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衛夫子輕輕點了點頭,一手握住衛戚,“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們都不能把公主的事暴露出來,特別是進城的那批死士。”

“徒兒明白。”衛戚應著,之後不再多說什麽,安靜地跟著衛夫子。

緊接著,那摩又跟衛夫子二人聊了一陣,待酒菜上齊,才命人去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上來,說是特地為衛夫子準備的,想給他一份大禮,以報答這一年多的照顧之恩。

此時,隻聽屋外響起叮叮的鐵鏈聲,再伴著若有似無的呻吟。衛夫子皺眉,他本就不信那摩有這麽好心,所以心下也是做好了準備。不過,當這些出現在衛夫子和衛戚眼前的時候,二人卻是一臉惶恐,開始不安起來。

這些腳上拴著鐵鏈的白衫男子,一個接著一個的走了進來。他們雙眼凹陷,不停地流著血,嘴裏咿咿嗚嗚地說著什麽,可發不出一個音。繼而身後的士兵將他們猛地推倒在地,一腳踩上他們的頭。而這些人竟然隻是扭動著身子,卻無法掙紮反抗,更別說站起來。

衛夫子一怒,氣得咳出了血,狠狠瞪著上座的那摩。

這些人!這些人都是和堂醫館的人!

他居然這麽殘忍!

“本來還有個小女孩的,想了想還是算了。”那摩倒上一杯酒,小口抿著,“你們桌上的菜肴就是他們的眼睛和舌頭,還不吃吃看?”

“你!”衛戚唰地站起身,雙拳緊握,怒罵道:“你不是人!”

“誰讓他們不告訴我實話。”那摩點點頭,靠在椅子上,托起下巴,“還好有個人比較識時務,說了實話,現在正好好的待在醫館裏照顧您孫女呢。”

“既然你早知真相,何苦為難他們!”衛夫子喘著粗氣,厲聲斥責,“難道你不怕遭天譴嗎?你就不怕因果報應嗎?”

“哈哈哈哈哈哈…”那摩大笑起來,眼中盡是不屑,“天譴算個什麽東西,我那摩從來都不信這些!弱肉強食,這才是生存的權力!”

“是我把她帶進來的,放過我師父。”

“不。”衛夫子攔下衛戚,擋在他身前,“那日上山,是我硬要帶公主來餘安,因為我看不得你們這些蠻子,在中原胡作非為!你們永遠都不可能踏滅南朝!”

“那我就留著你看看結果。”那摩朝士兵揮揮手,下令道:“一個一個具五刑,給我留著一口氣,然後扔到餘安的那個湖裏。”

“不!”衛戚衝到堂中,推開周圍的士兵,“你就不能放過他們嗎?”

“放過?”那摩不禁好笑,繼而麵色一沉,“背叛我的,不得好死。”

“那…”衛戚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這些一起生活多年的朋友,如今變得這個樣子,心裏突然疼得厲害,“要他們死,為什麽非得折磨一番?”

“這是懲罰,不說實話的懲罰。”接著指了指他二人,“給我帶到地牢去。”

“放開我!”衛戚見幾個士兵上前來,趕緊往後退去,卻依然掙紮不過他們,“放開我!放開我!那摩你不得好死!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麽?”那摩把玩著酒杯,口中呢喃著,雙眸冷冷地看著趴在地上的人們。

將近子時,府衙內一片寂靜。

而此時,閃過一道黑影,朝著地牢奔去。

衛戚聽到門口的動靜,立馬把衛夫子護在身後,躲在角落裏,警惕地看著牢門。隨後進來的黑衣人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發生一點聲響,謹慎地屏住呼吸。衛戚見狀,不由放下心來,現在整個餘安都是麾恪的人,那麽膽敢晚上來地牢的,肯定就不是他們的人。想到這裏,衛戚心一橫,站起身來,敲打著牢門上的鐵鏈。與其等著被那摩折磨致死,不如賭一下來人是好是歹,至少會死得痛快些。

那黑衣人聽到聲響,兀地轉過身來,有些猶豫地朝衛戚那邊靠去,卻是不敢暴露在他們麵前。待他看清楚牢中的二人時,才趕緊走上前去。

“是你們?”

“你是…”衛戚扶起衛夫子,小聲問著。

“是我。”黑衣人扯下麵罩,“軍營中我們見過,洛珂,平西將軍。”

“將軍!”衛夫子一見,立馬跪了下來,淚濕了蒼老的麵龐,“將軍快去救公主吧,公主也被關在地牢裏,都是老夫的錯,老夫沒有保護好公主啊!”

“她是怎麽被抓的?”

“不知道,我們也是被關到這裏之前聽說的。”衛戚想了想,“那摩說是醫館裏的人透露的,不過他沒說是誰。”

“不不…”老夫子不斷念著,有些激動地伸出手,拽住洛珂,“那群人裏麵沒有衛律和*,還有,還有一進城就離開的劉青花。”

“師弟和*絕不會做此事!”衛戚斷然道,繼而看向洛珂,“一定是那個叫青花媽媽的,她剛進城就迫不及待地要離開我們。”

青花媽媽?

洛珂皺眉,想了片刻,“你們知道公主關在哪裏嗎?”

衛夫子搖頭,“應該在更裏麵一些,剛剛衛戚喊了一陣,都沒聽到回答。”

“那好。”洛珂重新戴上麵罩,“對不住了,我必須先尋到公主,等公主平安之後,我定會來救二位。”

“不必了,你趕緊帶著公主離開吧。”衛夫子話語中有些難受,哽咽著,“公主本是想要進城對付那摩,沒想到是我們連累了她…”

“老先生,你不必如此。”洛珂會心一笑,對著二人點了點頭,“洛珂說到做到,決不食言,就暫時委屈你們了。”語畢,快步往裏走去,身影沒入黑暗之中。

尋遍整個地牢,始終沒有阿宓的身影。洛珂無奈,隻得再重新尋一次,卻在不經意間瞥到一處角落。角落裏有一扇緊鎖著的鐵門,與四周顏色相近,呈灰黑色,若是不注意,根本看不見。洛珂輕輕靠近,附耳聆聽,直到確定裏麵沒人才放棄。不料,正當他要離去的時候,門內突然想起鐵鏈聲,雖然不清楚,但洛珂敢肯定,裏麵有人!

“無衣,是不是你?”洛珂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才大膽敲門,“回答我,你在不在裏麵?”說完,沉默一陣,等了許久都沒有回答。洛珂一急,拿出腰間的佩劍就朝門鎖砍去,“無衣,你在對不對,快回答我啊!無衣!”

過得一刻,鐵鎖終是經不住洛珂的力道,斷裂開來,他立馬打開鐵門,猛地衝了進去。卻在那一瞬,僵在原地,震驚得說不出話。

木架上的阿宓奄奄一息,白色的衣衫早已染成暗紅,身上被烙鐵燙傷的地方,雖然不再流血,卻仍是流著膿水,將傷口與衣衫黏在一起。被束縛在架子頂端的雙手,也被鐵鏈勒得青黑,腫脹。還有,那張麵目全非的臉,更是讓洛珂不忍去看她。

“無衣,為什麽總是受傷害?”

“洛…洛…”

“我在我在。”洛珂趕緊上前,拿出佩劍,準備替她砍斷鐵鏈,“無衣,我來救你了。軍師說要我等過今晚,可是我等不了了,我知道你出事了,你很危險!”

“洛…”

“別說了,不要說話了,我現在就帶你走!”

阿宓忍住疼痛,*著幹裂的唇瓣,不禁落下淚,“為…為…什麽…”

“以後不要再這般行事了,好嗎?我不想你出事,我想讓你好好活著,好好做公主,這才是你應該有的生活。”洛珂一頓,嘴角揚起微笑,“無衣,我想一輩子保護你,擁有你,等戰事結束,你就嫁給我,好嗎?”

洛珂…你可知你救得並不是公主…

求你,別再對我好了…

我會舍不得…

“稟軍師,大約三萬兵力在城內,有兩萬在知府府衙,還有一萬守城。剩下的七萬全數駐紮在餘安城近郊。”

“回來幾個?”

“十六死士,九人回。”

“好,你下去吧。”孫協點了點頭,隨即又將他喚住,“公主如何了?”

“公主在府衙地牢中,情況不太好。”黑衣死士答道,“平西將軍今夜潛入了府衙,讓我們先行回來稟告。”

“你再領五百死士入城,務必救回公主。”

“軍師,一百足以。”

“不。”孫協搖頭,羽扇一揮,“公主會有她的打算。”

“是。”黑衣死士應道,隨後退出了營帳。

而此時的餘安地牢內,阿宓無力地躺在洛珂的懷裏,盡管傷口疼得厲害,她也沒法掙紮半分,隻能咬牙忍著。洛珂褪下外衣,輕輕披在阿宓身上,看著她痛苦的樣子,也不敢去抱她,更別說帶她走。洛珂歎歎氣,想了一陣,終是說道:“無衣,為今之計,我隻好…”

“不。”阿宓搖頭,她知道洛珂怕她疼,所以想要打暈她再將她帶走。可是她怎麽能放心他,她也怕他受傷害啊。想著,伸出傷痕累累的手,攬上洛珂的肩,“走。”

“你…”洛珂一頓,想要再勸,可見她這般執著麵龐,隻好順了她的意,“忍忍,回到軍營就好。”

“回軍營?現在回去不怕太晚?”那摩負手而進,不屑地看著眼前的兩人,“平西將軍不好好待在京都,跑到我們這裏來做什麽?”

“放了她。”

“放了她?”那摩一笑,撫著下巴,“她可是來加害我的,對於這樣的人,我怎麽能手下留情呢?能讓她活著,已經不錯了。”

“她可是南朝公主!”

“是嗎?”那摩背過身去,往火盆裏加了些炭火,“我麾恪隻與南朝的洛相結盟,皇族可不在其內,於我來說,就是敵人。”

“那我呢?”

“你?你是洛相之子,自然是自家人。”那摩靠近洛珂,蹲下身來,小聲說道:“所以今夜之事我不追究,就權當你到我府衙來做客。”

“我必須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