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公主。”會清笑了笑,“能讓貧僧替你把脈嗎?”

阿宓聽後有些猶豫,卻也沒有懷疑什麽,輕輕將手腕抬起遞給了他。

隨後,隻見會清麵色一沉,變得有些凝重,可是一瞬間又恢複原樣,笑道:“公主身子骨硬朗,這些外傷很快便能痊愈,隻是這疤痕不太好去除。”

“無礙。”

會清點頭,“不在意便好。”

“恩。”

約莫一刻,會清將阿宓領到了一處偌大的四合院內,他隻站在院外,捋著胡須說道:“公主請進吧,貧僧就不叨擾了。”

阿宓沒理會他,直接大步走了進去。這幾日正是身上的傷口結痂的時候,渾身又疼又癢,讓阿宓不得不時時刻刻換藥,所以她拎著小包裹趕緊推開門進裏屋。而就在那一刹那,阿宓卻是愣在原地,繼而變得警惕起來。

屋中,一位衣著紫衣的妙齡女子正坐在桌邊,沏著茶,煞是愜意。她脂如白玉,柔情似水,雖然算不上是絕色的人兒,卻是讓人難以忘懷的小家碧玉,玲瓏精致。聽到開門聲後,紫衣女子也是驚訝不已,甚至是有些害怕戴著獠牙麵具的阿宓。她立馬站起身,退後兩步,美眸中帶著惶恐,“你…你是?”

阿宓不解,仔細打量起她來,兀地想起會清說過的那個故人。可是,眼前的這位女子,她從未見過,何談故人一說?

“你怎麽進來的?”

阿宓渾身難受得厲害,懶得理她,徑直走到桌邊坐下,連連飲了幾杯茶。

“你…姑娘?”紫衣女子小心翼翼地問著,仍是不敢靠近。

“出去。”

“我…”

“出去。”阿宓不耐,猛地將茶杯往桌上扣去,怒哼一聲。

那紫衣女子聽後身子一顫,卻是沒有離開,等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隨後大步走到阿宓身旁,問道:“是六公主嗎?是你嗎?”

阿宓側過頭,眉頭緊鎖。

“我是紫琴啊,洛紫琴!”紫衣女子竟是拋開了大家小姐的矜持,不停地繞著阿宓轉悠,“六公主,我終於等到你了!這麽多年不見,別說是你,我都不認得了!要不是莫離哥哥跟我說你的情況,我也不會知道是你!”

洛紫琴…?

“好險,差一點我又要錯過了!”洛紫琴呢喃著,轉而移開椅子,輕輕跪了下來,“對不起,紫琴對不起你。”

“你…”阿宓一愣,不知她此番是要做什麽。

“紫琴沒用,勸不動爹爹和大哥,讓你受了不少苦。”說著,洛紫琴對著阿宓磕起了頭,聲聲刺耳,“身為臣子,卻有逆反之心,對不起,無衣對不起!”

“紫琴!你這是做什麽!”洛珂見狀,三兩步跑到洛紫琴麵前,趕緊將她扶起,“你怎麽到這裏來了?爹允許你出門?”接著放下包袱,轉過身對阿宓說道:“洛紫琴,我的妹妹。”

“恩。”阿宓點頭,沒有太多的反應。對於她,隻是公主的回憶,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也不知道怎麽熟絡起來。

“無衣,方霖君和霍瑩瑩去給你端湯藥了,我先把行禮給你送過來。”說著,有些擔憂地看著阿宓,“傷口怎麽樣了?要不要上藥?”

洛紫琴見洛珂這般,不禁“撲哧”笑出了聲,打趣道:“二哥是在討好我未來的嫂嫂麽?”

呃…阿宓麵上一窘,別過頭去。

“無衣傷得不輕,我隻是擔心她的身子。”

“傷到哪兒了?讓我來給你上藥吧。”洛紫琴急道,“這些年怎麽大病小病不斷的?現在南朝又這麽亂,六公主你…”

“遇上無衣你怎就沒了那份矜持?”洛珂笑了笑,又正經起臉色,“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出京都的?還有丞相府。”

“我先逃出丞相府,後來遇到了莫離哥哥。”洛紫琴頷首,“我不想待在府裏,很壓抑。”

“爹和大哥…”

洛紫琴搖頭,“爹爹和大哥回不來了,他們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洛紫琴抿著薄唇,淚水奪眶而出,“那日,爹爹和大哥在屋裏說的話被我聽到了,爹爹便把我痛打一番,大哥更是派人將我看住,不讓我接觸任何人。”

“紫琴…”

“二哥…”洛紫琴哭著,撲到了洛珂懷裏,帶著一臉歉意,“紫琴真的好沒用。”接著抬起頭,麵向阿宓,“六公主,我聽到了,爹爹和大哥把皇上關在宮中的冰窖。至於具體的,我慢慢說,二哥你就照我說的畫下來。”

“不急。”洛珂點頭,“等換了藥,讓無衣休息一陣,我們再說。而且,估計也沒什麽時間商量了,柴莫離不可能大張旗鼓地接回無衣,他應該是受命於三殿下或者大殿下,暗中來餘安的。”

“六公主不是已經請軍出山了嗎?”洛紫琴皺眉,“難道還不能…”

“不能。”洛珂搖頭,“爹的手上有皇上,況且大齊那方還未有消息。”

忽然,院內傳來女子的輕笑,風過,帶著濃濃的藥味。

“公主,藥端來了!”

“瑩瑩給將軍請安。”霍瑩瑩行禮,卻隻是對阿宓點點頭,“公主,瑩瑩來給你上藥吧。”

“恩。”阿宓點頭,由方霖君扶著走向床榻。

“二哥,這兩位姑娘是…?”洛紫琴見來了外人,斂起笑意,變作平常的雲淡風輕。

“霍瑩瑩,方霖君,都是服侍無衣的,不過情同姐妹。”

“我叫洛紫琴,是洛珂的妹妹。”洛紫琴欠了欠身子,“勞煩二位姑娘了,紫琴和二哥也不打擾公主休息了,這便離去。”

入夜,阿宓悠悠醒轉來,守在一旁的卻換作了年安。

“醒了?”年安扶她起來,歎道:“又回來了,三年之後又回來了。”

“恩。”

“我不想在此處多做停留,所以是想來問問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去處理的事情?”

阿宓愣了會,猶豫一陣,點了點頭。

去皇宮幫我尋幾個人。

“然後呢?”

若是尋到了,便將我寫的信交與他們。

“好。”年安應道,接著將筆墨放置桌上,替阿宓研好墨。

京城外。

天還未亮,四周仍舊一片漆黑,格外的安靜。

阿宓本是要柴莫離帶她入京,不料被他以危險為由拒絕。是夜,待年安走後,阿宓便準備離開孤北寺,卻在寺外遇見了洛珂。不過阿宓也並沒有多說什麽,由他跟上。

“京都現在準出不準進。”洛珂有些犯難,“想要跟商旅不太容易。”

阿宓想了想,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京都外圍都是河流,城牆高且大,斷沒有躍過去的可能。而這唯一的出入口,守衛森嚴,的確很難混入。

“柴莫離有通關文牒,為何不肯帶你入城?”洛珂一頓,思考片刻,“就算京都再亂,符王和三殿下還是能夠護你安全的,他怎地不將你交與他們?”

阿宓搖頭,也想不明白。

“罷了。”洛珂苦笑,“我帶你進去吧。”

阿宓一愣,不解地看著洛珂。

“這些都是丞相府的人,他們認識我。隻是…”洛珂撫上阿宓的雙肩,有一絲不舍,“一旦我入城,父親就會知道,到時候,我可能會和紫琴一樣,被他們軟禁。”

“洛珂。”阿宓拉住他的衣袖,微微一笑,繼而拿出紙筆寫道:你真的要為了我舍棄你的家族?

“無衣…”洛珂失笑,“父親早已打算反叛,那次出遊,我的失蹤便是為了引你們過去。”

“你…”

“無衣,我並不知道他們會置你於死地,父親給我的承諾是不為難與你。”說著,他搖了搖頭,“那時,大齊和麾恪勢大,南朝根本毫無勝算,我隻想護你周全。”

鳳凰山的刺客也是你們的人?

“是。”

父皇的毒也是你們下的?

“是。”

那麽我和東臨也是拜你們所賜?

“是。”

劫殺我的也是?

“是。”

阿宓恨恨地看著洛珂,連連後退,再問道:你為何救我?

“你嫁給大哥或是君歌衍我都會祝福。你是公主,是我永遠都無法觸及的,而且你那時衷情於大哥,我也是萬萬不能爭奪的。”洛珂麵色逐漸變得蒼白,“可我沒想到,父親會下令讓大齊的人半路攔截,所以我才立馬趕去,卻已經太遲了。”

那你我的相見也不是碰巧?

“我進宮隻是為了看你,不過臣子是不得隨意進後宮的,所以我隻能在最靠近後宮的那片林子下等著。”洛珂低頭,撫著腰間的玉簫,“沒想到,我真的等到了你。自那一刻起,我便下定決心,要保護你一輩子,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阿宓搖頭,不想再問下去。

這麽多的承諾,給的都不是她,給的隻是那個叫商無衣的人。她真的好想問問所有人,如果自己不是公主,還會得到這樣的關心嗎?說到底,她就是商無衣的替代品,永遠都要頂著這個名字而活!

“無衣…”洛珂見阿宓失神,更是愧疚,“你若是不想與我在一起也罷,總該是欠你的,不論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會幫你。”

阿宓聽後,仍是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洛珂斂起失意,抬頭看了看天色,“走吧,進城去吧。”說著一笑,“我答應你,要給你帶雲樓的醉花雞,不過現在沒這麽麻煩了,咱們直接去吃吧。”

“好。”阿宓哽咽,微微點頭,拋開了那些繁瑣的思緒。

城門下,守城將士見是洛珂前來,連忙打開門,什麽也沒問就將二人放了進去。阿宓不解,忍不住好奇,想要回頭看去,卻被洛珂攔下。

“父親下令要尋我回京,現在我回來了,他們也算是交差了。”接著牽起阿宓的手,加快腳步往雲樓那方去,“得快些去了,否則,丞相要帶人來抓我回府了。”

阿宓一聽,反握住洛珂的手,不安地喚著,“洛珂,你…?”