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珽等劉令走遠,然後恭敬地把手上的河燈送還給了劉念,口中念道:”三哥,我二哥已經買到河燈了。這個還給三哥吧。”

說罷,謝珽朝劉念的身後看了一眼,謝南贇正在往這邊走來。

“沒事的,珽妹妹喜歡也可以送予你的。”劉念也跟著看到了謝南贇,以及他身後的長隨手上拿著的河燈。

“謝謝三哥。不過我覺得有點餓了,想先和我二哥去吃些東西再去放燈呢。三哥不然先去吧,二公子還在等你呐。”謝珽找了個借口,想推翻方才她和劉念的約定。

劉令走前說的話和特意停在她身上的眼神讓謝珽知道自己大約就是”貪玩”二字的罪魁禍首。

太子不喜歡她,但她不能和皇族劉氏,特別是和帝後,太子起爭執。

這是祖父教過她的道理。如果任性的話,她會為哥哥惹麻煩的。

她一直記得這個還不太明白的道理。

“你是不開心了嗎?”劉念敏銳地注意到了謝珽不如方才高漲的興致,問道。

謝珽下意識地否認。

劉念是很習慣這樣因為劉令的出現而突然冷掉的場麵了,馬上寬慰著謝珽道:”二哥沒有其他意思的。本來我就答應了二哥放了河燈就去畫舫遊湖的。二哥是擔心畫舫在岸邊停的太久會堵塞碼頭,所以才這麽叮囑的。”

“嗯,我沒有想多呢。”謝珽聽了淺淺一笑,心裏隻當這是劉念在體貼地安慰她,並不很相信。

因為太子和她哥哥說話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他不會對哥哥視而不見,也不會說這樣讓人不舒服的話。

“真的,珽妹妹。妹妹以後就知道了,二哥隻是這樣的性子,但他待人是極好的。”劉念堅持為劉令解釋,試圖打消謝珽的誤會,”那日荷花宴就是哥哥注意到你掉了隻耳璫,特意囑咐了王大公子為你尋回來的。說來慚愧,我和妹妹當時說著話都沒注意到。”

聽到這個完全在預料外的消息,謝珽眼睛一下就瞪圓了。

等等,劉念說他沒注意到。那是不是……其實那天其實也沒有那麽多人發現她的失禮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謝珽狠狠地鬆了口氣。

不過太子怎麽正好看到了?這麽巧嗎?

“三公子安。三公子今日也來了啊。”謝南贇適時地出現,打斷了倆人之間有些奇怪的氛圍。

“是啊。正巧大家在這裏相遇,不如同行?”劉念這次是對著謝南贇相邀的。

剛買好河燈回來的謝南贇沒有見到劉令,也不知道方才發生的事,隻是覺得三殿下相邀沒什麽好拒絕的,爽快地應下了。

“那我們去放河燈吧。”謝珽見劉念這麽堅持,隻好跳過了自己尋的要吃東西的借口,提議直接去破金池了。

雖然劉念說太子不是對她有意見,反而是關心的,但謝珽時刻謹記不給哥哥惹麻煩的原則,還是覺得不要耽誤劉念去畫舫遊湖重要。

“珽妹妹……”劉念遲疑著沒有說完話。

謝珽接得飛快道:”二哥,我們放完河燈就去給哥哥買好吃的吧。他還在等我呢。”

“嗯,好。”

這樣一番,三人同行成了定局。謝珽甩了甩腦袋,把冷麵的劉令從自己腦海裏丟出去之後,重整了心情,換了副興高采烈地模樣和劉念,謝南贇去破金池放燈去了。

太子不喜歡她,她還不喜歡太子呢。

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性子卻這麽古怪。她才不能因為自己不喜歡的人耽誤了這樣的快樂日子。

阿娘說過的,自己的開心最重要了。

所以把劉令拋之腦後的謝珽不但七夕節出來玩到了深夜,中元節也是拉著謝飛雲和謝南贇玩得樂不思蜀。

因為她在初十接到了宮中召令,要她在七月十八,中元節後入宮伴讀。

“廷玉,我說的話你可都記住了?”

天不亮就被折騰起床的謝珽已經換上了專為殿前覲見做的吉服。此刻正在謝國公的房中接受著檢視和聆聽進宮前最後的教誨。

“阿爺,我都記住了。在宮裏要謹言慎行,不能結黨,不能偏幫,不能輕信。遇了事可以先差人去國子監找哥哥。若哥哥不在,就去中書省找阿爺。若是阿爺也不在,我可以去找皇後娘娘。”謝珽點頭,認真複述道。

謝飛雲也在房中,聞言頻頻點頭。

“還有呢?”

“和六公主要融洽相處,還有其他的皇子公主也是。”謝珽補充道。

謝國公摸了摸謝珽的頭,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特別是太子,你要記得我之前同你說的話。”

謝珽知道阿爺的意思。

在她七夕回來後的第二天,阿爺就特意找了她去,把她和三位皇子見麵的細節和談話仔仔細細地問了一遍,然後給她說了一段很微妙的解釋。

謝氏勢大,她阿爹又不在京都。所以代替他在京都為謝氏交遊話事的是她的二叔和哥哥,而且隨著哥哥年歲增長,話語權也越來越大。

但哥哥引大皇子為知己,在三位年紀大些的皇子裏最親近這個有異域血統的大皇子,而不是阿爺教授的太子。

阿爺說這對謝氏來說是有風險的,特別是如果她也跟在哥哥後麵,變得對大皇子最親近,那麽謝氏很可能被看做是站在了大皇子身後,而不是陛下身後。

所以她入宮後,不能和大皇子走得太近,反而要和皇後所出的太子和三皇子親近。

三皇子與她投緣,謝珽心裏是很願意和他說話的。但太子……她心裏想到這個人就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省得的,阿爺。”謝珽再次點頭答應道。

她其實不想和那個冷冰冰的太子變親近。

但阿爺說這樣的話,她能為哥哥平衡謝氏和劉氏的關係,以後她長大了,進了朝堂,也能為哥哥分擔一些支撐謝氏的壓力。

所以謝珽答應了阿爺的要求。

“好孩子,你愛用的,愛吃的,阿奶都給你裝好送到宮裏去了。你住宮裏的時候,缺什麽,要什麽,同你阿爺講,阿奶都給你備好。”一直坐在首座上沒有說話的國公夫人王氏憐愛地開了口。

她腿腳不好,行動不便,讓貼身女婢扶著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柔聲叮囑著謝珽。

“謝謝阿奶。”謝珽倩笑。

她住在國公府的這兩個月,阿爺教她讀書和官場處事,阿奶是為她料理各種起居瑣事。

可以說阿奶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

“阿奶,你別送我了。十日後休沐我就回府了,時間不長,沒事的呢。”小小年紀地謝珽反過來安慰著王氏道。

“在宮裏照顧好自己,記得離水遠一點,起居飲食都要注意,莫要親信旁人。”

帶著阿奶最後一句叮囑,謝珽登上了進宮的馬車。

車輪滾滾,華車錦蓋沒入了朱雀街上寂靜的淩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