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起來趕飛機到拍攝地點。

謹然打著嗬欠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坐在桌邊翹著二郎腿喝濃咖啡,一邊吃早餐一邊低頭用平板電腦看早間新聞,果不其然看見自己那張大臉被掛在首頁頭條當做門麵,標題變成了“袁謹然公開出櫃秀恩愛,前任情人江洛成疑似現場跳樓,網友熱議:是可憐還是活該”……謹然盯著這麽一行大黑字看了半天,最後默默地給標題點了個讚——這文字編輯可以的,幾行字把這幾天的腥風血雨涵括完整,午餐應該給他加一個雞腿。

往後翻了翻,基本上幾條新聞都多多少少跟自己有關,謹然對自己的新聞不太感興趣,索性關了娛樂板塊網頁,轉去關心一下社會類的新聞,除了七大姑中彩票八大姨和八姨夫因為幻想中彩票五百萬分配不勻大打出手其實彩票還沒買這種沒品新聞外,頭條基本是說最近的股市以及高考的,比如有個股民妄想一夜暴富借錢炒股最後股市暴跌導致高利貸纏身,他殺了全家連家裏的狗都沒放過自己也不知所蹤……

謹然看得心驚,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壓壓驚同時自言自語地嘟囔:“所以我喜歡美劇定律,堅決不死寵物和小孩,多好。”

匆匆看完各種新聞,早餐也吃得差不多了,填飽了肚子人精神了些,謹然默默地爬上社交論壇,意料之中的某涯上也是被他相關信息屠版,為他專門搭建的一座高樓大廈如今也在短時間內怒翻幾百頁——高樓的原標題隻不過是根據他出櫃的這件事開出來的,隻不過接下來的劇情各種翻轉樸素迷離直逼《福爾摩斯探案全集》,不少有偵探精神的圍觀群眾加入戰爭,路人、粉絲、正準備粉轉黑的粉絲以及謹然公司請來的水軍、想要借機拉謹然下馬的水軍混成一團,雞飛狗跳,非常熱鬧。

謹然看了一眼,因為這一次有水軍下場,所以人們在水軍刻意的引導下,似乎目前還是願意等待警方最終對比dn的結果看那個人到底是江洛成還是什麽人,再對這件事下結論;但是理智的人畢竟還是少數,更多的是情願在公眾場合之下掉智商的,甚至有個人神秘兮兮地地留言說:【我家裏有人就是警方的,他告訴我內部消息其實今天早上五點的時候就鑒定出結果那人是江洛成了,但是被公司壓了下來,說是想要公關……詳細的不能多說,總之你們愛信不信。】

“……”

謹然看得默默地將一口咖啡吐回了杯子裏。

再往下刷,底下一溜的“真的假的”“太無恥了”“我就知道有袁謹然這種藝人的公司壓根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一丘之貉嗬嗬”,至於趁機湊上來說什麽“同性戀果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惡心”“看著他那張臉我就想吐”“拖累多少人下水,我王墨這幾天微博底下全是有關袁謹然的,看著就煩”這類評論的更加不再少數……

就算是金剛鑽石心,看到這種評論也並不能淡定。

謹然登陸上自己的某涯號,抓了個攻擊順便地圖炮他性取向的人回了個“恐同既深櫃,同誌你保重”之後,退出登錄,關閉網頁——可以猜到這時候微博上會是怎麽樣的進展,想到可能上十幾萬的以及評論,謹然瞬間完全打消了上微博看看的念頭,而這時候他也已經沒有多少吃早餐的胃口,將吃了一半的早餐推開,身後的浴室門同時被打開,薑川走出來站到謹然身後,彎下腰飛快地用唇在他麵頰一側蹭了蹭嗓音低沉問:“有什麽好消息?”

“沒有。”謹然長歎一口氣,將平板電腦放好,“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上麵還沒有下明確的文件說我被封殺。”

薑川沉默了下,隨即“哦”了一聲,在謹然身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牛奶直接拉過他吃了一半的早餐盤就著他吃剩的東西隨便吃了幾口,謹然跑去換衣服,大約二十分鍾後,方餘上來敲門通知他們可以下樓準備出發去機場——

下了樓謹然才發現,自己出櫃的新聞最終還是傳到了國外這邊並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不過這影響倒是不算太嚴重。

如果說在國內,薑川對於保鏢護送這種事情向來低調且有所收斂的話,那麽到了這邊他就完全肆無忌憚了——大清早一些得到消息知道他人已經到了柏林馬上追過來的記者以及當地的國外記者早早趕來酒店卻被裏三層外三層的持槍黑衣人攔在了門外,這會兒聽見動靜知道謹然下樓,他們匆匆忙忙地舉起相機,但是因為一路被薑川那邊的保鏢往外推,他們隻來得及匆匆按幾下快門,就眼睜睜地看著黑發年輕人上了車消失在天邊……

等劇組的車隊在十幾輛黑色轎車的夾雜之中開遠,記者們低下頭去檢查手中的相機,隨即沮喪地發現,拍到的照片要麽就是在推擠的過程中顛簸模糊,要麽就是隻照到了一片黑壓壓的腦袋或者距離自己最近的保鏢那張麵無表情棺材臉——快門沒少摁,拍出來的倒是都是廢片。

眾記者們麵麵相覷,無論國籍均是在眾多同行眼中看見無奈,卻也沒有什麽辦法。

當地記者垂頭喪氣地回到報社,原本已經做好了被老大臭罵一頓的覺悟,沒想到回到報社上麵的反應卻是出奇的冷靜,隻是大手一揮告訴他們:沒拍到就算了,反正上頭剛剛接到消息,有關於“袁謹然”這個人的所有負麵新聞,一律不許發。

記者們很識相地沒有問出“為什麽”這樣愚蠢的問題。

因為他們的眼睛沒瞎也沒傻,知道今天攔著他們的黑衣人配槍上刻著的圖騰屬於哪個家族,也清清楚楚地看見了當袁謹然從酒店電梯走出來的時候,走在他身後,雙手插在褲口袋裏稍稍彎下腰湊到他耳邊說話的高大男人是什麽人。

某報社記者笑著調侃:“我們可以聯合國外大明星和雷因斯家族少爺雙雙出櫃的新聞做一周的專題,肯定大賣。”

“是啊,”該報社主編麵無表情地說,“專題發出的第一天我們的報紙就大賣了,然後專題發出的第二天你就會發現我們的報社突然不見了。”

記者:“……”

……

謹然上飛機之前跟羅成打了個電話,公司那邊的意思是在警方結果出來之前他們除了請水軍引導下網絡上的輿論之外並不準備做太大的動作,因為時候還沒到,冒然出手有風險,對於這一點謹然倒是深表認同,隻是稍微催促了下讓公司盯著警方的消息,萬一那邊拖延症犯病一個dn鑒定做一個多月,他得每天水深火熱的被罵被黑一個月那還得了?等結果出來估計也沒人關心了,思維定性以及信息傳播問題,本來這年頭傳播謠言永遠比傳播辟謠火,到時候哪怕江洛成活蹦亂跳繼續拍電影,走在大馬路上他們估計也依舊能采訪到認為“就是那個袁謹然害死了那個江洛成”的家夥……

羅成拍著胸口表示這是當然的,並說最多三天肯定出結果,最快的話,今天下午說不定就能水落石出。

謹然放下心來,掛了電話,一直陰雨連綿的心情才稍微變得好了些。

這時候他很感謝薑川以及《利維坦》劇組,很難想象如果他停下所有的工作且人在國內的話必須麵對什麽——每天躲在家裏哪裏也不能去,門外是無數扛著長槍大炮等著他的記者,除了吃飯估計就剩下發呆,打開電視機估計鋪天蓋地都是自己的事情……

想想都可怕。

乘坐飛機飛到拍攝地點,等謹然他們在下榻的酒店安頓下來已經是下午。

放了行李就馬不停蹄地跟著劇組到拍攝地點的酒莊去踩點,正是雷司令白葡萄收貨的季節,果園的葡萄蔓藤之上碩果累累掛滿了一串串沉甸甸的果實——陽光透過濃密的葡萄藤照射在大地之上形成一個個圓形的光斑,深呼吸一口氣,鼻息之中盡是果實的甜香夾雜著海風腥鹹混合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瞥了一眼不遠處,前來接待的酒莊老板已經拎著一瓶葡萄酒和導演以及男二號薑川在旁邊攀談了起來,說的也不知道是哪國語言,隔得太遠謹然也聽不太清楚,人群之中他隻能辨認出薑川的聲音,低沉平靜的……此時仿佛是注意到了謹然的目光,男人停下跟別人的對話準確地轉過頭來,隔著人群兩人對視片刻,男人稍稍舉起手中的杯子,用口型問謹然:喝不喝?

微微眯起眼,緊繃了一個上午的唇角不自覺地輕輕上揚,如果不是眼下一堆煩惱的事,謹然覺得自己會很高興到這個地方拍戲。

當導演張羅著讓道具組開始布景,謹然拿了劇本跟薑川蹲到一旁去看,今天拍攝的內容是,大副雷蒙德給妄想繼承老爹位置奪回席茲號船長大權的蘭多布置了個任務,並許諾如果他順利完成任務,就讓他成為正式的船長——任務內容是從一些當地的商人手中收購上好的雷司令運往其他地區,人們會用這種葡萄釀造酒液出售到各地,從中獲取暴利……這項看似簡單的任務蘭多信心滿滿地接受,卻忘記了自己的二世主名聲揚名海外,在整個交易的最後,他發現自己被那些種植園主以次充好坑了個大爹,正為此抓狂時,大副雷蒙德從天而降,以救世主的姿態給他擦屁股來了……

謹然他們要拍的第一個鏡頭是當幾百箱的葡萄運到碼頭,雷蒙德下船,要求自己的手下開箱檢查。

當鏡頭各就各位,彼得也在導演監視器後蹲好,換好了戲服的薑川放下手中的劇本來到拍攝中央,這時候導演打了個手勢,那些群眾演員們都動了起來,黑須嘿咻地將空的木箱假裝很沉重的樣子從道具馬車上搬下來,箱子零零散散擺了一地,當最後一隻木箱也被卸下來,擺在一名扮演均屬管的人腳邊,那邊導演助理揮舞了下手中的小黃旗,群眾演員得令,統一轉過腦袋看著薑川——

原本男人是背著手,背對著鏡頭的,而此時,隻見他身形一頓,稍稍側過身來——身上的長袍下擺因為他的這個動作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當他轉過身來時,那張英俊的臉上淺淺勾起一抹嘲諷且霸氣的微笑,而後,他言簡意賅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開。”

雷蒙德讓手下的水手們開箱箱貨。

開不開箱,謹然是不知道,他隻知道的是,他看見他家媳婦兒氣場全開——這家夥簡直就和雷蒙德一樣是個天生的領導者。

拽飛天那種。

稍稍愣了愣,直到看見場地那邊的副導演上躥下跳拚命跟自己打手勢,謹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應該接台詞了,黑色的瞳眸閃爍了下立刻收回了盯在薑川那張臉上拿不下來的目光,他作勢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男人,然後挑起眉用自負的語氣道:“用不著開箱檢查了,這種小事我早就做過怎麽可能忘記——”

“閉嘴。”

蘭多一向是話很多的,但是在雷蒙德麵前他就可以很沒節操地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性,於是他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這時候扮演軍需官的演員拿來鐵鍬,顯得有些粗暴地將某一個箱子撬開,夾雜著海風空氣之中立刻彌漫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水果腐爛後的臭酒味兒,餘光瞥見某一號鏡頭轉動對準了自己的臉給了個特寫,黑發年輕人趕緊接戲伸腦袋去看,在看見箱子裏狀態糟糕的葡萄之後,他又作猛地變臉色狀,緊接著狠狠地擰過腦袋,瞪向一旁矮胖的種植園主。

“哢!”

彼得在監視器後麵叫了聲,黑發年輕人立刻麵部放鬆長籲出一口氣,彼得微微眯起眼湊近了監視器去研究鏡頭最後定格的那一瞪視,看了一會兒後,宣布:“這條過了,狀態還可以啊然,我之前還做好了準備給你浪費一點膠卷調整狀態呢。”

謹然聽見誇獎,抓了抓腦袋嘿嘿地笑,伸了個懶腰準備繼續拍下一個連續的鏡頭,在工作人員忙著整理道具的時候,他湊到薑川身邊:“曼德羅沒選錯人,你扮演起雷蒙德那種凶巴巴的感覺很對路啊……”

薑川掀了掀唇角:“本色演出。”

謹然:“臭不要臉。”

薑川:“真的,以後帶你去看我做生意就知道了。”

謹然擺擺手:“不看,怕嚇著自己,我就是個普通老板姓——知道太多的人在電視劇裏活不過兩集,電影裏活不過二十分鍾。”

薑川強調:“亂講,都是規矩的鐵器生意。”

謹然嗤之以鼻。

不得不說他現在心情有點好,和媳婦兒第一次合作演戲,那感覺比他想象得還要好得多,有一種事業和感情突然都變成了一樣東西等著他去追尋以及征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