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變局(求月票!)
“上海火車站的一聲槍響,有毒的子彈奪走了宋教仁的生命,也打碎了宋教仁北上組閣的夢想。(,)兩年來,人們執著於追問誰是殺宋的幕後黑手,卻讓宋教仁憲政理念邊緣化:人們記得有的革命者不得不用賣國的手段來救國,卻忘了宋教仁可以為保衛國土不惜與清朝合作;人們知道同盟會派係紛爭難以調和,卻忘了宋教仁曾試圖用民主的議事規則團結革命黨;人們更熟知孫中山為宋教仁案發動“二次革命”,卻忘了正是這次革命讓袁世凱與革命派徹底翻臉,讓宋教仁未盡的民主憲政之夢再無實現的可能……人們重讀宋教仁,不是糾結於“宋案”真相,而是試圖追問為何被曆史驗證的正確理念沒能在當日的中國實現?
曆史對中國是仁慈的,當一聲槍響,終結了中國的憲政之夢後的兩年,憲政的曙光再一次照耀中國,繼宋教仁之後,李子誠先生於隴海一帶正逐步推行著自己的理念,最終他的理念影響到了這個國家,袁世凱大總統在重開國會後,邀請其北上組閣,似乎曆史真的如此厚愛中國人,似乎中國真的進入了曆史的新紀元。
當人們對中國的未來滿懷憧憬時,一九一五年五月二日,上海張園的槍聲,再一次無情的打碎了人們對未來的憧憬,戰爭的陰雲隨著張園的槍聲,籠罩於這個多災多難的東方大國的上空。
三聲槍響是一個意味深長的不祥信號。它告訴中國人:共和國麵臨嚴重危機。
而在槍響之後,人們一方麵關注著那位於“封侯非我願、但求華夏興”的李子誠先生的傷勢,一方麵,人們更為關注的卻是槍響之後,近二十萬江蘇陸軍的動向,而現在我所得到的消息是——江蘇陸軍已經動員!
作為一名記者,在這裏我一個外國人,出於對中國局勢的關心,我需要提醒中國人,這是一個需要鎮靜的時刻,也是一個需要智慧的時刻。麵對嚴重危機,最容易出現的是驚慌失措、叫喊呼喚和各種**不安的情景,但曆史不止一次地證明,當危機到來的時候,最需要的是冷靜,是深謀遠慮。否則,正常的進程就會被打亂,後果不堪設想。
是議會!
或是戰爭!
對中國人而言是一個曆史的選擇!”
《畫報》呂道維克?諾多《危機!中國!》
1915年5月2日,上海張園的三聲槍響,是一個意味深長的不祥信號。它告訴中國人:共和國麵臨嚴重危機。
而在這場危機爆發的第一時間,人們把視線投向黃埔醫院的同時,更投向了江蘇境內以及膠澳特別區的一座座江蘇陸軍軍營,江蘇陸軍,在去年,這支諸省陸軍之中,唯一一支在服役時需宣誓“效忠國家、服從法律”的軍隊曾被視為未來“中國國軍”的範本部隊,這支被國民稱為“民國脊梁”,被西方觀察家稱為“中國現代軍事力量象征”的部隊,頓時成為了世人關注的對象。
正像之前人們的讚賞一樣,在危機暴發後,這支部隊即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休假的軍官未接到電報即紛紛返回部隊,軍營外出營的士兵更是在聞信後第一時間返回軍營,各部隊在第一時間向士兵分發彈藥,打開武器庫,檢查重武器,近二十萬江蘇陸軍在短短數小時內完成了戰爭準備。
憤怒,這支軍隊完全被前所未有的怒火所籠罩著。沒有人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
“我們曾為國浴血奮戰,經略使更不惜傾家為國,而國家是如何回報的我們,是三發子彈!”
憤怒,由不得他們不去憤怒,江蘇陸軍是唯一一支宣誓效忠於國家的軍隊,也是唯一一支願意為國家承擔責任的軍隊,可是他們所看到的卻是,他們的犧牲、他們的付出,唯一的回報,是三發射向李子誠的子彈。
怒火在這支軍隊的第一個角落彌漫著,士兵、軍官,尤其是基層軍官無不叫喊著“複仇”,無不叫喊著要用行動代替言語。
青島,這座因“膠澳事變”而名揚中國的城市,在半年前,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戰爭的痕跡,在停戰之後,青島的大規模重建,在德裔工程師的規劃下,通過三萬餘建築工人的努力下,在春節之前,居住在上千座帳篷之中的失去房屋的百姓,都已搬進了重規劃設計的新居,此時的青島幾乎已經找不到戰爭留下的痕跡,同樣這裏的華埠、歐埠的分別亦隨之消失,這座回歸中國的城市,已經不再由華人止步的場所,而城市的規劃也趨於統一,德治時期歐埠的規劃條例被擴張至城市各個角落。
隨著戰爭的結束,大量的因戰爭離開青島的商人們,又紛紛返回了青島,原本歇業的店鋪,早已重新開張,在戰爭有些冷清的青島的市麵,又開始熱鬧了起來,而且隨著幾座新廠,尤其是四方機床廠和青島船塢、青島港的擴建,更讓這座城市相比戰爭之前,更為熱鬧、更為繁華。
當夜幕降下之後,青島的主要街道上,一盞盞路燈開始亮了起來,這些連綿的路燈就像是夜幕中的明珠一般,照亮了青島這座海濱的城市的街道,這些路燈是春節前由臨管會出資安置,過去青島的路燈隻局限於歐埠,而現在路燈卻早已鋪設在青島的每一條街道。
在路燈的燈光的照耀下,一個青年快步在路邊走著,如果有人留意的話,會看到他在不時用餘光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盡管青年的的身上穿著便裝,但是看著他的腰板和走路的資勢,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這個青年的身份來,他是一名軍人。
青年很快拐入了一處漆黑的巷道之中,在黑暗的掩護下青年來到巷道的深處,然後在一個木門前,輕輕的扣了幾下門環,扣動的聲響很規則,顯然有了事先的約定,當木門吱一聲打來的後,青年便側身閃了進去。
此時的獨院內見不到一絲的光線,當青年在黑暗之中推開獨院內的正房的房門時,才透過一道光線出來,青年便走進了房屋之中,青年隨手關上了木門,原本透過一絲光亮的獨院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要鏟除貪官汙吏,才能達到“共和維新”,建設新日本的目的。”
又有一名青年軍官沉聲說著。
“可不是嗎?國民苦不堪言,士兵們的家人也一樣!當我們在青島前線和日本人打仗的時候,不少兄弟的家人卻在賣掉他們的妹妹,來換飯吃,農民種出來的糧食,自己也吃不到,他們捱饑抵餓的,苦苦忍受著這一切。”
另一名青年軍官的話,換來卻是所有人的一陣沉默,今天聚集在這裏的軍官並不僅僅隻有江蘇陸軍的基層軍官,其中還有中央陸軍以及海軍炮台部隊的軍官,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年青,在這十幾名軍官中,最年青的不過隻有十八九歲,年長者亦不過二十二三歲,他們大都是陸軍軍校或江蘇陸軍教導總隊軍官教育隊剛剛畢業的青年軍官,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會顯得如此的激動。
“大家聽我說,經略使一直致力於改變國家現況,但是以袁世凱為首的北洋集團,卻無意改變國家,經略使一直致力於通過協商解決國內的問題,可是現在,大家已經看到了,他們是如何回答經略使的善意,他們是用子彈,用最卑劣下流的暗殺,作為回答,我們絕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們是聾子,隻有發出我們的槍聲、炮聲,他們才能聽到我們的聲音,現在是軍隊采取行動的時刻了,中國欲富強,必須對行以軍國至上,對內修以民權,對外爭以國權!”
燈光下的聲音顯得很是激昂,室內的幾名軍官紛紛點頭讚同著。
在同僚們紛紛發言的時候,蔣誌清卻出人意料的沉默著,對於“張園案”他的胸中同樣溢滿了怒火,可相比於那些同僚,他卻覺得這件事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簡單,甚至於在某種程度上,他傾向於袁世凱的解釋。
可是誰派人刺殺經略使呢?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一個答案不斷的出現,可是他卻是不願意麵對。
“汨羅淵中波濤動,巫山峰旁亂雲飛;昏昏濁世吾獨立,義憤燃燒熱血湧……”
就在這時歌聲從盛毅的嗓間迸發出來,他的歌聲中壓抑著憤怒的情緒,周圍的青年軍官們也隨著唱了起來。
“權貴隻曉傲門第,憂國此中真乏人;豪閥但知誇積富,社稷彼心何嚐思;賢者見國衰微征,愚氓猶自舞世間。治亂興亡恍如夢,世事真若一局棋;共和維新春空下,兒連結為正義!胸中自有百萬兵,死去且留萬世名;腐舊屍骸跨越過,此身飄搖共浮雲。憂國挺身立向前,男兒放歌從此始!……”
對於這首歌,他們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在過去的半年中,在軍隊中,在民間,最為流行的正是這首歌,這首名為“青年中國之歌”具體的創作者不知為何人,但是這首歌卻深入青年人,尤其是青年軍官的喜愛,哥中提到汨羅江、離騷,無不是表明他們與屈原憂國憂民的精神是一樣的。
“……蒼天震怒大地動;轟轟鳴鳴非常聲;永劫眠者不能寢;中華覺醒在今朝;且觀九天雲垂野;又聽四海浪嘩然,革新機會現已到,夜起暴風掃中華;天地之間落魄人。迷茫不知道何方,塵世曾誇榮華者。誰家高樓還可見;功名不過夢中跡,唯有精誠永不銷。人生但感意氣過,成敗誰複可置評;離騷一曲高吟罷,慷慨悲歌今日完。吾輩腰間利劍在,廓清海內血泊湧!”
一曲畢了,蔣誌清反複念叨著歌中的“功名不過夢中跡,唯有精誠永不銷。”兩句,最後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十幾名軍官,他們之中,軍銜最高者是他,不過是中校,其它人不過是尉官,他們又能幹什麽呢?
又能改變什麽呢?
“沒有命令!軍隊是無法調動的!”
一聲長歎之後,房間內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未了,幾名青年軍官恨恨的用拳頭砸著桌麵。
“吾輩腰間利劍在,廓清海內血泊湧!”
“吾輩腰間利劍在,廓清海內血泊湧!”
在軍艦駛出鷹遊門進入航道時,站在甲板上的蕭寶珩卻是在心下喃語著這兩句話,此時“同心”號巡邏艦正在加壓提速,盡管這隻是一艘3366噸的防護巡洋艦,但是無論是對於中國海軍或是對於它的擁有者江蘇陸軍海戰隊而言,卻意味非凡。
這艘防護巡洋艦是江蘇陸軍的戰利,俘獲這艘防護巡洋艦整個過程充滿了戲劇性,原本這是一艘為嵐山外海為日陸軍部隊提供護航的巡洋艦,不過其艦隊主力遭受到航空隊的攻擊,在其躲避攻擊的過程中,意外的闖進舊黃河口一帶的海底暗沙,導致軍艦擱淺傾覆,在日本商船前往救援時,自艦長小林研蔵大佐以下乘員300餘名中除二等水兵岡田和機關兵15名以外全體遇難。
在最初,陸軍參謀部並沒有發現這艘軍艦,直到月餘之後,還是漁民發現了這艘在退潮時會顯現出來的傾覆於沙洲上的軍艦,經過派員檢查之後,這艘軍艦被確定為“可打撈”,隨之開始進行打撈,在鷹遊門船廠對其進行檢修之後,這艘戰利艦被命名為“同心”即成為江蘇陸軍海戰隊的第一艘軍艦。
而畢業於江田島海軍兵學校的蕭寶珩則成為“同心”號防護巡洋艦的首任艦長,而這次出海卻是他第一次執行任務,前幾次出海,隻是檢修之後的海試而已。
“真沒想到……”
原本按照蕭寶珩的計劃,在這艘軍艦完成第五次海試之後,他就會到京城,邀請那些同僚來江蘇,加入江蘇陸軍海戰隊或者說是“江蘇海上警備隊”,自光緒末年,中國向日本學習海軍以來,駕駛班二屆皆業六十九名,管輪班一屆畢業二十二名,可這些人和他們一樣,大都是在陸軍部任職,原因非常簡單,他們不是閩係之人,所以海軍拒絕接收他們。
而蕭寶珩則是因緣際會下,早在江蘇陸軍創辦時,亦加入江蘇陸軍,也是韓武等人搜遍整個的江蘇陸軍,才從江蘇陸軍參謀部聯勤部處搜出來的“海軍軍官”,不過也就隻有這一名而已,就像現在,為了充實“同心”號防護巡洋艦,除去從陸軍補充來官兵之外,他還不得不從船運公司借來一批水手,從商船學校借來十幾名“軍官”。
雖說蕭寶珩自己畢業於訓練學習最嚴酷的江田島海軍兵學校,而且是以優異成績畢業,但是在“同心”號巡洋艦上幹部多來自陸軍,兩個月前,剛剛開始進行海試,就鬧了不少笑話。一個月前,英國海軍的“中國艦隊”的“蜘蛛”號炮艦從揚子江駛往威海衛的途中,在連雲港外海,與正在進行海試的“同心號”相遇。
英國人喜歡搞些虛套子,花架子禮節,於是按照國際慣例鳴炮敬禮,而“同心號”毫無反應,英國艦長奇怪之下,前往“同心號”上拜訪,又發現該艦代理艦長——一個二十六歲的陸軍軍官,根本沒有意識到要接待客人。這英國佬餓著肚皮離開同心艦,還是按照規矩,在自己的汽艇尾部一個立正,抽出戰刀,用標準的海軍動作向同心艦行“撇刀禮”,他看到的不是還禮,而是一群水手如同看猴子一樣的瞅著自己,把英國人氣的半死。
最後這場官司一直打到京城,打到袁世凱的麵前,海軍總長劉冠雄痛斥蕭寶珩這幫手下連起碼的海軍禮節都不懂,不許他們穿海軍軍服,免得有辱海軍名聲,甚至要讓他們把軍艦交給海軍。
最後若非老袁怕因這件小事妨礙了他的“大計”,怕海軍和陸軍海戰隊的官司還會打下去,其實,蕭寶珩還是非常有能力的一個人。海軍是個複雜的技術兵種,而“同心號”上卻都是一幫陸軍過來的旱鴨子,就蕭寶珩一個明白人挑大梁,從訓練到軍紀都要手把手的教,為了能讓他們盡快掌握軍艦,他關心的隻是訓練,至於其它他根本忙不過來,連正常的訓練都忙不過來,哪裏來得及教習那些旱鴨子學什麽的海軍禮儀呢?
最後迫不得已,他才從商船學校借來十幾剛畢業的菜鳥,充實進“同心”號,也就因為這,才避免了同樣的笑話再次發生,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迫不急待的準備前往京城等地,親自拜訪他的那些同學,以把他們拉過來,充實“陸軍海戰隊”的隊伍。
可偏偏,這邊剛買好車票,那邊上海那邊卻出事了,而現在同心號正是駛往上海,當然不是武力示威,而是要去把經略使接回連雲港。
“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