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美人等一幹人等被蒙在了鼓裏,絲毫不知這看似平靜的湖麵下到底是怎樣的暗流湧進,而知情的師堯和常盛等人也將所有的事都計劃安排好了,就等眾人回到京城之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是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目前,師堯能做的就隻有這一點。
首先,她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宣明帝已經昏迷不醒,起碼,在宣明帝醒來之前,她都必須將這件事瞞得死死的。
無論師氏的潛力有多高,現目前,若是宣明帝倒了,以那些後宮女人的凶殘程度,師氏是絕對保不住自己的,也就是說,她現在和宣明帝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活不了,這也是為什麽師堯會如此殫精竭慮得將宣明帝昏迷這件事處理得妥妥帖帖的原因。
命嘛,誰不想要。
其次,還是那句話,自身能動用的勢力太過薄弱,師氏沒有成長起來,她自己的勢力尚且還在後宮,於朝堂沒有絲毫作用,京城的那些豺狼虎豹,師堯沒有辦法去匹敵,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僅此而已。
想到這,師堯歎了口氣,拿著朱筆的手輕顫,蘸飽滿了濃墨的筆尖在宣紙上印下了鮮紅的痕跡,濃得似血,讓人心驚膽顫。
到底還是時間太過倉促。
在師堯的預想裏,無論是政|變也好還是其他也罷,都是得等到師氏真正在大齊站穩腳跟的時候,都是在她將後宮的那些龐然大物一一清除之後,都是在等到她和宣明帝消磨些年月之後——絕對不是現在:師氏尚在起步,後宮那些高位妃嬪一個未倒,宣明帝對自己的信任還遠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程度。
如此艱難的情況之下,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在情況如此艱險之下,自己淌了這場政|變的渾水,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誠然,就師堯發的誓言來說,句句屬實,沒有半句假話,但是,師堯沒有告訴常盛的是,德妃所做的這一切,她都知曉,甚至有的時候還大開綠燈,才讓德妃的計謀進行得如此順利,才讓,宣明帝的昏迷,如此順利。
畢竟是在蜀州,在師鈺的管轄之下,若是連這點師鈺都發覺不了,他的這個蜀州牧還是換人來當的好。
師鈺察覺了,師堯作為他的親妹妹自然也會知曉,如此一來,德妃自以為隱秘的動作,實際上在她們的眼裏猶如照了明燈一般。
她師堯確確實實不是這件事的主使人,卻也是推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而且,就目前來看,師堯不確定,中了招的宣明帝還能不能醒過來······
伴駕的太醫是宮裏帶出來的,本來,應該是最最信任的人,但是,就因為是宮裏的人,在現目前這個情況來看,也許才是最不得信任的。
——現目前,宮裏帶出來的幾位太醫已經被常盛控製了,而給宣明帝醫治的人卻是由師鈺舉薦的程立程大夫。
程大夫此人醫術不錯,比之那些個掉書袋的太醫來說,程大夫年紀輕些,辦事卻利落,煎藥便煎藥,開藥便開藥,絲毫不帶猶豫,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利落的性子,說出來的話也是利落的:皇上也許明天就醒過來,又也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
一輩子都醒不過來······
師堯和常盛能暫時合作全賴於宣明帝能醒過來的這個前提,是以,程大夫這句話師堯是半個字都沒有給常盛透露的。
就算不是為了維護與常盛那一丁點的信任,她都必須要宣明帝醒過來。
師堯突然想起了,不知道被她忘在了哪個旮旯角落的係統。
嘖,她不會讓宣明帝就這麽昏迷下去,她會讓他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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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蜀州到京城,路是真的遠,又是走的水路,多走了好些路程,在宣明帝依舊昏迷中,眼見著離京城越來越近了,眼見著就要回到紫禁城了,卻沒想到,常盛突然帶來了一個讓人非常震驚的消息。
“娘娘,據京城的人來報,太子殿下,薨逝了······”
!!!!
質地良好的朱筆從師堯的手上滑落,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碧玉做的筆杆被摔成了兩節,價值連城,卻沒有任何人去在意它。
師堯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不敢置信,“什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如何了?”
“據可靠情報,太子殿下,於二月十日,在酒樓宴請文人騷客之時,暴斃而亡。”常盛的聲音裏帶著悲痛,可以說他整個人都是震驚、哀慟和迷茫的。
並非他多屬意這位太子殿下齊恒,也並非他是屬於太子殿下一黨的人——他隻是很清楚太子殿下的死代表了什麽——這是因為有些人等不及了。
師堯癱回了椅子上,麵上愣愣的,不知前途如何的迷茫,心裏卻想得多。
在此之前,她和常盛也討論過關於若是到了京城之後,宣明帝還沒有醒過來她們應該如何是好的問題。
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乃正統,有他主持大局應當是再穩妥不過了,隻是,讓她們萬萬沒有想到是,太子殿下居然薨了!?
宣明帝昏迷不醒,按照祖製應該是宣明帝親自冊封的太子殿下代掌國祚,直到宣明帝蘇醒,倘若宣明帝就此醒不過來了,那麽大齊的下一任繼承人,那也應該是太子殿下齊恒。
如此一來,作為大齊下一任皇帝的太子齊恒的作用就至關重要了,然而,就在此時,就在方才,常盛居然說,太子殿下薨逝了?!
這是何等的滑天下之大稽!
若這背後沒有誰搗鬼,師堯的名字就給她倒過來寫!
嘖。
說實話,常盛不過是一個太監,他再有主意,那也不可能有這個能力宦官當政的地步,是以,此次將這個消息告訴師堯,一是為了試探她的態度,二便是想找她拿主意的意思。
雖然知道不可能,雖然知道一個遠在京城,麗昭儀的手是絕對不可能伸到京城造成太子殿下“暴斃”的,但是常盛卻不可抑製的有這麽個想法,或許在他潛意識裏,這位麗昭儀雖為小官之女,實際上,她卻絕對不會止步於深宮宮妃。
事實證明,他的潛意識還是還是很準的,瞧,這不就是了嗎。
哪個深宮婦人能觸碰朱筆能批折子?又有哪個深宮婦人有這個權力得知朝廷大臣的情況,又有哪個深宮婦人能坐在原本屬於換上的位置上?
可是,再如何,又能如何呢?
常盛知道,自己除了相信麗昭儀,別無他法。
常盛瞧著麗昭儀的模樣也沒瞧出什麽名堂,這才為他的第二個目的擔憂起來。
他隻是一個太監,知道得多,但是主意還是得別人來拿,就如同以前的宣明帝,現在的麗昭儀。
“娘娘,您看。”常盛見麗昭儀還在愣神,不由得出聲道。
師堯回過神來,歎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道,“讓龍舟加快速度吧,越快越好,爭取早點回到京城,太子薨逝是大事,就算京中有太後娘娘坐鎮,又有皇後娘娘這個嫡母在,但是能早點回去也是好的。”
道理是對的,可是實際情況卻讓人犯了難。
常盛看向了躺在一旁病榻上的宣明帝,遲疑道,“可是······皇上一直都不見醒的樣子·······咱們······”
太子薨逝,皇上再怎麽說都要露麵的,隻是一個昏迷不醒的皇帝怎麽露麵?
“為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師堯透過四四方方的窗子,望向了一望無際的江麵,江水滾滾,似是京都那動人心魄的波濤洶湧。
因皇帝不在宮中,就算是太後也沒有資格讓太子遺體即刻下葬,但是,再怎麽不允許,如今日頭也開始回暖了,太子的遺體最多隻能停七天,七天之後,無論說什麽,死者為大,太子的遺體都得下葬,好好的安葬在皇陵裏。
有了上位者的催促,本就將行船速度提到了十分的舵手,又是硬生生的將速度提到了十二分,這下子原本還需要七日的路程,一下子就提前了三天。
所以說,師堯一行人回來得剛剛好。
如今,京城恐怕早已經是風聲鶴唳了吧。
死者為大,太子殿下身死就像是一個信號,給了所有人當頭一棒,卻也因為皇上不在京城,無人主持大局,讓太子殿下的棺槨未能下皇陵,反而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了,頗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
明麵上不敢輕舉妄動,私底下,各位皇子聯係門人的聯係門人,聯係世家得走動得又頗為頻繁,就連有些小姓都坐不住了,巴結的巴結,站隊的站隊,生怕動作晚了就沒了從龍之功了。
就連不服老,偏要在這奪嫡風波中摻上一腳的麗昭儀、蜀州州牧的生父師正生也不例外。
當然,他憑借的並不是他身上所戴的從五品不大不小的官職,而是因為他的一雙好兒女。
麗昭儀在後宮正值榮寵,師鈺師子暇又出任蜀州州牧,師正生自身的官職雖不高,可是算起來也算是這些博弈人手中的香餑餑。
這年頭,孝字當先,除非想受言官彈劾,尋常人是不得輕易違背父親的意願的,隻要師正生站了隊,又何嚐怕麗昭儀和師鈺不一起下水?
此時此刻,京城的師正生過得很是滋潤,雖說太子薨逝,不得飲酒作樂,但是他師家的家門檻也快被那些官員給踏破了——他感受到了,為官幾十年以來都沒有過的奉承,就連師正生的妻子,師鈺的繼母都是各種應酬不斷,時不時的那些夫人交際便湧上來,多的也是奉承話,送的也是她所沒有見過的好禮。
嘖。
這些都是師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