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別冬到底還是睡在了自己的**,這是他暫時還能勉力堅守的最後的底限,冷峯也真沒為難他,好好親完了人就跟他說“晚安”。
隻是這夜,遙遙相近的兩個人都有些難眠。
別冬一想到這晚上發生的事,就恨不得在**滾來滾去,偏偏跟冷峯還離得那麽近,他不能暴露自己興奮難眠的心,很艱難地讓自己靜靜躺著,薄被蓋住了大半張臉。
雖然被叫了一晚上老婆,但別冬心裏並不會叫對方老公,他覺得應該是另一個稱呼,是男朋友吧?這個比較合適。
男朋友,別冬蓋在被子下的嘴唇動了動,默默念了念這三個字,含在口裏,覺得十分曖昧,又十分喜歡,他想在冷峯耳邊說這三個字。
於是他轉頭,看隔著床頭櫃的另一張**的人,冷峯的氣息平穩,麵朝他睡著,看得到影影綽綽的輪廓線,像是已經睡了,別冬看了一會,心裏叫了這三個字。
正要把頭扭回去,那**的人卻帶著一抹笑意說:“偷偷看我幹嘛?”
別冬下意識就想說“我哪有”,又想都被抓了現行……幹脆輕笑著說:“我看我男朋友不行啊?”
冷峯周身一震,挺行啊,這家夥關了燈上了自己的床膽子都變大了,依他的性子他這會能直接竄起來過去把人緊緊摟住,但他克製住了,他知道別冬這樣的人,得給他空間和時間,讓他在這段關係裏找到真正的安全和鬆弛,還有信任。
於是他坦然赤誠地說:“行,男朋友隻給你一個人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又說了些話,再次道了晚安。
別冬這回是真睡了,心裏被挑動起來竄得老高的情緒,都緩緩沉沉地落了下去,在心裏鋪了一層茸茸的地毯,他睡得很安穩。
冷峯聽著身邊人均勻深沉的呼吸,想了許多事情,今晚的試探與表白並無預謀,是個失了控的泄露,但萬幸,對方的反應給了冷峯巨大的驚喜。
他從未像此時這樣,叫出那一聲“老婆”,聽到對方說“可以試試”之後,想拚了命地對他好。
莫名有一種,前半生的風塵與浪**皆已結束,而今重拾心頭劍與光,花與愛,從頭再來。
無盡溫柔。
六月中,梨津進入雨季,說是雨季,就真的每天都在下雨,別冬暗忖這地兒的天氣也真是愛憎分明,從他來了梨津到六月以前,天天豔陽高照,而今一旦下起雨來就沒完沒了。
他還沒體會過如此寒涼的夏天,白天要穿的外套比春天還厚,夜裏的溫度更是降到跟冬天差不多。
冷峯給他買了半個衣櫃的衣服,別冬說用不著這麽多,衣服標簽都還沒拆,要給退回去,還拿出“家主”的氣勢,冷峯卻鑽漏子,說這些都是別冬當家做主之前的事,就是表白前的那個早晨讓代購買回來的衣服,說著三兩下把標簽拆了,讓別冬試。
別冬雖瘦但個子高,肩膀寬且平直,天生是個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冷峯誘/惑他,對著鏡子裏兩個各方麵都搭調的人說,跟我穿一個牌子的,好不?
於是那批衣服都留下了,別冬悄摸又去查了查價格,嘖嘖咂舌,衣服都穿得格外珍惜,進廚房炒菜時都把外套脫了,圍裙圍得嚴嚴實實地,生怕油星子蹭衣服上洗不掉。
這陣兩人分頭行事,早上冷峯開車先把別冬送到隨園路,然後他再去承佑寺,中午別冬忙活完,到了自己吃飯的時候,會精心單獨炒幾個菜,再帶著打包好的飯菜和湯去寺裏,跟冷峯一塊吃,吃完會陪他再待一會,下午有時候就待在寺裏,有時候去駕校練車。
冷峯讓他報的駕校,說考個證出來方便,別冬也覺得這樣以後有需要時他還能幫冷峯開車,挺爽快就去了。
承佑寺原本香火就淡,進入雨季後更是門可羅雀,別冬跟冷峯就在大殿外花園的亭子裏吃午飯,每天菜色都不同,別冬很花心思,不僅葷素搭配得可口,連顏色都刻意挑選過,紅紅綠綠黃黃,一看就很有食欲。
其實寺裏有齋飯,冷峯第一天來,到了飯點小師傅專程來喊他去吃飯,但冷峯婉拒了,說家裏人一會會過來給送飯。
後來別冬也跟寺裏的師傅們混了個臉熟,每個人都說“你們兄弟感情真好”。
寺裏有種遠離塵世,不擾紛爭的感覺,下雨的時候格外安靜,兩人吃完飯回到大殿,冷峯繼續一點一點地修補佛像,別冬就坐在蒲團或門檻上一邊看雨一邊跟他聊天,有一搭沒一搭地,外麵雨聲瀝瀝,草木蔥蔥,別冬很喜歡這樣的午後。
冷峯先修補的是大殿兩邊的四大金剛,個個顯出雷霆之怒,花了一個星期冷峯才補完第一尊金剛佛像的漆,停下來細細打量,也叫別冬過來瞧瞧,看有沒有什麽不妥。
底色都還是按著原來的,沒有亂改,冷峯也不想新漆上去弄得太刺眼,就那種板板正正的簇新,他都適當降低了漆的明度,帶著柔和感。
別冬說不出專業的東西,但他覺得新修補完的這一尊看起來很好,佛像身上原本的頹敗與滄桑徹底消失了。
隻是別冬看著這尊怒目金剛,莫名想到一個人——他剛來梨津那會認識的冷峯,就給他這感覺,眉頭總是擰著,看一切都帶著不忿,總在瞪人。
想著想著他就忍不住笑了,冷峯一怔:“沒弄好?哪兒有問題?”
別冬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很好,峯哥,不是這個,我剛想到另外的事兒。”
“什麽事?”
“你覺不覺得,這金剛很像一個人?”別冬憋著笑問。
“誰啊?”冷峯一臉茫然。
“你啊。”別冬實在忍不住了,笑出了聲。
“我怎麽會……”冷峯話說一半,想起來了,早先他不就整天瞪人麽,橫看豎看不順眼地,還對人吼,可不跟個怒目金剛一樣,凶巴巴地。
這會手上沾著漆,他作勢要揉別冬腦袋,別冬也不躲,冷峯隔空撫了撫,說:“峯哥那會是瞎的,小冬別記心上。”
別冬早就沒記心上了,這會看著怒目金剛,也隻是覺得早先的冷峯可愛,那麽一副不知道誰惹了他欠他錢的樣兒,刺兒頭似的。
他不在乎冷峯手上的漆,沒說話卻握住了他的手。
這麽握著手,冷峯都不想幹活了,幹脆跟他一起在門檻上坐了下來,兩人看著屋簷下潺潺不斷的雨簾,空氣冷冽清新,冷峯說:“這感覺可真舒服,我喜歡安靜的地兒,以後咱們在山裏買套大宅子,或者幹脆買塊地自己蓋一個,你說好不好?”
聽到“山裏”兩個字,別冬心有所觸,他當然是喜歡的,隻是覺得這想法有些遙遠,也覺得,自己可以住山裏,但冷峯,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他應該是要發光的,不應該就這麽被埋沒在日複一日的俗世生活和蹉跎中。
握著的手緊了緊,冷峯看著他,別冬笑著說:“當然好啊,你知道我一直喜歡山裏。”
這段日子過得平靜又愉悅,美好得不像真的,別冬常常有種恍惚感,有人這麽喜歡他,日子過得這麽順,這是真的嗎?
森林裏向來危機四伏,他過往的生活從沒平靜過,警惕了十九年的心,竟然現在也漸漸鬆弛了,他像一隻長期被豢養的動物,已經漸漸適應了被溫柔包裹。
講了會話,冷峯去請住持和大師傅過來看看弄好的第一尊佛像,如果沒問題,後麵的修繕都按這個標準來。
住持看著那尊金剛,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一會,別冬在邊上心裏還有些忐忑,怕是覺得哪裏做得不好,結果片刻後住持雙手合掌,對冷峯微微躬身:“阿彌陀佛,能請到大師前來修繕,是我寺福分,請就按此修繕即可。”
冷峯也入鄉隨俗地還了禮,補充解釋說:“現在漆才剛上去,等幹了之後會更自然潤澤,現在雨季天氣潮濕,幹得會比正常慢,如果早一個月開始,應該會快許多。”
住持慈眉善目地笑了笑,說:“一切隨緣,早一個月不一定能碰到如大師這樣的有緣人。”
也是,冷峯想,一切隨緣,他忍不住看一眼別冬,嘴角勾了勾,不早不晚,一切都是天注定。
作者有話說:
我挺喜歡這段下雨的午後,兩人坐大殿裏看雨喝茶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