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峯看起來是很“想”的,別冬甚至在心裏交戰,如果真的……是不是也可以?

但冷峯始終克製著,隻做了長久以來最讓他惦記的事。

他終於可以光明堂皇地吻遍了別冬的那一身傷痕,周身的荊棘在他的掌心裏捂熱,在他的親吻裏變得溫暖,冷峯一寸一寸地吻著那些傷,那些如梅枝一樣的刺凸和斑駁,他像一隻動物給另一隻動物療傷一樣,用舌尖輕柔地卷過。

這是一種別冬從未體會過的溫柔,讓他羞澀卻又感動,身體忍不住節節後退,冷峯一把兜住他,臉貼著他的身體,輕輕拍了拍:“別強。”

這兩個字像咒語,一說別冬就被定住了。

一把抓住被角蓋住了臉……

冷峯覺得別冬漂亮,鹿一樣的眼睛,清利的輪廓,英挺的鼻梁,有些肉感的嘴唇,無一不漂亮。

身體更漂亮,冷峯永遠記得在冬夜的野河邊,見到赤著身體下河遊泳的別冬,白皙的身體泛著幽光,線條宛如造物主的恩賜。

連他周身的傷痕也漂亮,冷峯從沒覺得這樣的一具身體被荊棘覆蓋就變難看了,那些傷絲毫不影響身體的美,反而在冷峯眼裏,更多了無人替代的破碎感,他隻是心疼。

今夜的別冬是樹,而冷峯化作纏繞他的藤蔓,別冬平靜下來後,皮膚的滾燙久久方散,失了神的眼神終於聚焦,他有些羞澀卻笨拙地朝冷峯伸出手,那用意不言而喻——我們交換,然而冷峯抱著他再親了親說:“不用管它,以後再說。”

這樣人怎麽睡……別冬覺得冷峯明明欲望洶湧,卻不知為何可以在這樣的時候這麽克製,冷峯也不說什麽,就這麽抱著他睡了。

第二天一早,冷峯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別冬原本睡的那張沙發床麻溜地收起來,回到原狀。

別冬想,以後真就是要夜夜同床共枕了。

他默默地去換床單,昨晚弄髒的都是他自己的,當時他就要換了床單再繼續睡,冷峯不讓他麻煩,說“小冬身上的東西不髒”,別冬都給他弄得沒脾氣。

這會換床單時別冬又忍不住臉紅,好在黑色的床單弄上去的汙漬並不明顯,有些淺淺的灰白色,冷峯收拾完沙發床過來幫他一起換,突然笑笑地問他一句:“以後每天都要換嗎?那可能不夠換,要不今兒咱們再去多買幾床?”

別冬怔了怔,瞬間反應過來,他有些結巴:“也,也不用每天吧……”

他想著,不管是哪種,都不用每天吧……

冷峯卻在那頭哈哈笑開了聲,別冬看出來了,這人又在拿自個打趣,“混球……”他心裏默默念了聲這個好久沒念過的稱呼,想著總有一天要當麵喊出來,讓這混球知道自己有多混球。

想著想著卻又笑了,他現在對冷峯根本氣不起來。

這麽一大鬧,別冬心裏輕微的尷尬卻也隨之散了。

親熱過後的兩人跟以前到底有些不一樣了,尤其對別冬來說,僅僅是這樣不算真正那啥的親熱,都已經極大突破了他的底限,昨晚的溫柔和力量都存在了他心底,時不時泛出漣漪,**漾在他的心尖尖上,他跟一個男人有了這樣突破底限的親密行為,光是讓自己消化這一點,他都默默在心裏想了好些天。

說是“想”也不盡然,更像是“回味”,想著想著就能讓自己臉紅。

那夜過後,冷峯並沒夜夜如此,更多時候就是親一親他,再抱著睡,好像每往前一小步,冷峯都給對方留出足夠消化適應的時間。

別冬默默地,一點點克服自己羞澀的心理,他在努力適應,卻又感覺其實真的不壞,冷峯很會把握分寸節奏,不僅用親吻就打開了別冬身體的密碼開關,還讓別冬覺得,他的心是在自己這裏的,雖然冷峯也是第一次跟男人發生這樣的行為,但他身為上位者,好像這樣的技藝是刻在基因裏的,現在被別冬打開,他隻是簡單地探索過後,就知道了怎麽樣讓別冬慢慢地接受自己。

說好了等承佑寺的工作結束,兩人就去梨漾海環海玩一圈,找個海邊的民宿住一住,冷峯提了好幾次,別冬終於同意了,他本來覺得不用花這錢,在哪住不是住,何況前不久他自己就還是民宿管家,不想浪費錢,但冷峯總說他應該休息下,整天地忙活,別幹活把自己幹麻木了。

別冬又拖了一個星期,等到駕照拿到手後才定下出去玩的日子,其實也就兩三天,單純環海的話一天就夠了,但冷峯想在外頭住住,說服別冬定了一晚酒店。

別冬去跟司放請假還有點不好意思,有種自己去蜜月旅行的荒謬感,但司放這兒根本不是問題,他在心裏感慨熱戀可真特麽好,但麵上表現得很嫌棄,隻想把這對渾身泛著齁甜戀愛味的人趕出去。

雨季還沒結束,冷峯本來覺得最好是騎摩托車出去,更痛快,但現在隻能開車,也好,有新鮮出爐的小代駕,正好讓他練練手。

開了兩個月駕校裏叮咣亂響的破車,現在直接上手路虎,別冬心裏有些發怵,冷峯卻根本沒把這車當回事,說:“這車吃過的苦頭多了去了,你就算蹭到刮到也根本不算啥,盡管放手開。”

開過滇藏線的車就是不一樣,別冬新手上路開得慢,好在環海路的路況不錯,是本地政府重金打造的,別冬開一開就找到了感覺,也不怕了。

這天早晨沒下雨,但許多濃厚的雲聚在天頂,空氣潮濕清新,這樣的季節沒什麽遊人,往常熙熙攘攘的環海路也空了許多,別冬反倒很喜歡。

出了梨津後,路麵更寬闊,人更少,梨漾海在濃雲下波濤翻滾,一眼望不到邊,真有在海邊奔馳的恣意,坐車和開車是不同的,別冬自己開車,漸漸速度提了上來,到限速的100碼後,才體會到一種狂野的樂趣。

別冬覺得冷峯的決定是對的,是該出來走一走,除了幹活賺錢,還是得睜開眼看看周遭的世界。

哪怕是這麽近的梨漾海,哪怕是根本不適合旅遊的季節,但出來後人的心情就是不同,那種久違的,開闊的心境,令別冬想到之前跟冷峯出去的那一趟,兩人一起越過雪山埡口,看到山穀的村莊時,一起發出的感歎。

兩人開到一處開闊的豁口,冷峯指揮著,讓別冬在路邊找了停車位停下,趁著沒落雨,兩人下來沿著海邊走走。

風有點大,冷峯給別冬把外套裹好,鉛雲低鎖,冷峯覺得像俄羅斯油畫,這趟出來他帶了速寫本,這時看著眼前的人和油畫般的背景說:“小冬,我給你畫張畫好不好?”

別冬當然說好。

冷峯又跑回車上拿了速寫本,風從別冬的背後吹過來,他的頭發是早上冷峯幫他紮的,這會已經被吹亂了,但冷峯覺得不用管,亂得好看。

半長的發絲在空中飛舞,鉛灰色的天灰藍的海麵襯著白玉般的少年,冷峯覺得學了這麽多年的美術,好似如今才真正知道什麽是美。

從他認識別冬以後,他的情和欲,他的感性和溫柔,他的愛與憎才全部被激發。

速寫本上的線條粗獷淩厲,冷峯看著自己畫下的畫麵,想到了以後他有許許多多的作品要做,全都是關於別冬。

冬夜野河裏的別冬,最後一抹夕陽下跟犛牛對峙的別冬,此時眼前站在海邊長發翻飛的別冬……冷峯覺察到自己渴望創作的心從未如此澎湃。

畫完後別冬自己看著,冷峯說,“隻是速寫,回頭我做完整的雕塑。”

“嗯,好。”別冬覺得冷峯隻是寥寥幾筆就已經勾勒出了自己的神態,許多時候,是他自己根本都不知道的神態。又記起很早前,還是藍雪青做的那次冬令營過後,他們在屋子裏吃火鍋,冷峯躍躍欲試欲言又止地想請自己來當助理,說在做一些東西,後來,他剛住進冷峯家裏的第一晚,冷峯也問他,能不能做他的模特。

那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別冬想,我是他的模特。

他不知道,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的模特,夏加爾有貝拉,羅丹有卡蜜爾,莫迪裏阿尼有珍妮,她們是他們的繆斯,冷峯意識這一點,他自然知道“繆斯”們的結局大多並不美好,藝術家往往多情,愛起來的時候猶如蠟燭兩頭燒,也因此而感情皆不長久,他警惕地提醒自己不可如此,他那麽喜歡別冬,這感情就更需要克製,比起不顧一切地燃燒,他更希望可以長長久久。

作者有話說:

淦,還是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