬麵上有了小十幾萬,錢帶來心理上的安穩,也帶來更多的念頭。

這段幫江沅轉客棧的日子,他一直在想,覺得自己應該“擁有”點實實在在的東西,看得見摸得著,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冷峯當時說江沅對鄭愕的感情根本不受他自己控製,是非常可悲的事,現在別冬覺得換做“工作”也一樣,打工不是不好,但像他打得這麽真情投入,到頭來這工作根本不受自己控製,成了一場空,也挺傷人的。

他渴望有一份自己可以掌控的,哪怕小小的“事業”,現在賬麵上有了十幾萬,別冬於是多了些心思,暗自揣摩,也在古城裏觀察,他可以自己做點什麽?

這點小心思他不敢讓別人知道,司放,江沅,尤其冷峯,他們都對自己太好,一旦知道自己有這想法,肯定出錢的出錢出力的出力,出主意的出主意,別冬就是不想他們這樣,他得自己先想清楚了,真決定去做,再把想法拋出來給大夥聽,提提意見什麽的。

江沅的經濟危機緩解後,整個人身上的暴躁也消失了,又變得笑眉笑眼心平氣和,中午等司放這兒客人都走後幾個人聚一塊吃飯,冷峯讓江沅趕緊從酒店搬出來,正經找個地方住,江沅卻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還是得做點什麽,正經能賺錢,能在這兒過下去的,阿峯,咱倆合夥好不好?”

冷峯眉目冷峻:“咱倆合夥能幹嘛,合夥坑人啊?”

別冬端著菜從廚房過來,聽得噗嗤一笑,冷峯看他一眼,一臉的冷峻瞬間像冰山融化一樣,眼神都不自覺溫柔了起來,說:“你看你一說要搞事業,咱小冬都笑了,你要不搞事業,這100多萬可以夠你過好幾年,你要搞事業,可能半年就沒了你信不信?”

“艸,你都不聽聽我怎麽想的,就這麽打擊我。”江沅倒沒生氣,還認真說起了他的想法:“其實沒什麽新鮮的,咱們在這兒開個少兒美術畫室吧,怎麽樣?”

這倒是個靠譜的主意,冷峯沒再打擊他,也認真想了想,說:“梨津是個小地方,人口規模有限,這事兒能做,但也就是小打小鬧。”

“事情一步步來嘛,”江沅還真琢磨這事琢磨了一陣子:“你看現在鎮上開英語培訓的,開攀岩俱樂部的巴西柔術館瑜伽館的,都是外地人,不也都做起來了,咱們還可以跟青姐聊聊,她一直做小孩子的活動,跟鎮上和縣裏,州裏的學校都有合作,她可以幫到咱們。”

嗯,做是可以做的,冷峯覺得,反正這事兒也不大,按以前他會不屑,但現在他覺得人還是腳踏實地點好,點了點頭:“那就好好計劃下。”

江沅一下高興了:“你看你也得找點事做,總這麽閑著也不是辦法,教人畫畫做手工,總比你去當木匠強。”

冷峯不置可否,說好了要當木匠,這flag大概率要被他自己吞了。

別冬也覺得這是好事兒,雖然他知道冷峯有暗自在做作品,但他閑著的時間也真的太多了,時間一多,注意力就全在自己身上。

自從冷峯那一句“我需要你”說出了口,別冬答應了他後,就覺得這人大概是屬膠水的,跟著自己走哪兒粘哪兒,在外頭用眼神粘,回家了更不得了。

別冬隻是答應他留下來,可沒答應別的,但怎麽就覺得冷峯像把他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呢?

還是給他找點事兒做,省得一門心思地盯著自己。

於是別冬也連連說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冷峯笑笑地看著他,說:“既然小冬喜歡,那就做起來。”

別冬轉身去廚房拿碗筷,心裏臉上都有幾分不好意思,覺得冷峯講話是不是太不注意了點……

江沅自己先鼓起了掌,然後說:“既然要一起做事,不如幹脆我搬到你那兒住吧?阿峯你那兒反正地方那麽大,空著也浪費,二樓我自己再隔一個房間出來,一樓就好好收拾下當畫室,也省得另外找地方裝修,你工作室的費用咱倆一人一半……”

他話還沒說完,冷峯斬釘截鐵地一句:“不行!”

江沅都楞了,眼睛睜老大:“為什麽不行?你又不是狼,要一個人占那麽大領地幹嘛?”

冷峯不自覺看一眼別冬,拒絕江沅拒絕得毫無轉圜餘地,說:“說不行就是不行,都多大人了,還跟小時候一樣非要擠著住一起啊。”

江沅心裏奇了怪了,順口指著別冬說:“小冬可以我不可以?”

冷峯皺眉,心想你跟小冬比個錘子,心裏一把真心話嘴上又不能說,剛要開口,司放拍了拍江沅的肩:“瞎湊什麽熱鬧。”

“哎喲!”江沅眼尖,他覺得自己看出了點什麽,就有那麽一股,其他人都知道就他自己不知道的感覺,就……莫名不爽。

冷峯幾句話給他了結了心思:“自己找地方住,畫室的事好商量,用我那兒一樓做畫室可以。”

江沅這才哼哼唧唧勉強同意了,吃飯時候一邊看著別冬,故意挑事兒一樣地說:“小冬,沅哥知道你在有的人那兒住得憋屈,跟這樣兒的人朝夕相處,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忍得了的,沅哥答應你,等我找到好地方,馬上把你接過去,咱不用住人屋簷下還看人臉色。”

別冬聽得想笑,轉頭一看冷峯,那人麵色鐵青,像是真生氣了,馬上順毛捋過去,說:“不用不用,我在峯哥那兒住得挺好的,峯哥挺……照顧我,他脾氣也不壞,對我挺好的。”

最後幾個字聲音越說越低,悄摸有些不好意思,冷峯就是對他好,晚上洗了頭總是給他吹頭發,還把兩人的衣服都放一起,明明別冬東西少,但什麽都給清理出一半,給別冬用。

“你看你把人嚇得,嘖嘖嘖,話都不敢說了。”江沅還在挑事兒,但他心裏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更明顯了,別冬這臉色不對,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害羞,他害羞什麽???

艸,冷峯這狗東西到底對小冬做什麽了???

江沅對別冬就是懷著股莫名的“我要對他負責”的責任心,這孩子是他招來的,他不能把人弄來後隻管幹活,別的都不管,別冬還小,不能看著他被人欺負或是走了歪路。

他的確曾經想博取別冬的“好感”,那是他變彎了以後,麵對一個如此清雋的美少年,從心裏忍不住的衝動crush,但他沒真的去做過什麽,他也慶幸自己沒做什麽,別冬跟他幹幹淨淨的,再次找到鄭愕以及離婚後,江沅對別冬真就隻剩下照顧弟弟的感情了。

趁著別冬跟司放去收拾廚房,江沅對冷峯抬了抬下巴:“院裏坐坐,聊點事兒?”

冷峯跟他走出去,院子裏也有茶桌,兩人麵對麵坐著,江沅屈起手指敲敲桌麵:“阿峯,我怎麽覺得你不對勁呢?”

這話司放也說過,冷峯早就免疫了,而且他根本不怕**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除了對著別冬,這感覺很奇怪,就像他不怕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歡別冬,但就是不敢讓別冬本人知道。

對著別冬,他隻能欲蓋彌彰地,遮遮掩掩地用各種借口來對他好。

連“對他好”本身,也是他真實情感的一種遮掩。

“怎麽個不對勁?”冷峯淡聲說。

江沅不想跟他繞彎子:“你是不是對小冬做啥了?他怎麽現在老是動不動一副臊眉耷眼小媳婦樣兒?”

冷峯一聽,這用詞甚合心意,嘴巴立馬咧到耳朵根,江沅眉頭更皺了,心裏的猜測落實了八九分:“草,我特麽早該看出來,說,你對小冬到底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

冷峯慢悠悠喝一口茶,說:“你都說了啊,就那見不得人的心思。”

作者有話說:

有點意外哈,小冬終究還是沒拿到客棧~

關於這點我也思考了很久,還是做了這樣的決定,覺得這樣才是更現實和合理的,一來本文畢竟不是霸道總裁文,那種豪爽雲天一出手就幾百幾千萬逗愛人開心的事兒,這裏大概率不會出現。

二來,兩人在確定關係前,還是盡量不要牽扯到大額度的金錢糾葛,他們還沒彼此表明心意,冷峯要給小冬籌到200萬,以後再表白的時候,總有種狹巨資以令小冬點頭的不適感(我是這麽覺得)。

三來,最重要的,小冬的性情就不會讓冷峯這麽做,他再想要客棧,也是想憑自己的本事要,不會去找冷峯借錢,是以他從未在冷峯麵前表現過“想要”,後者也並不知情。

以上是我的考慮,現在有遺憾,以後小冬會有別的圓滿,會比這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