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江沅跟他們一起去美術館,冷峯說:“你不回公司麽?當了大老板果然瀟灑啊。”

江沅從後視鏡斜了他一眼,這兩人又自覺地一起坐在後座,把他當司機,手還十指交叉握在一起,江沅說:“工作哪有見你們重要,我這老板要是這點檔期都排不出來,趁早別幹了。”

別冬又忍不住笑出來,他還記得在梨津時江沅完全就是個甩手掌櫃,客棧什麽事都不操心,也就因為這樣,逼得別冬這個管家什麽都要做都要管,給他逼出了十八般武藝,其實別冬挺感謝江沅,無論哪方麵,江沅都幫他良多。

“咱沅哥變樣兒了,是不是?”冷峯跟別冬說。

“嗯。”別冬點頭:“沅哥現在這樣真好。”精氣神好,事業心也有了,人也成熟多了,雖說當初知道要回登虹的時候要死要活,但熬過那股勁,現在的江沅在他應該在的位置上,什麽都好。

那冷峯呢,別冬想,跟江沅一樣,他也有他應該在的位置,隻是別冬現在不是很清楚,那是個什麽樣的位置。

江沅自己聽了這論調,卻隻默默哼了聲,似不以為然,其實很多事也未必就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這麽和諧,但老友重逢,他不想在這當口倒苦水,也可能是真成熟了些,知道有些苦有些悶隻能自己消化,外人無解。

“你家裏呢,知道你回來了嗎?”江沅問。

別冬也看向冷峯,冷峯說:“我沒說,開幕當天總會知道吧,邵哥會請他們過來。”

“比我還不像話,跟自己父母打交道還要通過經紀人,你這是耍大牌啊。”江沅故意打趣。

冷峯沒再接茬,別冬心裏有幾分說不出的難受,江沅說得對,他們總歸是冷峯的父母,有觀念上的分歧,但沒有仇恨,不該這樣,但他也說不出什麽話去勸冷峯別這樣,即便再親近,那也是男朋友的父母,不是他的,怎麽處理這關係,不應該他來指手畫腳。

當代藝術館在另外一個區,這一整個片區藝術館林立,還有個標誌性的大煙囪,許多人在這裏看展,拍照,露天就有人做行為藝術,別冬好奇地看著他們,江沅開玩笑說:“都是些瘋子。”

不知道怎麽,別冬覺得這個藝術區的人跟梨津的人很像,都很……不拘一格,這麽一想,他又覺得自在了點,也不覺得自己身在其中像個異類了。

“虹”美術館已經在做展陳,作品冷峯已經提早空運了過來,他們走到最中心的那間展廳,外牆上已經貼上了大大的海報——“春夏秋:冷峯個人雕塑作品展”。

海報是冷峯自己做的,名字也是他取的,直到這會別冬才知道這展覽叫“春夏秋”,江沅一怔,下意識就問,那“冬”呢?

冷峯一笑,正逢邵其華走出來,見到他們說:“冬在裏麵啊。”

原來如此!江沅恍然大悟,不得不感歎這名字取得妙,任誰見了這海報都會問,那“冬”呢?而後便知道,所有的“冬”都在裏麵,每一件作品都是“冬”。

江沅沒見過這些作品,展陳還沒完全做好,正在做布光,他一件件看過去,越看越心驚,而後看著冷峯半天說不出話,邵其華跟他們一起,問江沅:“小江總,你覺得阿峯這組作品如何?”

江沅現在跟邵其華也偶有業務來往,兩人相熟,怔愕過後,江沅疑惑地問:“阿峯,你這一年到底經曆了什麽?怎麽……草,怎麽特麽就突然成大師了?”

冷峯還沒說啥,邵其華率先哈哈大笑,眼神卻滿是欣賞與欣慰,他看著這些作品,點頭說:“看來不是我一個人覺得它們是寶貝,有眼光的都知道。”又拍了拍冷峯的肩:“阿峯,準備好,你要火了。”

“還真是,”江沅也幫腔:“真特麽要火了。”

別冬聽了這些,心裏覺得真高興,他滿是驕傲地看著男朋友,冷峯也看著他,眼中全是溫柔,他對江沅說:“如果沒有小冬,我什麽都不是。”

江沅這回沒回懟說你特麽硬給我塞狗糧,而是嚴肅鄭重地點了點頭:“我也認為是這樣,小冬是你的福星。”

一個人有了真正的愛情,打通了五感,體驗了情欲,再把這些情緒轉移到創作中,技術便不再重要,情感已經足夠給作品注入靈魂。

江沅感歎:“看來我與成為大師之間,就差一個愛人。”

一群人又笑起來。

展覽開幕在三天後,下午冷峯得留在這兒盯布展,展覽方案是他做的,但到了現場還是得根據實際情況做調整,以及每一個細節他都得盯到位,他怕別冬待著無聊,就讓江沅帶他去藝術園區四處轉轉,看看別的展什麽的,但別冬哪兒也不想去,就隻想跟他一塊待著,他也不嫌無聊,覺得看一場展覽是怎麽做出來的也挺有意思。

江沅不得不服氣,說:“兩個大男人,談戀愛談成連體嬰兒……阿峯,你就說你,說出去誰信啊?”

過了會,邵其華帶了一個人過來,看起來有點年紀,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斯文儒雅,很有氣質,那人一進展廳,江沅原本懶懶散散的樣兒都收了起來,眼中冒出驚訝,上前一步:“呀,邱館長您怎麽來了?”

來人便是虹美術館的館長邱寫意,也是登虹市美術家協會的副會長,邵其華給冷峯做引薦,幾人交錯互相握手,邵其華還特地介紹了別冬,別冬根本沒見過這種場合,慌亂地也跟邱寫意握了握手,邱寫意倒是溫和地看著他,說:“原來你才是這場展覽的主人。”

主人,這詞用得很秒,別冬微怔之後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神情也鬆緩下來,冷峯站他邊上說:“對。”

冷峯之前沒在虹美術館做過展,也沒跟邱寫意打過交道,但他知道這樣身份的人,跟他父親鐵定是認識的,他們也共同在美術家協會裏擔著職務,虹美術館作為最先鋒的當代藝術館,過往合作的藝術家都以大膽,離經叛道著稱,還有不少國外的先鋒藝術家,而冷峯以往接觸的多是學院派圈子,兩邊沒多少交集,他甚至私下在他父親口中聽過不少對虹美術館的微詞,認為這裏展出的藝術家都是“野路子”,什麽阿貓阿狗包裝下都能稱作藝術家,門檻低到無下限。

他也能想象到,他父親冷山輝,若是知自己兒子複出後的首場展覽選在了“虹”,心中會有多震怒和不屑。

一想到這,冷峯就覺得好笑,他還挺想看。

晚上邵其華做東,請邱寫意跟其他人一起聚個餐,因著邱寫意是嶺南人,就定在了美術館附近的粵菜餐廳。

又是如同中午一樣的豪華包廂,超大圓桌,服務員殷勤周到,隻是這會冷峯不能再任性地跟別冬貼著坐一起,兩人坐開了些距離。

飯桌上邵其華做主導,江沅打氛圍,邱寫意也相當隨和,一頓飯吃得挺愉快,其間邱寫意對冷峯在梨津的創作十分感興趣,聽到一半,他突然問起別冬:“還不知道小冬是做什麽的?”

他這樣問一半出於禮貌,一半出於真的好奇,因為冷峯的提及裏總有別冬,那些創作也都跟他息息相關,這樣的一個人物,邱寫意很有興趣認真了解下。

但別冬一聽就緊張了,這一桌的人,拍賣行老板,藝術館長,協會會長,就連自己男朋友也是大藝術家,別冬說不出口,我就是個廚子……他覺得很給冷峯丟臉。

看他瞬間臉都紅了,冷峯不動聲色又溫和地說:“小冬是梨津生意最好的飯館的廚師,也是璃山地區的森林救援人員,救過好幾遇險的人,我跟著他一起進過一次山,完全就是廢人,要不是小冬帶著根本走不出來。”

“以前還是我客棧的管家,他剛接手的時候一個客人都沒有,到後麵都做到滿房。”江沅也補充到。

“哦!原來這麽厲害!”邱寫意眉毛都挑起來了,他是真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一個人做這麽多事情,還都做得這麽好。

還沒完,邵其華也加入進來,“小冬做的雕塑邱館長您是沒見過,雖然都是小玩意,但靈氣逼人。”說著還掏出手機給邱寫意看那隻鬆鼠。

“對!小冬用刀是一絕。”江沅也說。

別冬哪裏經受過這種場麵,被這麽多人這麽一通猛誇,他都快鑽桌子下麵去了,臉紅欲滴,正手腳都沒處放,手機一震,一條消息顯示在屏幕上,是冷峯的。

別冬朝男朋友看過去,冷峯正咧嘴笑著,那消息上寫:“冬冬別緊張,他們淨說大實話,我的寶寶就是這麽好,我愛你。”

別冬瞬間眉眼的笑意都收不住了,別人怎麽誇他都聽不到了,就盯著消息上最後那三個字,“我愛你”,滾燙滾燙的。

作者有話說:

又要周四見啦~

最近係統老是出bug,我自己的書我都點不進去,一點就閃退,但是大家的評論都有看,愛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