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張友生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咽了下去,隨後搖頭,將跪在地上的婦人扶了起來,“我去試試,畢竟公主她…”
“得了吧。”青花打斷他,又是嘲諷一番,“再過個兩日,你豈不是要升官發財了?當那公主的手下了?”
“我就知道你們這群人得寸進尺!”方霖君不屑地看著青花,輕哼一聲,“總有一天你們會不得好死!省得讓公主憂心!”
“好了阿君,消消氣吧。”霍瑩瑩淡笑一語,輕輕握住方霖君的手。隨後退開一些,讓身後的兩個將士把幾個麻袋放下,“這些是公主吩咐的,讓將士們提前準備了一些幹糧,就怕餓著了大家。剛才是因為急著過河,所以耽誤了些時辰,對不住了。”
“就吃死你們!”方霖君美眸一瞪,一臉怒氣。
“大家別介意。”霍瑩瑩上前一步,笑道:“阿君心地也好,脾氣不太好,請見諒。”
“看,這位姑娘多會說話。”一男子高高揚起下巴,挑釁地看著方霖君,“不像某些人隻知道大呼小叫,沒點矜持。”
“你說誰呢!”方霖君差點沒氣得跳起來,“有種子你別給我吃!”
“別說了,公主救了我們的命,還對我們這麽好,我們理應知足了。”張友生擋在方霖君身前,躬身行了個禮,道:“都是些粗人,姑娘也別生氣。”
“大家快吃吧。”霍瑩瑩一笑,接著對那兩個將士吩咐了幾句,便準備與方霖君離開。卻不料身後忽然傳來青花媽媽的大喊,將她倆叫住。隨後隻見那青花媽媽推開周圍的百姓,提起裙擺快速朝霍瑩瑩跑來,臉上是詫異,卻又帶著喜悅。
“瑩瑩,是瑩瑩?”
霍瑩瑩回頭,愣了半天,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眼裏噙滿淚水,“媽…媽…”
“媽媽?”方霖君不解,疑惑地看著兩人。
“是我是我,我好的好瑩瑩,我以為…我以為…”青花顫抖著雙手撫過霍瑩瑩的鬢發,也是禁不住大哭起來,“媽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瑩瑩很好,是公主救了瑩瑩…”霍瑩瑩輕輕啜泣,心下難過的厲害,“可是小南不在了,小南被…”
“你活著就好。”青花笑道,眼裏再沒有方才的輕蔑和不屑,而是充滿憐惜和疼愛。她青花雖然算不得是一個好人,對樓裏的姑娘們也常常打罵,可這戰亂時分,她還是心疼的。心疼那些被蠻子帶走的姑娘,心疼那些生不如死的姑娘。
“媽媽。”霍瑩瑩拭去眼淚,莞爾一笑,“瑩瑩也擔心媽媽,現在可好,都平安了。”
青花聽後點點頭,也擦幹了淚水,洋溢著笑,“對了,你怎麽會成了那個公主的人?”
“餘安逃出去的姑娘都被一群販子抓起來了。”方霖君說道,“如果不是公主出手,我們就會被賣到窯子裏去。”
“窯子怎麽不好了!”青花臉色一沉,微怒,“有吃的有喝的,快意人生,多好!”
“呸!”方霖君啐了青花一口,呶呶嘴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正在此時,後方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繼而是劉青的身影。方霖君倒是無所謂,但霍瑩瑩卻兀地收起笑意,冷下臉來。青花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在她看來,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定是做了些讓霍瑩瑩恨之入骨的事。
“方霖君,公主回來了。”劉青瞥了一眼霍瑩瑩,隨後對著方霖君說道。
“公主要我過去嗎?”
“不用。”劉青搖頭,“公主讓我來告訴這些人,吃完趕緊收拾,大軍馬上出發。”
“好。”方霖君不多問,隻覺得要出什麽事,於是趕緊拉起霍瑩瑩的手,說道:“以後再說,我們先過去。”
“恩。”霍瑩瑩點頭,有些不舍地看著青花,笑道:“媽媽莫擔心,公主會保你們安全。”
“媽媽不擔心。”青花笑了笑,替她理好衣衫,“去吧,回頭再來看媽媽。”
大軍前方,阿宓眉頭緊皺,看著密林,不禁猶豫起來。
“既然那邪褚逃了,我們為何不跟著他們的方向去?”餘副將問道。
“那條路對於他們來說是安全的,可對我們來說,可不一定安全。”孫協說著,又回頭看了看河岸,“公主,協,算得兩卦。”
“說。”
“退回河岸,按原路的關道走,是為凶。”孫協笑了笑,羽扇輕搖,“沿著前方,從密林而入,是大凶。”
“二者皆為凶,選其一倒也無所謂。”洛珂說道,接著又問,“那軍師可有算算那邪褚逃走的那條路?”
“不曾。”孫協搖了搖頭,轉而看向阿宓,“公主想選哪一條?”
阿宓不語,隻恨恨地盯著孫協,隨後揚起馬蹄朝密林處邁開一步。
“不錯。”孫協捋捋胡須,不住地讚道:“公主果然深得我意,知己難尋啊。”
“秋某也覺得退回去太麻煩了,就走前麵那條路吧。”秋月離騎著馬緩緩而至,笑意盈盈,“小徒兒也是這樣想的,對嗎?”
阿宓微微一笑,果然,知己難尋。
“我說秋太醫,您非得在這樣的場合出現嗎?”孫協佯裝發怒,斥責秋月離的不合時宜。
“秋某看月色正好,隨意逛逛。”
眾人無言,那月色慘白,幾乎被濃雲遮住,卻也能稱為正好?
“這樣的場合也隻有秋月離能夠這麽輕鬆了。”洛珂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裏不由得難受,那同樣的紅裝,總是這麽顯眼。
“恕末將愚鈍,軍師所言,不甚明白。”餘副將一臉嚴肅,不解地看著孫協。
“密林雖是大凶,卻含有雙卦。”孫協撫著羽扇上的白色羽毛,笑道:“這條路不好走,慘敗的幾率更大。可如果逃出生天,這卦便變為大吉。”
“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以這麽說。”孫協點頭,“不過,這些倒不是我們說了算。此卦,隻係一人。”
“是誰?”
孫協閉上雙眼,說道:“公主。”
我?阿宓皺眉,“說。”
“公主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著所有人的生死。”孫協依舊雲淡風輕,毫無懼意和憂慮,“公主可別讓協失望啊。”
“你…”
“報——”一士兵打斷阿宓,匆匆跑上前來,單膝跪地,說道:“稟公主,河對岸有敵軍。”
正當阿宓想再問些仔細時,耳旁卻傳來猖狂的大笑。阿宓一聽,暗道不好,趕緊寫下紙條扔給孫協,再附在阿黑耳旁低語一陣,隨後抱著阿白緩緩走出林子,獨身一人暴露在河岸。
“無衣…你…”
“小徒兒沒你想的這麽弱。”秋月離策馬擋住洛珂,攔下他,“如果你追上去了,不是白費了小徒兒的苦心了嗎?”
“公主不會有事。”孫協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阿黑,說道:“公主把襲風留下了,帶走了靈狐,已是給自己留了後路,我們還是快走吧。”
洛珂猶豫一陣,後頭看了看這泱泱大軍,終是無奈地點了點頭,可心裏卻還是放不下。
而此刻的河岸兩旁,一方氣勢洶洶,一方不屑一顧。
“本王還真舍不得你,所以回去多帶了些人來迎接你。”那邪褚說完又是一陣大笑,接著沉下臉色,眼眸中滿是對獵物的興奮,“本王的奴隸,商無衣。”
阿宓輕笑,冷眼看著他。
“這河也就七八丈的距離,需要本王帶兵過來嗎?”那邪褚策馬朝前走了兩步,“你以為你一個人護得了你的大軍麽?”
阿宓不語,大步入河中。
“真是識時務。”那邪褚笑了笑,伸出手來,“等你過來本王再放箭。”接著又是一臉邪惡,“不過,可別讓本王等急了,把你弄死了可怎麽辦?”
僵持許久,待身後的馬蹄聲消失,阿宓才又朝那邪褚靠近。
“本王放了你的將士一馬,是不是該知足了?”
阿宓輕哼一聲,拔出腰間的寒劍,運起輕功,躍上水麵,再用寒劍猛地劃過,那掀起的一層層浪花,瞬間變為冰珠子。阿宓見狀,長袖一揮,將冰珠子生生打進那些人胸口,卻聽一聲聲悶哼,接著便是重重的倒地聲。隨後阿宓潛入水中,順流而下,快速遊去。
“真是烈馬難訓。”那邪褚笑了笑,饒有興趣地看著阿宓方才站過的地方。
“軍師,是胡蜂。”
“胡蜂?”孫協皺眉,雙眼緊盯著阿黑,吩咐道:“讓將士們加快些,保護好百姓!”
“是!”那士兵領命,隨即調轉馬頭往後麵跑去。
“這樣不是辦法,襲風隻能帶路出去,卻不知其他。”洛珂俯下身子,貼近馬背,“必須找到水源,躲開這些胡蜂。”
“說得是。”秋月離點了點頭,仍舊笑意盈盈,“可別紮壞了秋某的臉啊。”
“如果我們此刻去尋,找不到怎麽辦?”孫協搖了搖頭,“隻好先跟著襲風走,不然連一絲活的機會也沒有。”孫協說完,阿黑兀地停下腳步,隨後馬蹄高高揚起,嘶鳴一聲,轉了個方向迅速跑去。孫協見狀,跟著調轉,回頭喊道:“跟上!”
阿黑駐足的地方的確是個偌大的湖泊,孫協雖疑惑,現下卻容不得他多想,於是趕緊讓將士棄馬入水。而有些不會水的百姓始終不肯下水,被安排保護他們的將士們也就不得不一起待在岸上。一瞬,廝殺聲,尖叫聲響滿整個山林,繼而是一片寂靜。
待孫協浮出水麵時,一紅衣女子早已立於岸邊,在她身旁是遍地的屍首,有些奄奄一息的人,喘著粗氣,渾身疼得發抖。
“娘,娘!”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男孩,突然大呼一聲,哭喊著跑到岸邊,抱起那個被胡蜂蟄得麵目全非的婦人。
“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們嗎?”小男孩一臉憤恨,指責一旁的紅衣女子,“把我娘還給我,還給我啊!你不是說我們很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