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要麽就是薑川的鍵盤真的太軟,要麽就是身為倉鼠的謹然真的太重——當然,他自己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於是在默默地盯著滿屏幕的臉滾鍵盤產物看了一會兒後,倉鼠優雅而輕盈(自認為)地跳下了外接鍵盤,抓起了薑川扔在一旁的水筆。
啟動planb,純手寫。
謹然將薑川的筆抱在胸口,同時爪子一踹將那鬆鬆掛在筆上的筆套踹掉,又用自己的身體將那已經被合上的裝劇本的文件夾打開——好在第一頁就有很多空白位置,謹然想了想,抱著那隻比它還高的筆,熱火朝天地忙活開了……
謹然的計劃就是在薑川回家之前,完成【我是袁謹然】這五個大字的書寫,各種調整角度,將筆直立起來——期間因為它過小的爪子已經油光水滑的皮毛導致水筆飛出去無數次,謹然也數不清多少次像是衝向飛盤的狗似的連滾帶爬地去追趕那隻飛出去後往桌子邊緣滾的水筆,在重複了幾次這種“狗追飛盤”遊戲後,它終於掌握了倉鼠使用水筆的正確打開方式——
提臀收肛,吸氣收腹。
當胖墩墩的奶茶歪歪扭扭像是泥鰍似的寫下“我”字的第一筆那一小撇時,它抱著筆沉默了下,覺得有點累,再想到“袁謹然”三個字,他大腦忽然有些放空——
有點後悔爹媽給自己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怎麽就沒有象征性地沒有反抗一下。
叫“袁一一”多好。
當然,如果他老爸不在意他跟隔壁鄰居老王姓的話,叫“王一一”就更加完美了。
謹然隨便意**了下,然後在不小心地對視上蹲在茶幾上啃蘋果的小黑幽幽的目光時,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抱著隻水筆在這裏發呆的模樣應該很白癡,趕緊瞪了小黑一眼送它一句“看毛看”,奶茶倉鼠笨拙地以那支筆為中心轉了個身,重新麵對那已經被自己劃了一小撇的白紙上。
“我”字的第二筆是一橫。
謹然認認真真地在那一瞥稍稍下麵的位置畫下一橫——因為完全沒辦法控製力到和方向,這一橫有點歪,幾乎要跟那一小撇要重疊到一起去了,不過沒關係,謹然告訴自己,字醜一點隻要看得懂就行了,畢竟誰會對一隻萌萌的倉鼠要求那麽多麽?
“我”字的第三筆是一豎,這一豎將會鏈接第一筆的小撇和第二筆的大橫,對沒錯就是這樣,照著這樣下去,哪怕是歪歪扭扭,他也可以順利地將——
咦等等。
謹然從水筆的另外一邊探出腦袋,發現剛才自己剛剛明明已經對準了焦點認認真真地一路垂直畫下,然而就在他準備欣賞一下自己的這麽一豎究竟有多歪時,卻發現,紙張上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道淺淺的劃痕——謹然在心中默默地歎了口氣,難道是剛才自己走神下筆太輕?不得不任命地抱著那隻筆再往回走,這一次,確認力道,抱緊筆杆,往下拖拽——
還是什麽都沒有。
在紙上留下的,隻是一豎比剛才更深的劃痕而已。
就好像在寫了最初的兩筆之後,這隻水筆沒墨水了似的。
沒墨了。
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沒墨了……
謹然:“…………………………………”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邪?惡的事!!!!!!!
謹然丟下筆,在桌子上焦慮地轉了一圈,卻沒有再找到替代品,最後隻能徹底作罷。不甘心地跳下桌子,重新吭哧吭哧地爬回茶幾上,抱住桌子上剩下的那蘋果的另外完整的一邊一口啃下去,謹然“卡茲卡茲”啃蘋果的時候,在另一邊啃蘋果的小黑伸出腦袋,看了憤怒啃蘋果的奶茶一眼:“你剛才在做什麽?”
謹然不理它。
“我知道你在做什麽,你在學人類寫字,對吧?是的,我見過他們這麽做,就是用那種叫‘筆’的東西把詳細的信息傳遞出去,很久以前,我的祖先們住在城堡裏,那些人類用的還是羽毛筆呢,現在好像倒是換了,”小黑自言自語地說,“不得不承認人類真是聰明的生物,能想到發明這種東西,他們還有屬於自己的文字——我們就不行了,隻能留下氣味,最多告訴同伴這裏有什麽人來過,如果遇見一兩隻感冒的,恐怕就連這都不敢管用。”
介於對方這麽長篇大論地讚揚人類,謹然勉強掀起眼皮子掃了一眼小黑,覺得聽一隻倉鼠以動物的角度來描述人類還挺有趣。
小黑:“但是你是不會懂他們的文字的,別癡心妄想了。”
謹然:“什麽?”
小黑:“你那麽蠢。”
謹然:“……”
小黑:“你剛才在桌子上追著筆杆跑的樣子夠我笑到明年,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像狗的倉鼠……其實也不完全對,至少狗的四肢修長,非要這麽比喻的話,你最多應該是條臘腸犬,還是剛生了孩子那種。”
謹然:“對話結束了。”
奶茶一邊說著,一邊將麵前的蘋果往另外一隻黑腹一線那邊狠狠一推,無比鬱悶地自己找了個角落貓著去了——謹然覺得自己應該還能找到另外一個讓它跟外界交流的方式,隻不過,現在它真的需要……靜一靜。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後,薑川回來了。
抱著一大袋的吃的,隨手往門邊一放,薑川走過來,確認兩隻倉鼠都老老實實地呆在茶幾上,他將那啃得亂七八糟的蘋果收拾了下塞進倉鼠籠子裏,然後又彎腰查看了下謹然,在發現倉鼠白花花的肚皮毛上有一點點藍色墨跡時,他“咦”了一聲,將倉鼠抓起來——
謹然在薑川的手掌心扭了兩扭,稍稍抬起下巴表示:來,撓撓。
薑川用大拇指給倉鼠撓了撓,倉鼠立刻四隻呈上來牢牢地抱住主人的手指——他們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來到電腦桌便,然後薑川一眼就看見了桌麵上那被畫的亂七八糟的劇本封麵,他先是微微一愣,再低頭看了看這會兒像是樹懶似的抱在自己手指上的倉鼠,沉默片刻,隨即試探性地問:“阿肥,你剛才爬書桌上了?”
謹然愣了愣,下意識地就想否認。
但是很快的,他又猛地反應過來:他否認個毛啊!
他可以表現出自己超出倉鼠智慧的人類行為,然後讓薑川注意到啊!!!!
想到這裏,倉鼠雙眼一亮,以前所未有敏捷的身手往桌麵上一跳——吧唧一下落在桌子上,它慢吞吞地爬起來抖了抖屁股,然後在薑川默默的注視中,一把抱起了那隻在關鍵時刻沒墨水的爛水筆,先將那支筆高舉過頭揮舞了下,薑川挑起眉,縮回了想要將筆拿回來的手。
倉鼠將那支筆尾部平展開的一頭落地,整個身子壓在筆上蹭了蹭,從這邊蹭到那邊,交換步伐,蹦擦擦——旋轉,跳躍,再交換步伐,後滑,下腰,太空步,蹦擦擦……
帶著那隻被玩壞了的水筆,倉鼠傾情獻上一段充滿了脂肪顫抖的鋼.管舞,從頭到尾,它覺得自己的主人已經被自己震懾——至少從那張完全放空的臉上他就可以捕捉到這個重要的信息……想到什麽叫“見好就收”,在薑川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動物精神病院之前,它停止了自己興奮的舞步,轉而邁著優雅輕盈的步伐,開始有模有樣地在紙上滑來滑去——雖然已經寫不出痕跡了,但是謹然卻還是認認真真地一筆一劃,將一個“我”字在紙張上筆畫出來。
除掉剛剛寫好了的兩個筆畫,一共還有五筆,對於人類來說,可能些這個字甚至用不上一秒,而對於倉鼠來說,這個任務卻十分艱巨,等一筆一劃地在空氣中把“我”字筆畫完,謹然累出一身汗。
然而此時此刻,它的心中卻是雀躍不已的——一想到自己即將被認出是個擁有人類靈魂的倉鼠,然後被媒體采訪,被科學家研究,上雜誌,吃進口堅果,迎娶薑川,走上鼠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謹然放下筆,滿心期待地轉過頭去看薑川,然而它沒想到的是,坐在桌邊的男人,此時臉上不是驚訝不是驚喜甚至不是驚恐——他就是一臉微笑著,像是在看兒子似的充滿了慈愛的目光看著謹然——什麽目光都好,“慈愛”出現在這個即將達到高.潮的劇情部分明顯畫風不對啊!!!!!!!!!!!!!!!!
謹然千算萬算,卻算錯了在它跟前的不是天.朝人,對於一名中文半桶水的半調子來說,你把一個字完整地寫出來放在他麵前,他很有可能是認識這個字的——但是這不代表,你拿著一支筆瞎比劃,他也能捕捉到你在比劃之中的神韻來……
抱著筆僵硬在原地的倉鼠仰著沒有脖子的頭看著自家主人——
直到男人伸出一隻手,戳了戳它那頂在筆杆上的肥肚子,淡淡道:“阿肥還會玩筆,果然好聰明。”
謹然:“……………………”
我是好聰明,這個道理我都懂,那麽問題來了,我這麽聰明的一隻倉鼠為什麽會遇見你這麽蠢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